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以后,都是靠我的人了
袁如珍已经从龚宅走了十几年了,她还可以进来,还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进龚宅的宅院,是因为她走的时候没有纠缠,没有闹。
走了就走了,赵秘书给她房子和珠宝店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哀莫大于心死,她还有什么盼头呢?
袁如珍非常的清楚,龚自强不会亏待自己的女儿,她就是熬到死,也还是见不得光的存在,出场已经输了,还不如过几年逍遥日子。
但女儿毕竟是自己亲生的,身上掉下来的肉,尽管不是全身心的爱她,还是会心疼啊。
她关注龚景画,知道她滥情,烂赌,跟自己一样,女儿也跟她一样苦,一样难过吧?她逃避的想,随她吧,孩子有自己的人生,让她自己过活吧!
这次她听说龚景画出事儿,还是看了龚自强的车祸新闻才关注到的,她联系不上自己的女儿,一打听才知道她进去了。
她试图去看她,但找的人也见不到她,说案子在审理,没办法见,她就知道,这次怕是很严重了。
她思虑再三还是来找了龚自强,但她万万没想到,对手是许曼,又是许曼。
她对许如锦和这个孩子抱有愧疚,起初就怯场,导致后面的回避,乃至许曼变本加厉的威胁她,一个小孩子,她不怕,她只是懒得计较,说到底,还是自己的内心觉得亏欠。
她也知道两个孩子不和,景画什么都不跟她说,她也没问过,本来这样的关系,姐妹情深才是有问题吧!
许曼小小年纪就搬了出去,多少年的事儿了,如今两个人都三十多岁了,也没有利益冲突,没有圈子相交,到底因为什么走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呢?
袁如珍看着许曼怀里的孩子,再看她的肩膀,她问:“你结婚了?”
许曼淡淡的说:“我生孩子了!”
袁如珍说:“你们都是孩子,父辈的很多事,你们都不知道,我的错,不应该是景画承担,曼曼,你放过她吧?你想对我做什么都行。”
许曼拉好浴袍,把许飞飞往怀里拢了拢,轻轻的拍着她,已经一点了,到了她睡觉的时间,拍两下,她已经往怀里钻,闭着眼睛哼哼了。
许曼说:“本来她现在应该在我肚子里,但是她二十天前就出来了,在医院待了半个月,看,这是我的女儿。”
袁如珍早已没了当年逼许如锦的锐气,她看着许飞飞,眼睛里居然是慈祥的爱意。
许曼把孩子交给吴姐,把睡袍穿好,她说:“我小时候叫过你阿姨,你既然都找到家里来了,那我跟你说说,半个月前,景画找人故意在商场撞伤我,孩子早产,我大出血差点一尸两命,最后摘除了子宫,我在医院,伤口都还没有结痂,她亲自带刀在病床上刺伤了我。”
袁如珍看着许曼,她不可置信的又看龚自强,再看回来说:“不会,你们两个不是一直相安无事吗?”
许曼说:“你和我妈妈,我和景画,我们是两代的恶缘,爸爸可以不追究,那就让我继续做恶人,终结这种缘分吧!”
袁如珍说:“你只是肩膀受伤,并不致命,说到底你们是姐妹,我伤害你妈妈的账你算在我头上,你放过你妹妹吧,终归是家事,在家里,你怎么处置她都可以。”
许曼笑着说:“我八岁进入这个家,十八岁离开这个家,在这里的十年,我看到的是你的卑微,既然当初那么狠,抢来的男人,抢来的家,你就好好的经营,家没了,女儿也没教好,我看着我妈的日记长大,我让自己也变狠,但终归有她宽容的一面,我不怪你,但是,这是原则问题,景画她已经没有底线了,前段时间的车祸,爸爸差点折她手里,就算爸爸可以原谅她,法律也不会放过她,故意杀人罪,她该得的,她举起刀的那一刻,应该已经想到了后果。”
景画那孩子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下杀手了啊?这个孽障,到底是为什么啊?
袁如珍算是看出来了,这件事,龚自强不支持也不反对,揪住不放的是许曼啊!
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许曼面前,两腿一屈,跪了下去。
许曼没想到当初高傲的连头都不回一下的袁如珍会给她跪下,但是她也可以理解,毕竟她是为了不争气女儿的母亲啊!这一刻,许曼无比心酸,为了袁如珍。
母亲为了孩子,什么都能做,就像当初许如锦高烧还送披萨,就为了微薄的工资给她换一球冰淇淋一样。
许曼反应过来,蹭的一下站起来,挨着龚自强坐下说:“你这是做什么?你可以找人打听,我只是按程序办事,但是,有一点,如果你们,我不管谁,这次要敢出手捞她,我不愿意,你们聊吧,我回屋睡觉了。”
袁如珍听她这样说,龚自强还是一副纵容的样子,她慌忙站起来,一把抓住许曼的睡袍说:“你别走!”
许曼扭脸看着她的手,袁如珍倔强的不松开,许曼就势坐了下来,她说:“事情你也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你也是妈妈,如果今时今日,犯错的是我,谁会为我说一句话吗?谁的女儿谁亲,我理解你,但是这次,是她自寻死路,关进去几年,好好学学怎么做人,对她也是好的,你要非让我救她,阿姨,让景画把子宫赔给我吧!”
许曼站起来进了卧室,袁如珍在她身后嚎啕大哭起来,许曼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反而无比的悲戚,不管当初她犯了多大的错,现在,她也只是一个妈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滥情的龚自强造的孽!
陈莉每天上午九点前去医院,听医生汇报完情况就回去,这两天,她把家里的家具都挪了挪,犄角旮旯都一点点打扫干净,一天不怎么说话,把家里收拾好用了两天时间。
然后开始倒腾诊所,把药房的柜台换上了新的,各种预防疾病的知识海报,也换成了新的,输液床上的铺盖把原来白色的也换成了天蓝色。
倒腾诊所她花了三天时间,徐长富做完手术已经六天了,还没有醒过来,陈莉一日日的焦躁起来,明天诊所就开始开门上班了,经此一事,搭上了徐长富,她本不想再经营诊所了,想了想,还是干下去吧,老本行比别的生意都靠谱。
徐长富在手术后的第七天夜里醒了过来,医院通知了陈莉,她一早赶去医院,还是等护士安排好了病房,八点多才从icu出来。
徐长富看起来变化很大,黑黑的胡子都长出来了,他只是安静的躺着,看见陈莉,想要挤出一丝微笑,但是比哭还难看,就像是一个受委屈的孩子一样。
他说话还算清晰,手指稍微迟钝,只是下肢还没有恢复知觉。
陈莉心里很清楚,她知道,徐长富心里更清楚,他是神经科的权威,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了,即便是手术很成功,想要站起来,恐怕不是件简单的事。
徐长富已经可以进食少量食物,他委屈的说:“在icu护士不让我喝水。”
陈莉哭着笑,“你不知道刚醒是不能喝太多水的呀!还怪护士,不是你们医生下的医嘱吗?”
程浩下午的时候过来看他说:“老师不要着急,你已经很棒了,说话啊,视力啊这些不适都会慢慢恢复的,你好好养着,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他对陈莉说:“目前看四肢的协调性还有下肢的反射,后期恐怕要经过漫长的复健,不能太激动,安心静养,不能恢复到生病前,但也是会慢慢变好的。”
陈莉也是医生,这些手术医生和她一个内科医生还是有区别的,手术医生说话更含糊,更模棱两可,即便是熟悉的人,他也不可能直接说:“病人瘫痪了,以后站不起来了。”
当然要说的委婉,让病人家属感觉一切皆有可能,一切都会变好,不好只是暂时的,希望在前面,加油!这是职业病,也是对家属心理上的一个复健。
徐长富突然就变得像个孩子,失去安全感,他拉着陈莉的手,一刻都不松开,陈莉寸步不离的照顾他,苏蓓蓓和徐钟得空过来坐一会儿,跟他说说话。
从icu出来的第三天晚上,徐长富半夜突然发烧,他半夜叫陈莉:“晨晨妈,我发烧了。”他是医生,比较清醒。
陈莉翻身起来,伸手摸了摸他的颈部,果然是发烧了,他头部的纱布还没有去掉,本来说今天就拆纱布的,他说:“我头疼的厉害。”
已经术后这么多天了,发烧可不是啥好事儿,陈莉按铃叫了护士,护士拿着体温计过来,高烧三十九度三,护士叫来了值班医生,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
凌晨烧退了下去,早晨医生查房的时候,徐长富又发烧了,给他抽了血,做了腰椎穿刺,考虑颅内压升高,给以甘露醇静滴。
中午开始昏昏沉沉,吃东西呕吐,持续头疼,高烧不退,白细胞升高,程浩下午下了手术赶过来,看了检查报告,说等腰穿报告,有可能是颅内感染,随即把徐长富又转入了icu。
开庭的日子到了,徐长富在icu里拼死挣扎,陈莉写了委托书,送进去给他按了指印。
案子其实是很明显的案件,樊老太很可能是心脏病发身边没人离世的,他儿子应该很清楚这一点,但他不愿承认,还想讹一笔钱。
新城的拆迁户,地头蛇,这边的商户不是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然而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啊,法治社会,要警察干什么的?
徐长富有合规的处方签,由于事情过去很久,樊老太打针的瓶子已经没有了,但是,法院采信了一起治疗的其他老人的证言。
更重要的是,法院让原告方提供尸检报告,他不愿意,也拿不出来,最后,法院判决徐长富在人道主义精神上,给与原告两千元的精神抚慰金。
陈莉实在不想要纠缠了,人死为大,就此作罢,但是这次事件,樊老太儿子医闹在先,网暴事件在后,诊所关门整改加码,差点搭上徐长富的命,陈莉一口怨气憋在心里,心酸的直落泪!
徐长富这一进去就是二十多天,颅内感染,一直在发烧。
徐长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冷了,他说话明显好多了,人也可以扶着稍稍坐一会儿了!
最难熬的日子已经过去了,他在icu里跟护士斗智斗勇,已经成了医护人员中的明星病人了。
他要喝水,医嘱不让他喝,他跟护士说要喝水,护士说不行,他问护士“食堂卖不卖茶叶蛋?”
护士说:“卖呀!”
他说:“这样,你帮我买个茶叶蛋,带汤那种,你吃蛋我喝汤。”
护士说:“我不爱吃蛋。”
他说:“那有没有卡布奇诺?”
护士说:“有,四十一杯。”
他说:“来一杯。”
护士说:“你不能喝水。”
“我也没喝水呀,喝咖啡也不是水。”
陈莉听护士学给她,笑着说:“你也是医生,怎么拿医生的医嘱难为小姑娘。”
徐长富说:“你也不要我了,我在里边很无聊,她们连水都不给我喝。”
陈莉知道,他生病了,他娇气了!
周末的时候,苏蓓蓓和徐钟带着孩子们过来看他,晨晨也来了,乌泱泱一大帮。
徐长富渐渐的在恢复,手术的刀口已经长上了,头皮上也冒出了细碎的头发,陈莉给他买了一顶帽子,每天打完针推着他在医院小花园溜达看花,秋冬交替,除了菊花就剩下月季还倔强的开着。
后来,越走越远,两个人在外面吃好吃的,逛街,逛商场,逛书店,购物,虽然徐长富无法站起来,但是状态一天天变好了。
龚景画判了,被判了八年六个月,小吕告诉许曼结果的时候,她逗弄着许飞飞,连头都没有抬,在这三十多年的岁月里,她真正开心的日子有几天呢。
从八岁开始就处心积虑的活着,恨,怨,到头来,反而更伤心了,从此以后,两人一屋,带着许飞飞开始认真生活吧!
许曼跟小吕说:“找人把房子打扫一下,我要搬回去住,开始干活了,让许文博开始上班,另外找一个家务阿姨回来,你去和赵秘书交接红昌路那块地,盯一下审批手续,把酒店和各个场所的账发给我看,通知下去,各部门的负责人周一开会。”
下午,许文博载着许曼去医院看徐长富,她和陈莉也有段时间没见了。
时间能改变很多事,这半年大家都经历了太多,许曼也不是以前张扬的那个她了,虽然在人群中还是那么亮眼。
米白色一步开叉裙,驼绒小衫,头发在脑后挽成一个竖一字髻,香奶奶限量版项链和同款耳钉,看起来干练优雅。
徐长富坐在轮椅上,陈莉安静的在后面,她推着轮椅向她走过来,看起来很美好的画面。
许文博两手提着大包小包的的营养品,陈莉笑着说:“过几天就出院了,你那么忙还来,这提着这么多东西,回头还得往家搬,你开车带回去吧!”
许曼说:“也不是送给你,送给徐老师的,徐老师,哦?”
徐长富温暖的笑:“我听说你做妈妈了,恭喜你!”
许曼也温暖的笑:“徐老师要赶快好起来,我还想等许飞飞长大一点,带来让你给熏陶一点医药气息呢?”
徐长富笑着说:“当医生可不容易,你只要舍得。”
许曼说:“我太舍得了,徐老师要长命百岁,将来让她拜你为师。”
许曼征得徐长富的同意,让许文博推着徐长富散步去了,她和陈莉坐在小花园的长椅上,许曼说:“你还好吧?有什么需要的你说话。”
陈莉笑笑说:“还好,目前没有,老徐恐怕以后就在轮椅上生活了,很难再站起来,我怕是不能在公司了,之所以还留着诊所,我是想,老徐总要有事做,不然,行动不便,他会憋出病来的。”
许曼说:“这样也好,公司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给你留着股份,我们按合同来,我这次来是想跟你说点别的事。”
“红昌路那块地离你家只有十分钟车程,那片很快就会开发,周围规划的全部是高档小区,将来哪里就是城市的脸。那块地我打算规划综合性商业,目前可以拿到的审批最多四层,将来那里就是许曼的帝国,你趁这个时间看看有没有想做的项目,初步预计建设时间是两年,你有充足的时间,单靠诊所的收入,你只能说吃喝不愁,这徐老师又这样,将来的各种花费,还有晨晨集训比赛,后续出国留学等等,都是需要大把钱的,你要是不考虑,到时候一抓瞎,为难的还是自己啊!”
陈莉说:“我知道,最近老徐在医院,钱就像水一样流出去,都是以万为单位出账的,你说的我都明白,谢谢你许曼!”
许曼拍了她肩膀一下说:“谢什么,陈莉,你就是我生活里的一束光,看着你淡定的活,我就会不自觉的要变好,变得平和,要谢也该是我谢谢你!我们现在一样了,都是要靠自己的女人了!”
陈莉看着许文博推着徐长富走过来,她说:“以后,都是靠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