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永存
一连三日,仙儿与冰蝶终是将与飞絮有关的秘典都查阅完了。
翔音国创史秘典上,写三名副将三分天下,立下血誓,答应女将军不动用任何歪门邪道,以仁爱之心治国。
事后女将军和蛇王阿荆却是再也没有一丝记载。
两个人消失的无影无踪,连那场大战都没有记载蛇王阿荆到底是死了还是跟随妖兽大军退居荒芜大地。
所以仙儿决定再去一趟荒芜大地,看能不能寻到六百年前阿荆的旧部问问清楚。
“你是说你要走?”翼诧异地问。
仙儿点点头说:“我要去趟荒芜大地。”
“你可是在找蛇王阿荆?”翼问。
“算是吧,也不算是。”
“秘典中并没有说蛇王最后去了何处,似乎从大战开始起,他就消失了,他不见得会去荒芜大地。”
“总要去确认一下。”仙儿说。
翼不再强求,他眼下并没有资格留住她。
说走就走,仙儿与冰蝶依旧搭上了往北的客船,不同的是,几个月前冰蝶还未幻化人形,而现在已是对影成双。
刚上船仙儿就察觉出了异样,船上大部分都穿着胶靴,虽然他们都是凡人打扮。
“司毒教的人。”仙儿轻声说。
“几乎都是。”冰蝶点点头,自然也是分辨出。
“静观其变。”仙儿与冰蝶往自己船厢走,四周若有若无的目光追随着两人。
进了船舱,冰蝶关上门,设了个小结界以防外人偷听,他说:“大概有二百多人。”
“不止,前前后后的客船几乎都是,加起来已有上千。”
“他们打算做什么?”
“我想,到了玄罄镇自会有答案,通知一下翼,叫他知晓,加强警惕。”仙儿吩咐说。
一只小小的蓝蝴蝶飘飘然飞离了客船,向着翔音宫的方向飞去,突然,那只蓝蝶停止挥动翅膀,直直地落入河水之中,消失不见。
船上两日,司毒教的人很安静,并无什么动作,就跟普通凡人一样,吃吃喝喝,吵吵嚷嚷。
这日,仙儿到船头透气,远处河水波光粼粼,河岸的树只有耐寒的松柏还是绿的。
仙儿感觉脸上一凉,抬头看去四下已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白如玉,轻如絮。
“真美。”身后一人道。
仙儿回首,一高大男子不知何时立于自己身后,透过自己的头顶看着远处的雪景,他黑发高盘,眼如琉璃般深不见底。
“你是要去玄罄镇吗?”男子问
“你也是?”
男子歪着嘴角笑道:“是,我已观察几日,你去玄罄镇,可有目的?”
仙儿感觉到此人的杀意,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说:“我是要往荒芜大地去,去玄罄镇只是歇歇脚,不会逗留很久。”
男子狐疑的问:“确定?”
“确定。”
那男子杀意散去,歪着嘴角笑道:“那就好。”
他走向前,与仙儿并立一起,看着漫天大雪,说:“我刚才想杀了你。”
“我知道。”
“哦?那你为何还承认?”
“不承认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你很聪明。”
“你也不差。”
男子哈哈大笑,道:“你很有趣。”
仙儿勾唇冷笑道:“能得到司毒教宗主的夸赞,是我的万分荣幸。”
“你知道我是谁。”
“本来只是试探,现在确定了。”
啸渊道:“我现在又想杀你了。”
冰蝶睡醒不见仙儿,从船厢寻出来,满天飞雪中看见仙儿与一玄衣男子站在一处不知说着什么。
“主人。”冰蝶喊着仙儿走上前。
啸渊冷哼一声走开了。
“他是谁?”
仙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冰蝶回了船厢。
“啸渊来了。”
“司毒教宗主?”
仙儿轻点一下头,“怕送信的蝶早被他发现了,他说已观察我几日了。”
冰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怎么就这么凑巧,与啸渊同艘船。
“那我们怎么办?”冰蝶问。
“还是那句话,静观其变,我们两个加起来都不是他一人的对手。”
“他这么厉害?”
“高深莫测,他出现在我身后我都没察觉,若他想杀了我,动动手指的事。”
冰蝶倒吸一口气。
“翼那边,还是需要想办法通知他,啸渊都出动去玄罄镇,我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冰蝶点点头,捻手又放飞了一只蝶,只希望,总有一只会飞到翼身边。
到达玄罄镇后,一众人涌上码头,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是有序分布。
仙儿与冰蝶在中间被推着往前走,啸渊在一侧,歪着头眯眼看着二人。
冰蝶拽了拽仙儿的衣袖,仙儿给冰蝶一个眼神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一众人入了城,人流逐渐分散,那二百多人只一会儿就隐入市井,与城中的凡人一般无二了,只剩仙儿、冰蝶和啸渊三人在城中慢慢踱着步子走着。
“啸渊宗主事务繁忙,我们二人就此告辞。”仙儿抱一拳说道。
“你觉得,我会放你走吗?”啸渊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仙儿。
仙儿一怔,冷笑一声,说:“宗主是何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请你去我府上做客,喝杯茶。”
“喝茶就免了吧,我怕我喝不下。”
“那就去做客。”
“只怕是做阶下囚吧。”
啸渊歪着唇角不羁地笑道:“解读随你,我只管请你去。”
冰蝶在一旁已偷偷仗起冰针,仙儿按下冰蝶的手,看着啸渊说道:“既然宗主盛情相邀,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啸渊的住处离王母庙不远,见他毫不避讳的样子,仙儿想,他应该早就知道自己是谁了,毕竟在翔音国坏他好事,又闯进他结界内闹翻了他的据点,再不认识仙儿,仙儿都要笑他无能了。
此处很小,只有两间房恰好够住。
啸渊说:“在船上就见你二人住在一起,一间房,没问题吧?”
“劳您观察这么细致。”仙儿说。
“这几日你先委屈一下,我不想过多人知道我身在此处。”
仙儿自是懂他指的是翼。
“我要洗澡。”仙儿说。
啸渊指着一侧的庖屋说:“叫你这位……仆人去给你烧,我是请你来做客的,不是给你为奴为仆的。”
冰蝶一听啸渊喊自己为仆人,气冲冲地说:“我是主人的灵宠!可不是什么仆人!”
啸渊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人心底的秘密洞穿一般,他嘴里饶有兴味的发出一声,“哦?”
冰蝶还想在争辩什么,仙儿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说:“好,我们自己烧。”
仙儿赶忙拉了冰蝶去庖屋烧水,啸渊冷目灼灼看着二人的背影,眼底是了然于胸的肯定。
烧水的时候,啸渊出门去了,冰蝶见他走了,说:“他设结界了,我打不开。”
仙儿安静的坐着,看着灶膛内跳跃的火舌,内心更加的不安。
冰蝶见仙儿不回答,问道:“我们就在这里等吗?”
仙儿一双杏眼映射着火的光茫,说:“既然出不去,我们就好好休息几日,眼下他怕是没什么功夫管我们。”
冰蝶倒好洗澡水,乖乖将两只蝴蝶覆于双眸之上,坐在浴桶一侧。
仙儿脱衣下水,温热的水扶去了一身舟车劳顿的疲累,她深吐一口气,缓缓放松自己。
“你可担心?”冰蝶柔声道。
“担心。”仙儿知冰蝶是问担不担心翼。
冰蝶不再吭声。
仙儿见冰蝶不再说话,趴在他眼前的浴桶上,看着冰蝶的脸,她看不清蝶翅下那双眼睛,但能看到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
仙儿面对这张脸时总有些恍惚,眼下他遮起双眼她才看的真切,冰蝶感觉出仙儿在看自己,透过蝶翅影影绰绰看到仙儿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之前你也是总在我身边。”仙儿声如温玉。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冰蝶喃喃道。
“其实我很怕……”仙儿梦呓一般低喃道,她始终清晰的记得做过的那个梦,那只带血的残翅。
冰蝶这时突然站起身,开始宽衣解带。
仙儿惊呼一声,问道:“你要干嘛!”
“人们说肌肤之亲最安抚人心。”冰蝶几下就脱光了衣服。
仙儿转过头去不敢看,脸色就像喝醉一般,连脖子都变得通红。
冰蝶摸着下了水,在仙儿对面坐了下来。
“你你……你赶紧出去!”仙儿赧然道。
“我又看不见。”
“可……可我能看见……”
“你不是曾说,你我本一体吗?”
“那不一样。”
“又有什么不一样。”冰蝶伸出手去碰到了仙儿的肩。
他张开手掌扶住了她,将她的身子掰正,说:“抱我。”
仙儿拼命摇摇头,她现在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抱我。”冰蝶手上用了力气,仙儿身子被带着往前,撞上了冰蝶的胸膛。
她迟疑的缓缓伸出手,绕过冰蝶的腰,而冰蝶已先于她将她抱紧。
肌肤贴着肌肤,发缠着发。
仙儿觉得四周寂静无比,只有靠近的两颗心在跳动着。
仙儿想,冰蝶一定理解错了肌肤之亲真实的含义,但这样没有阻碍的拥抱,确实让她安心不少。
那个人就在自己怀里,与自己肌肤相贴,他不会离开,他就在这里。
仙儿将头搁在冰蝶的肩窝,看着他的喉结,他是个很让人心动的男人,俊美无双,又多情善感。
仙儿突然想起了忘忧节那日的吻,鬼使神差的,她撅起嘴在冰蝶侧脸亲了一下。
冰蝶被仙儿的动作惊到,说:“你亲我?”
仙儿羞的不敢抬眼,只趴在冰蝶肩头不动。
“你主动亲我我很高兴,但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主动来吻我,就像在汤泉底一样。”
“我那不是吻你,是给你渡气。”仙儿急忙解释。
冰蝶弯起嘴角,凑到仙儿耳边,问:“那……你现在要不要吻我一下?”
仙儿摇头,说:“我不要。”
冰蝶抿了嘴,道:“就当明日我就要死了都不行吗?”
仙儿心突得炸了,那只满是血的残翅又出来拨弄仙儿的心弦,“你不要说这种话!”
冰蝶噤了声,他听出仙儿已有怒气,不敢再吱声。
仙儿挣扎起身,穿起衣衫打开门出去了,冰蝶将蝴蝶撇开,起身穿好衣服收拾浴桶。
仙儿立在院中,外面积了一层雪,四下雪白一片,冰蝶收拾完给仙儿披上自己的外袍。
“外面冷,”冰蝶说,“这里不比幻岛四季温暖,别冻着,你刚沐浴完身上还未干。”
“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话。”
“好,我不说。”
“连死字都不要提。”
“好。”
仙儿转身看着冰蝶,将外袍脱给了她,自己只穿一件单衣,银发还在滴落着水珠,心中的怒气瞬间消散。
仙儿总看不得冰蝶受委屈,脱下他的外袍给他披上,道:“你别冻着才好。”
冰蝶终是咧开嘴笑了,披着外袍将仙儿一起包在里面,说:“这样就都不冷了。”
啸渊推开门,黑着脸说:“你俩倒是好兴致。”
仙儿将冰蝶轻轻推开,说:“见笑了。”
啸渊冷哼一声,歪着嘴角施施然道:“他倒是更像你的情郎。”
仙儿笑笑没说话,带着冰蝶回房去了。
啸渊立于一片白雪之中,幽暗的目光深不见底。
转眼半月已过,啸渊一丝放人的意味都没有,仙儿也着实开始坐立不安。
啸渊的结界危不可破,白日他经常出去,有时天黑了才能回来,仙儿与他没打过几个照面。
仙儿一面担心翼,一面又有些担心自己,那一日冰蝶说是自己的灵宠,啸渊彷佛看透了什么,难道还有人知道这些秘密吗?
她努力的不去想,却控制不住不去想,冰蝶看出仙儿越来越烦闷,他现在倒是有点随波逐流,平静了下来。
“你今日都没怎么吃过东西,要不要我去给你熬一碗热粥?”
仙儿摇摇头,她吃不下。
“那吃个果子?喝杯茶?”
仙儿依旧摇摇头。
冰蝶见仙儿无心,便去庖屋泡了壶热茶,还扔了两颗蜜枣进去,泡好之后端出来给仙儿喝。
仙儿闻见蜜枣的甜香,低头浅咂了一口,说:“好喝。”
“那你多喝点,暖暖身子,这北方可真冷,连着下两日大雪了,我现在可是一点也不喜欢下雪。”冰蝶道。
“人总是对拥有的有恃无恐,对未拥有的求之不得,对渴望拥有的却患得患失。”仙儿把玩着手里的杯子说。
之前在幻岛时,冰蝶听别的妖兽讲起下雪,回来就吵嚷着要去寒雪之景看雪,而现在大雪不过下了两三日,他就看腻了。
“哈哈哈哈!”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啸渊大笑着走进来说:“说得不错啊。”
“宗主过奖了。”仙儿道。
“只可惜如此佳人在檐下,我却无暇欣赏。”啸渊炙热的目光盯着仙儿。
冰蝶将仙儿护在身后,说:“什么时候放我们离开?”
“想走就走,门就在此处。”
仙儿抬眸一看结界已无,便抱一拳说:“那就不叨扰宗主了。”拉着冰蝶就往门外走。
“见到你的旧相识代我问声好。”
仙儿一怔,知他说的是翼,她不知道的是,外面已经变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