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北屠夫
兽皇当然不是一个人住在金利山峰上。
他一生征战无数，未尝败绩。魔法大陆能杀他的人此时还没生出来。他不需要被保护，但是皇家有皇家的规矩和气派。
“恭迎玛丽大人！”
围住神殿太阳之家的御林军和带刀侍卫们，纷纷向宫廷魔法师克尔苏玛丽行礼让道。
她没空还礼。一道红影闪进殿门。
“恭迎玛丽大人！”正殿内站立的内臣向她行礼。
恍若未闻，掠进西厢一扇门内，经楼梯下到神殿地宫。她来过神殿若干次，轻车熟路，不需要内臣指引。
居住在皇城的皇太子和帝国官员还没到来。她看到一群内臣、女官匍匐着跪在地上。
在他(她)们前面，皇的心脏部位插着他的佩剑，安静地躺在水晶棺旁边。地上流了好大一滩血，已经凝固了。他双脚前点燃了引路灯。
皇曾经给她说过，要视自己兵器为战友。如今他和它真的合为一体了。
剑名“兄弟”，魔法大陆十大名剑之一。此时，它已经失去一切光泽，看起来与普通铁剑一般无二。
其实剑“兄弟”有剑心，要使用它必须得到他的认可。
“皇——”玛丽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她发出哭天抢地的悲号，又吐了一口血，昏死过去。
“玛丽大人！”起来几名跪着的内臣和女官，对她掐鼻揉胸。很快她就醒了过来，眼神呆滞，眼角和嘴角隐约可见浅浅的细纹。
对上一头苍白头发，时间仿佛在她身上快进过，半日不到，她竟然老去十来岁，身上哪里还有明媚动人的影子。
人已去，心为爱老，还留美丽做啥子？
看着水晶棺里姐姐安详的脸，看着齐头躺着了无生气的皇，她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卑微、好孤单。
她显然明白了皇的感受，“生有何欢，死又何惧”。
人活着是需要理由的。
她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但求同日死。身边的内臣和女官哪里拉得住她，眼看着就此香消玉殒。
柱子突然弹出一道白光，将她震开，耳边听到兽皇那铿锵有力的声音：
“我陪你姐姐去了。”
“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你得守住我的帝国！”
“皇儿还小，性格柔弱，你要辅佐他。”
“对不起！”
又是魔法录音。兽皇心机其实颇深的，算无遗策。
玛丽不寻死觅活的，她就不用听到这段话。他明知玛丽爱他如命，听了这些话，哪还死得成。
死过一次的玛丽听到爱人这样要求，她根本无法拒绝。尤其那声“对不起！”她觉得一切都值得。
她仿照兽皇之前的方法，用冰冻魔法将他的身躯牢固地冻结起来。
这时，皇太子已经领着众官员走进地宫。太子身体看起来比较孱弱。
他先是给父皇磕了三个响头，又去给他的母后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给玛丽行礼。
“姨母万安！”
玛丽回了个礼。她看着这个乖巧的少年，想起自己承诺姐姐珍妮的话，内疚之感油然而生。
少年又过去跪到他父皇面前，“嘤嘤”地小声哭起来。
父皇就算不常去看他，但毕竟活着，他还可也偷偷去看父皇。父皇是枭雄，一手建立了太阳帝国，是他崇拜的偶像。
父皇不喜欢他，他并不埋怨父皇。
年龄稍微大点，他就知道母后因他而死。他也恨自己，为什么要害死母后？
父皇不在神殿的时候，他经常到母后水晶棺前跪着看她，跟她说悄悄话；或带上夫子布置的作业，在母后水晶棺前完成。
父皇临去之前，去找过他。跟他说建国容易守国难，鼓励他励精图治建设富强繁荣的太阳帝国，有事不决可找玛丽姨母。
他知道玛丽姨母是他母后的好姐妹，也知道姨母并不喜欢他。但是他不怪她。
兽皇身后事早有官员接手办理。太阳帝国服国丧27天。
次月，皇太子登基，史称“兽皇二世”。
他虽然“武功”不如先皇，但施政主张“轻徭薄税”、“与民休息”，太阳帝国在他“文治”之下政治清明、日益繁荣。
魔法历55年，兽皇二世行冠礼后，迎娶凤族和凰族的郡主。凰族郡主为皇后，凤族郡主为贵妃。
一年后，凰族郡主小产后不能生育，凤族郡主生下一女公主，取名为梅林戴安娜。
期间，“北舞”克尔苏玛丽于皇殁之日，在麦金利山峰中途遇到的，摇一把描金折扇的蒙脸男子，又去城东宫廷魔法师塔拜访了她。
男子送了一本天阶魔法秘籍《亡灵宝鉴》给她，并告诉她，兽皇和珍妮不过是去了异世界，要复活并不难。关键是她得有能力去异世界才有希望。
临走时，男子提了一个要求，就是克尔苏玛丽必须要帮他做一件不为难玛丽的事情，至于什么事情他现在还没想到。
玛丽答应了他的要求。
一心想要复活兽皇和珍妮。玛丽开始醉心于亡灵魔法的研究和修炼。
她之前本就是凤族公主，从小被宠溺，养成了以自我为中心的性格，哪里知道民间疾苦？
在珍妮和兽皇面前，她视他（她）为平等地位的好姐姐和恋人。
在其他人面前她优越感爆棚，不如珍妮温柔、善良。或许这也是皇喜欢珍妮的原因。
兽皇认为玛丽同他是一类人。所以，他放心将国家交给玛丽看护。
“兽皇二世”继位前，太阳帝国有股老臣势力，曾经与兽皇浴血奋战、出生入死。
他们扭成一条绳，密谋在“兽皇二世”登基典礼中，到宗庙太阳之家祭祀时，攻占帝都。
玛丽在皇太子登基前夜，仅凭一人之力，屠杀老臣势力百来个家族满门3万余人。
手段不可谓不狠辣，一举震慑帝国内蠢蠢欲动、妄图逐鹿的宵小之辈。
作为能够施展天阶圣级魔法技能的太阳帝国宫廷魔法师，她已经是魔法大陆超神般的大能。
她在施展凤凰涅槃技能时，可越级杀怪，基本无敌。
除非跳出几个深山老林里修炼的老鬼，但这些人基本不问世事。
“兽皇二世”继位后第一年，神魔人三国欺兽国国君年幼国力弱小、根基不稳，派大能到帝都试探。
妄图试探的大能，途经皇城东宫廷魔法师塔时，遭遇“北舞”克尔苏玛丽。
在“南歌”“北舞”融合技能凤凰涅槃的打击之下，被魅惑后烧成焦炭。
魅惑效果可不管你是男是女、是人是兽。
神魔人三国老羞成怒之下，组成联军，拟围攻太阳帝国帝都。
与兽皇并肩十年的玛丽自然军略了得。她抓住联军贪婪的弱点，将貌合神离的联军引诱进北方森林，离间后分而歼灭之。
俘虏宰杀敌军25万首级。大部分被玛丽用来研究亡灵魔法，做了活体实验。
太阳帝国再无“北舞”，大家背后称呼她“北屠夫”
从此帝国步入国内歌舞升平、国外安定和谐的发展佳境。
“哇呀，哇——”
“打嫩尖的，还要不要人睡！再哭，把你送给‘北屠夫’。”
太阳帝国皇城东区的魔法师塔，人们时不时看见有骨头架子在附近游荡，偶尔还有“哦哟——”声划破夜空。
居住在附近的居民无不胆战心惊。
兽人本就彪悍，据说有不怕事者前往抗议，大骂“妖人”克尔苏玛丽祸国殃民，要求她滚出兽人国，永世不得入境。
这些人不用说，都倒了血霉。
他（她）们统统被一股旋风卷入塔内，客串了一次试验品。第二天全都变成骨头架子，忠心耿耿地为口中的“妖人”守疆护土。
有好事者告到皇庭，一向亲民爱民的兽皇二世脸色大变，不由分说，杖责50大棍，驱逐出宫。
马达，岁月静好，因为有人在负重前行。
兽皇二世知晓姨妈在研究亡灵魔法。她初衷是为了复活父皇和母后。
感谢还来不及呢！哪能让你几个闹翻兜了耽误大事？
再说，玛丽姨妈哪里惹你了？你自己去偷窥别人隐私，犯上作乱被打杀了，怪得上谁？
那可是寡人的姨妈啊！帝国哪一条法律禁止修炼亡灵魔法了
帝都的房价本来寸土寸金，尤其是皇城城郊的房产更是有价无市。
经此一闹，皇城东区的住宅，即或0元租、10000元购都很少有人问津。
渐渐的，魔法师塔方圆500米范围成了帝都的禁区。
太阳帝国的守护神，宫廷魔法师克尔苏玛丽，成了大人们吓唬小孩的恶魔。传说她长有尖牙利爪，每日必生吞一个活人。
大魔法师很享受这种无人打搅的安宁。她虽然草菅人命，但还不至于残害自家百姓，为祸一方。
兽皇常说，对待敌人不能婆妈。打蛇顺棍上，抓蛇抓七寸。抓住破绽，快狠准地打击，不要留给敌人一丝翻盘的机会。
她深以为然。出洞就为无敌手，得饶人处不饶人。
对百姓们背后叫她“北屠夫”之事她略有耳闻，一笑置之。
强者屠人国，匹夫屠猪狗。多亏那俘虏来的25万敌军，不然，哪里有现在的玛丽巫妖？
是的，不能再称谓她玛丽大魔法师。
魔法历56年，皇外侄孙女梅林戴安娜诞生那年，她成功转职为巫妖了。
没有人当她是人，除了乖孙孙梅林戴安娜。
失去爱，没了心，只有护国责任的玛丽，长年受到亡灵法术的侵蚀，身体被改造，心灵被扭曲，精神被摧残。
她活得不似人不似鬼的，早就暗无天日。
兽皇二世常常要到魔法师塔议事。幼女戴安娜和他一向“脚跟棒”，也被带进塔子。
二世从小缺失父爱和母爱。
他深知那种煎熬，他将所有的爱都倾注给幼女梅林戴安娜。连大臣们谏言他再生育一个皇子，他都不采纳。
他要给戴安娜一个完完整整的父爱，不被分散。
见到粉琢琢的小皇外侄孙女，巫妖玛丽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偏偏小戴安娜并不怕她，“嘻嘻！”高兴地在她身上爬上爬下。毕竟有着相同的血缘，小家伙很亲近她。
魔法大陆上能够理解克尔苏玛丽的，兽皇二世应该算一个。
其实太阳帝国大臣们都明白，帝国真正掌权的是克尔苏玛丽。她完全可以覆手为云，反手为雨。
偏偏玛丽和二世两人心都不在权势上，都是将治理国家当成责任。二人一文一武，一柔一刚，一慈一狠，相得益彰。
兽皇二世事事都主动向姨母请示。玛丽本就异于常人，对事对人总有独到意见。
再经他过滤，去其偏激一面，国事政事施行起来的确得心应手，国家就欣欣向荣了。
老百姓知恩图报，谁不称兽皇二世为明君？竟隐隐赶得上兽皇的声望了。
看到婆孙两人相处融融，他就经常带小戴安娜进塔，并允许在塔里过夜。
皇姑婆那里亮晶晶的小物件多的是，还有些奇怪的吃食，尤其是那白恍恍的骨头架子有趣又听话。
小家伙就经常闹着要到塔里玩。
巫妖玛丽的母性被小家伙激发出来，简直泛滥成灾，一发不可收拾。巫妖的身体是没有灵魂的，她的灵魂在命匣里面。
她用一种特殊的木材，制作了一匹可以长期保存的，非常精致的附魔木马，并镶嵌上很多名贵的金珠和宝石。
然后将命匣藏匿在里面。
小戴安娜超喜欢那匹木马。每当父皇和姑婆议事没空理她时，她都是一个人骑着木马玩。
骑在上面，就像玛丽抱着她玩一样。
谁会想到命匣那么宝贵的东西会在一匹木马里面呢？
只有见到梅林戴安娜，巫妖玛丽才有是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是要上瘾的。人心就是那么奇怪，人类羡慕巫妖的长生不死，巫妖却宁愿从新作人类。
戴安娜慢慢长成光彩照人的公主，巫妖从她身上看到了珍妮和玛丽的影子，简直就是好姐妹二人的融合体。
长辈对小孩的爱是无私的，尤其是跨了辈。
巫妖倾其所有，将“北舞”和“南歌”的技艺倾囊相授。
至于亡灵法术嘛，她将《亡灵宝鉴》的注解讲给戴安娜听，那是她作巫妖以来的心血结晶。当然不准戴安娜修炼，但是要让她知道原理。
“凤凰”称号逐建驰名海外。
美貌与技艺并存的梅林戴安娜公主，被称颂为天上的明月，成了太阳帝国的标签。
魔法大陆的人一谈起太阳帝国，说的都是那天上的明月。很多屌丝们都做着被她照亮前程的美梦。
魔法大陆的青年才俊无不想吃她的“软饭”。
魔法历71年。
“珰——珰——”丧龙钟响九声。这次是从帝都传向太阳帝国各处。
一代明君兽皇二世殁。享年36岁，在帝位21年。
他身子骨本就羸弱，性子谨小慎微，操持国事事必躬亲，最终透支了生命力，倒在龙案上去世。
举国上下哀恸不已，受他好处的帝国百姓感恩戴德，为其建庙立祠，塑身雕像，受到兽人世代祭祀。
这年“凤凰”戴安娜16岁。在她父皇去世前几个月，她爱上了一位自称“屌丝”的神秘青年。
同年，梅林戴安娜继位，史称太阳女皇。
魔法历72年。
太阳帝国发生内乱，叛军冲进皇城，杀死了女皇梅林戴安娜，太阳帝国至此亡国。
兽人们纷纷逃难到神魔人三国；魔兽则在“伟大的北方森林”占地为王，繁衍生息。
叛乱前，摇一把描金折扇的蒙脸男子找到巫妖克尔苏玛丽，要求她完成之前的承诺，替他杀死人皇和魔皇。
因为人皇和魔皇正在追杀他。至于为什么追杀他，他没有说原因。巫妖更没兴趣知道。
那场战斗巫妖已经忘了。反正她身上多了两件天阶圣器，一把剑和一件魔法师袍，宫廷魔法师塔里多了一条旺财。
她完成了承诺却丢失了一个国家。等她回到太阳帝国时，帝国已经灭亡，梅林戴安娜身死，变为幽灵。
她想问问戴安娜，究竟出了什么事？可戴安娜根本不见她。戴安娜忌恨巫妖背叛帝国，不出手挽救帝国。知道她有那个能力让叛军全灭。
巫妖的性子本就执拗。
帝国灭亡就灭亡呗，戴安娜不理解就让她不理解吧，现在还有何用？
事实上，她确实没有力挽狂澜救下帝国。
她也懒得解释了，她还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要忙。至于太阳帝国民众的生死，她没觉得她有这个责任去照管。
她询问了“伟大的北方森林”几个高级魔兽boss，晓得了太阳帝国是被“屌丝”灭亡的。
她去找这个“屌丝”要个说法。可是翻遍魔法大陆，哪有名叫“屌丝”这个人？
那就没法了。她本身就不上心这种事情。太阳帝国灭亡事件已就不了了之。
转眼间四百多年过去。
魔法历503，巫妖玛丽终于有希望晋升为巫妖王了。可是她遇到了三岁小孩这种怪异角色，不得不施展出终极专属技能“死亡之舞”。
不到关键时刻，不是生死攸关，她不愿意施展这个技能。讨厌的技能会让她追忆起作“人”的无奈。
她已经习惯了巫妖的生活。对人类，她有种杀之后快的本能。巫妖天生就嫉妒人类。
这时，《巫妖怨》已经吟唱完，巫妖玛丽的回忆已经结束，她恢复了“北舞”的容颜，发出最强攻击。
“北舞”玛丽愣住了，这个阶段她是“人”。她看到自己最强的技能，竟然在攻击一个孩子。
她本能地想收回技能，但是歌已经唱完，盆里的水已经泼出。她惊呼一声：“孩子快跑！”。
往哪跑？
三岁小孩受到了致命攻击。高科技身体最先不干，开始疯狂地警示他，要被杀死，快反击。
小孩生气了。他瞪着那匹身上镶着各种各样颜色宝石的木马，恨恨地说：
“你是坏人，我要杀死你——”
一道看不见的精神波没入木马体内。魔法大陆人称这种攻击为精神匕首，属于意念力的“点”状攻击应用。穿透力极强，伤害力爆炸。
巫妖命匣里的灵魂瞬间被击溃，湮灭。
黄金炼金室的幻景消失，开始恢复原貌。“北舞”玛丽的身体像被一张点燃的草纸，飘在空中，总有燃完的时候。
她仿佛看到皇和姐姐伸开手，等着迎接她。两行清泪从她脸庞滑落。
这种结局才是最好的吧！何必等待了四百年，何必想念了四百年，何必相思了四百年。
“珍妮——”
“皇——”
“我来了！”
巫妖的命匣藏在哪里？本来只有它自己知道。它就不该把小孩带进太阳帝国皇家魔法师塔的。
命匣本来防御力超神，比如刀砍、火烧之类攻击对它是无用的。
但是不能抵抗精神系魔法的攻击，以及一些控制效果如魅惑、睡眠和嘲讽等。
巫妖死了，在炼金室的灶台边化为一堆乌黑的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