第145章 又似乎没有变
许曼一点都不喜欢芭比娃娃,她总觉得那些娃娃有一种诡异的力量,看见就头皮发麻,更别说一箱子的娃娃了。
她让吴姐把娃娃扔出去,飞飞说:“妈妈,我想要一个。”
许曼说:“想要一个是可以的,但这些不行,因为不是我们的,你想要,我们和爷爷吃完饭,妈妈带你去商场选一个属于你自己的娃娃可以吗?”
飞飞勉强地点点头,站在窗户边看着吴姐抱着箱子出了院门,扔进了门口的垃圾桶。
龚自强脸色沉郁,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在眼睛里流转。
年关了,韩真真情绪不太好,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景鸿了,打电话回来,每次都是匆匆几句话,母子就没了话语。
龚自强其实并不限制她和景鸿打电话,发邮件,发视频,但是,开始时韩真真顾影自怜,沉浸在悲伤里,她自己自动屏蔽了景鸿的一切,她不联系他。
景鸿也不主动联系家里,半年过去了,韩真真第一次打电话给他,他淡淡地说:“嗯,挺好,都挺好。”
男孩子本来不善于表达,匆忙被送出国,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心慢慢地冷了。
他跟普通家庭的孩子不一样,家庭没有丝毫温情,满眼就是姐姐们的厮杀和家里的冷战。
见得最多的除了保姆就是家庭教师,对于他来说,没有安全感的地方反而更安全。
小小年纪,他见得多,学得也多,虽然话不多,但他很透彻,他知道他处的位置,他知道他妈妈的意愿就是,让他博爸爸关心,让爸爸喜欢他。
他还知道妈妈的心愿是让他掌控整个龚家,但他不想,那都是妈妈的心愿,不是他的。
他想要一个人,什么也不要,他想要做一个流浪汉,吃喝走都是自由的,彻底的自由,连心都是自由的。
徜徉天地间,就一个人,不听人说,自己也不说,没有勾心斗角,愿意地给个硬币,不愿意的拂袖远去,哪怕是买一块小小的面包都是满足。
这是他的心愿,只是想想,只限想想!
景鸿站在公寓的窗口,外面大雪纷飞,年已经过完了,家里的年还没到,昨晚妈妈打电话了,心里是思念的,偶尔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是厌烦。
他不知道怎么跟她说,他什么也不想跟她说,只怪自己年纪小,如果现在他可以打工,可以自力更生,谁也别想找到他,他是独立的人,不是谁想要操控就可以的。
有两滴眼泪掉下来,他狠狠地抹了去,为什么会掉眼泪,明明就没有哭,是的,他不需要,他谁也不需要,一个人,就一个人。
景鸿把地上散落的书本和笔捡起来,在书桌上摆放整齐,他在椅子上坐好,翻开书,脸上挂点笑容,很好,他是一个绅士,是龚家的大少爷。
许曼因为美国快递的侵扰,心里始终都不安宁,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吃完饭她跟龚自强进了书房,韩真真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水果红茶,翘着二郎腿,毛绒绒的拖鞋挂在脚上,光洁的小腿纤细,肌肉紧实。
她的目光没有焦点,看着前方,却是定格在了虚无的地方,她嘴角含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飞飞在客厅来回跑动,她的手里拿了一个小小的弹弹球,打在地上,电视柜上,到处弹。
她撅着个小屁股从沙发下面,茶几下面把球拿出来,接着弹,一个人玩得很欢乐!
韩真真自从龚自强带着许曼回了书房,她就保持着那个姿势不变,屁股跨了沙发边缘,脊背挺直地坐着发呆。
飞飞的弹弹球掉进她的茶杯里,茶水溅出来洒在她的腿上,她猛然惊醒,原始的反应就是惊叫,继而瞪大了眼睛看着飞飞说:“你这个孩子怎么回事啊?这么大了怎么一点教养都没有,屋子里可以玩球吗?”
飞飞哪见过这个架势,谁也没有这样跟她说过话,更何况是吼她了。
飞飞一时间被吓傻了,她两眼含泪,咬着小嘴唇,看着韩真真不敢放声大哭。
韩真真放下腿,用手往下拂着水说:“你妈妈没有教过你,不能在屋子里玩球吗?你多大了?你看看是不是把我茶弄撒了。”
陈姐听见动静,从厨房赶了过来说:“太太,怎么啦?”
韩真真说:“去把茶倒掉,杯子刷干净,消毒,再泡一杯。”
陈姐看见飞飞一动不动地站着说:“飞飞怎么站着了,你的球球呢?”
韩真真抬头看着陈姐,陈姐立刻识趣地闭了嘴,端起茶杯要走。
飞飞平时跟陈姐还是有点熟,她看着陈姐要走,终是憋不住,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陈姐弯腰看着她说:“吆吆,这是怎么了?啊?跟我说说怎么了?”
飞飞哭得更厉害了,闭着眼睛哭,吴姐从卫生间匆忙出来,就看见飞飞站着哭,韩真真嫌恶地说:“别哭了,还想着我怎么你了,你做错了事,还不能说你了,看你妈妈把你给惯的。”
吴姐小跑过来,蹲下把飞飞抱进怀里,陈姐站起来,端着茶杯走了,省的殃及池鱼。
吴姐哄着飞飞,小孩子,看见亲近的人,情绪终于有了出口,她指着韩真真说:“她凶我,她不让我玩球。”
吴姐把飞飞从保温箱里接出来的,三年多了,除了每个月的四天休息,她和飞飞形影不离,吃饭睡觉,逛街,跟自己的孩子差不多,她非常疼她。
一听见飞飞这样说,吴姐一时也忘记了分寸,她说:“太太,飞飞她还是个孩子,正是淘气的时候,玩个小球,你不让也不用凶她啊!您跟我说,我会带她去别的地方玩的。”
韩真真嘴角一邪,笑着说:“我跟你说得着吗?你是谁啊她是我们龚家的小小姐,你算哪根葱,别以为许曼敬着你,你就了不起了,你不过就是个保姆。”
吴姐心里一阵难过,她做保姆这么多年,一直谨守本分,在哪家都是很受尊重的,当初她正在户上,家政老师让她强行下户,吕先生面试过后,她就一直待命,拿着工资等在家政公司。
吕先生给的工资高于世面,话不多很有礼貌,在许曼家里,大家和睦相处,很是和谐,从来也没说,你不过是个保姆这种话。
虽然说这是事实,但是小太太说的话太难听了。
吴姐说:“保姆怎么啦我就是个保姆,我讲道理。”
韩真真说:“你的意思是我不讲道理了这是我的家,在这里我当家,不是许曼当家,你最好搞搞清楚。”
许曼站在楼梯上说:“谁当家都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得当起这个家。”
她转头对龚自强说:“就这样吧,下次再说,我先回去了!”
龚自强点点头,许曼下楼站在客厅问:“怎么回事儿?”
韩真真双手环胸,二郎腿又翘了起来,吴姐一脸倔强,也不张嘴。
飞飞看见妈妈下来了,伸着胳膊哭着要过去,许曼接过她问:“飞飞说,告诉妈妈发生什么事了?”
飞飞说:“我要我的球。”
许曼说:“球啊?那你的球哪里去了呢?”
飞飞蹬着大眼睛摇头,许曼说:“不知道啊,扔到哪里了不知道啊?”
飞飞扭着身子又要哭,“我想要我的球,我的球。”
陈姐从厨房出来,端着一杯新茶,另一只手里拿着飞飞的球,笑着问:“看看,是不是这个?”
飞飞挣脱许曼的怀抱,跑过去接过球,甜甜地说:“谢谢陈奶奶!”
许曼一下子就明白了,她说:“飞飞,是不是你把球扔进茶碗里了?”
飞飞怯怯地点头,许曼说:“那该怎么办啊?”
飞飞磨磨蹭蹭地走过去,靠在许曼的怀里不说话,许曼站起来说:“要爸爸教你吗?”
飞飞说:“奶奶,对不起!”
韩真真喝了一口茶说:“嗯,下次不要在屋子里玩球了好吗?”
她挑眉看了一眼吴姐,许曼当没看见,她对陈姐说:“我们走了,下周见。”
飞飞说:“陈奶奶再见!”
吴姐已经回房间拿东西了,陈姐赶紧去行李柜里摘下飞飞和许曼的外套。
回去的路上,许曼问陈姐:“觉得委屈吗?”
陈姐不说话,许曼说:“她是家里的太太,不管发生什么事,还有我,轮不到你出头,她对飞飞怎么样,我看在眼里,而且这次是飞飞做错了,但是,你出来带着飞飞,你代表的就是我,你不应该跟她争吵,知道吗?”
吴姐说:“嗯,我知道了,我也是着急。”
许曼说:“万事都有章法,我和吕先生不太讲究,在我们自己家怎么都行,但是,这是爸爸的家,事情自有他定夺,下次不要这样了,尽量看好飞飞,你要去卫生间就把飞飞托付给陈姐,她虽然长大了,不需要时刻盯着,但她有时候淘气,出了家门,万事小心,知道吗?”
这个插曲就算过去了,龚自强知道许曼要走,并没有下楼,直接回了房,老半天也不见韩真真上楼,他在房间大叫:“韩真真。”
韩真真就当没听见,一手拿手机,一手端茶杯,悠闲地坐在沙发上,龚自强又叫了一声,陈姐看看韩真真又看看楼上,她站在楼梯口回应:“龚总,太太在客厅。”
龚自强说:“叫她上来!”
韩真真放下茶碗,对陈姐说:“你去忙吧,晚上吃馄饨吧,要清汤的。”
韩真真进屋关上房门说:“你叫我做什么?”
龚自强看着她,她现在悲喜都淡淡的,看不出太大的情绪波动,真是厌烦得很,当初怎么就觉得她可爱了呢?
龚自强说:“年关了,你要不要去买衣服?”
韩真真说:“不用了,也不怎么出门。”
龚自强说:“今年跟你一起回娘家吧,景鸿也不在家。”
这事儿要搁今年以前,她会开心地跳起来,可是,他从来没有跟她回过娘家,每一年他都说他忙,他宁愿跑出去打球,他都不回去。
如今两个人这般光景,他要跟她回娘家。
韩真真反而不想要他跟她回家了 ,就她爸爸妈妈的样子,如果龚自强去了,那不得跟招待皇上一样的卑微啊!
以前她每次都是司机开车带着她和景鸿,还有一后备箱的礼品回娘家,她妈妈总是告诫她:“你不要那么死心眼儿,集团那么大,你不怕撑死你,景鸿是他唯一的儿子,将来还不都是他的,到时候,你就是太后你知道吗?钱才是最实在的,能捞一点是一点。”
她妈跟景鸿说:“等你长大了,掌管了景鸿集团,就把你舅舅弄去当总经理,让姥姥和姥爷住到你的别墅里享福好不好?”
童言无忌,他能有什么坏心眼儿呢?平日里景鸿也不去,除了春节,一年这么说,两年这么说,终于在他八岁那一年的春节,他回来把这事儿告诉了龚自强,问他什么时候,他可以掌管景鸿集团什么时候能住上自己的别墅
龚自强连问都没问,第二年就不让景鸿再回去了。
每一年,司机带着她回去,看着很风光,亲戚都知道她家里保姆成群,司机几个,谁知道这中间的事儿呢?
如今,结婚十几年了,他要跟她回去,哼,施舍的东西,也是看时机的,过了感恩戴德的时机,她不需要了!
许曼坐在梳妆台前面化妆,今天是常晓涵儿子满月宴。
她早上还有个会,开完会还要赶去另一家酒店去吃席,要不是陈莉和苏蓓蓓都去,她也懒得去,也不是什么欢天喜地的事情。
她想起龚自强的话,他没有收到卫长鹤的请柬,有可能老卫不会参加,名不正,言不顺的,平日里公开,这种事啊!就那么回事!
许曼想,这波富炫的差点意思!
小吕现在也越来越忙,两个人出门时间都凑不到一起,许曼化好妆出来,吴姐和飞飞坐在榻榻米上看书。
许曼说:“马上过年了,兴趣班都已经停课了,今天我和先生都不回来,小韩你们三个在家吃饭,晚一会儿有太阳了,你们三个出去小区转转,不要走远。”
她本来想着带飞飞去满月宴,想想常晓涵那个样子,还是算了吧!
许曼开完会,许文博开车带她去了酒店,路上苏蓓蓓发信息给她“许总,你还没到啊等你半天了,快来!”
“许总,到哪了?你打扮漂亮了吗?”
“许总,你再不来我们就走了啊?”
“许总,你包多少红包?”
许曼说:“五百。”
苏蓓蓓震惊“五百五百我去,那我怎么办啊?我安安的时候,人家包了两千呢!”
许曼说:“五百就是多的了,今年份子多,我没钱了,再说,我飞飞又没收到两千,钱啊,对她来说就是俗物,现在身价飞涨,哪看的上这个啊,是点意思就行了,我到了,你们在哪?”
许曼到的时候,在大堂和宴会厅的连接小厅处,苏蓓蓓和陈莉坐着说话,许曼说:“你们坐在这儿干啥,不进去吗?”
苏蓓蓓说:“里边七大姑八大姨忙着拍照呢,我这么丑,怕上镜,可专业了,专业的摄影师,还有无人机呢?”
许曼说:“无人机干嘛?飞了吗?别把我水晶灯挂坏了。”
苏蓓蓓捂嘴哧哧笑“挂坏了换新的。”
常晓涵真是跟以前不一样了,刚满月的她,身材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变化,白色针织旗袍裙,脖子里是某大牌双珍珠项链,同款珍珠耳环,头发高高挽起,得体的妆容,看起来温婉大方。
苏蓓蓓感叹:“真美!原来人民币可以让人的气质都跟着改变啊!”
陈莉说:“真是吃人嘴短,我店里忙死了,还得抽空来吃酒席。”
苏蓓蓓说:“我是来看贵妇的,顺便看一下富豪,回头再找的时候,好准确的切入目标。”
陈莉对着她的脑门就是一个脑瓜崩,苏蓓蓓捂着脑门呲牙咧嘴,陈莉说:“快当婆婆的人了,净胡说八道。”
许曼悠悠的说:“看贵妇你自己照镜子就好了,富豪你大抵是看不见的。”
苏蓓蓓好奇的问:“为啥看不见”
许曼说:“见不得光,不会来!”
这个消息瞬间把两个人雷的外焦里嫩,苏蓓蓓再看贵妇,觉得也不那么贵气了!
三个人坐着真的无聊啊,苏蓓蓓就是那闲不住的人,她说:“哎,她也不来跟我们打声招呼,这朋友做的。”
陈莉喝了一口水,把一个瓜子咔的一声咬开说:“塑料姐妹花,你还骄傲上了!”
三个人正调侃,许曼说:“这不,有旧人来了!”
两个人顺着许曼的眼睛看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是那个男人,还是那副装扮,看起来一点改变都没有。
迷彩束脚裤,扎进高筒马丁靴里,黑色高领打底,迷彩时尚外套,这个是个名牌,这是唯一的改变,是常建!
他这种装扮在满室的衣香鬓影里十分惹眼,他走过来,单手插兜,一只手按在桌子上说:“哇,三个美女,多少年没见面了,真是荣幸啊!”
苏蓓蓓还在脑海里寻摸,这是那里的猛男许曼说:“常建,好久不见了!”
常建说:“那是你没见我,我可是经常见你,陈医生苏老板,你们好!”
苏蓓蓓终于对上号了,她说:“你是那个常晓涵的未婚夫你成富豪了啊,恭喜,恭喜!”
许曼在桌子底下踢她,牙根直痒痒,这个女人要在宫斗剧里最多活半集。
常建笑着说:“这么多年了,苏老板不但更美了,也更幽默了,我可没那福气,我不是富豪。”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服,转了一圈。
陈莉说:“嗯,我们后来还见过面,常总坐,大家都彼此认识,刚好叙叙旧。”
这个城市说大它很大,说小它很小,有些人在你的生命里出现又消失,后来再出现,走时不是朋友,归来算是故友,什么都变了,又似乎没有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