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选择
一行四人一起下了电梯外后排走，戚余小声问和他并肩的梁辰：“辰哥，他们不会真的给我买房了吧？”
虽然戚余不缺钱，但买房的事他还真是没想过。在国外他一直住着租的别墅，短暂地回一次国他打心眼里也没觉得自己能留多久。
梁辰笑着揽上他的肩：“马上到了，你自己看。”
后面一排花园洋房，江逸和唐晓秋在前，领着他们走进了正对着江逸那栋叠墅的一栋，走了进去。
四个人坐电梯来到五楼，唐晓秋拿出钥匙开门走了进去，戚余等人随后。
唐晓秋站在玄关并未往里走，反而转身把手里的钥匙转交给了戚余。
“这里，你喜欢吗？”
唐晓秋稍微有些紧张。
戚余沉默地看着自己手里的钥匙，即使心里早有准备，可当他面对紧张到颤抖的唐晓秋带着满满郑重的目光时，心跳还是不可抑制地加了速。
他盯着钥匙看了很久，直到稳下呼吸，才慢慢抬头看向唐晓秋：“这是什么意思？……送我？”
唐晓秋的呼吸极不通畅，抿着嘴唇重重点头。他下意识地去看江逸，见江逸并没有过来代替他解释的意思，反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他才收回视线，重重咽了口口水。
“给、给你。”唐晓秋磕磕巴巴道，“这房子是我和小逸买的，想、想送你，本、本来是想、想买跟我们一样的叠墅，但、但是小逸说、他说你可能会更喜欢、喜欢平层。”
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大口呼吸着道：“小逸说，太空旷的地方会、会让你没、没有安全感。他、他说平层好。”
他紧张地盯着戚余看，继续道：“这个房子是离我们住的地方最近的平层，站在窗边就能看到。装修风格是我选的，家具是小逸找人定制的，还有一些是梁辰搬到小区里住了以后他添进来的。”
见戚余一直盯着他看不说话，唐晓秋有点心慌：“房子写的是你的名字，你要是不喜欢装修可以改，我、我可以帮你换。你……”
唐晓秋慌极了，心跳一乱，好不容易才理顺的呼吸也跟着又乱了，“你是不高兴了吗？”
不远处的江逸，紧紧握拳看着唐晓秋开始不停颤抖的身体，用力咬着牙关，强行忍住了想要冲过去紧紧抱住他的冲动。
然而，一直面无表情的戚余双唇一抿，鼻尖瞬间红了，带着泛红的眼睛冲唐晓秋努力笑了一下，紧接着就上前一步抱住了唐晓秋。
“谢谢。真的谢谢。”微微泛红的眼眶隐约带上了朦胧的湿意，戚余在唐晓秋后背上拍了拍，声音低哑：“我喜欢，房子很好，装修也很好，全是我最喜欢的。”
突然被抱住的唐晓秋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放松下来，缓缓露出了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
他轻轻回抱了一下戚余，又忍不住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江逸，眉眼弯弯，加深了唇角的弧度。
四个人中午没回家，直接在外面吃了饭。
下午，梁辰和江逸要去公司加班，戚余正想跟着去提前熟悉工作，却被江逸安排了一项更重要的事情——
“晓秋怕医生，但下午跟心理医生已经约好时间了，本来是我要陪他去的，但是我这边临时有事走不开，既然你来了，你就陪他去一趟吧。”
戚余自然愿意，于是就开着梁辰刚送他的跑车带唐晓秋去了心理医生那儿。
与此同时，说好临时有事要去公司加班的两个人却窝在江逸家客厅打着游戏。
“江小逸，你出息了呀！你不怕唐晓秋知道了不让你上床？”
“晓秋知道，我跟他说过了。”江逸满脸坦然。
他边打游戏边道：“其实我昨天下午带晓秋去看过心理医生了，今天主要的病人是小鱼儿，我跟晓秋说让他跟医生打好配合，让小鱼全程旁听。”
趁着游戏的空隙，梁辰扫了江逸一眼，“行啊江小逸，一箭双雕！阴险！真阴险！”
“那有什么办法？”江逸专注地盯着电视屏幕，感叹道，“晓秋害怕医生，但有病总不能不看啊！小鱼的自尊心和防备心又都那么强，他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这些年又……”
“还有，他那头发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早就知道了吧？”江逸看着梁辰问，“跟他一起瞒着我？”
被江逸这么问，梁辰愣了一下，想了想后很快释然了，“小鱼不会跟你说，他一直在染头发，你怎么发现的？”
江逸斜了他一眼：“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能来问你？少说没用的，到底怎么回事？”
梁辰心虚地笑了笑，然而当笑容褪尽，留在脸上的就只剩下苦涩与疼惜：“六年前，到国外没多久就白了，那段时间他整个人都……不大像个活人。刚开始只是白头发多了点，后来没多久就全白了。”
既然起了头，梁辰也没什么好再隐瞒的，一五一十地把他们在国外那几年戚余的状态全部说了个清楚明白。
江逸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听到后来，竟不知不觉间把手里的遥控手柄都捏得裂出了好几条缝！
“我看他憋得难受，就跟他说难受就哭一会儿，他也不肯。”梁辰无奈地轻笑一下，说：“他其实没那么疯，干那些事儿的时候多数都不是很清醒。”
梁辰接着说：“他心里憋得难受，总得找地方发泄出来吧？所以我才一直也不管他那么严，他想干嘛就让他干，只要他自己不出什么事儿，我都随他。”
“六年了！”江逸深吸一口气，看着梁辰，咬着牙质问：“他让你瞒着你就真瞒着？！那次让你发现了是他命大！要是你一个没看住他出点什么事……”
“你——”
江逸恨极了，咬牙忍了很久，终于还是没忍住朝他身上给了一拳！
梁辰闷哼一声，受了他这拳，心里却松了口气。最难的这关，总算是过了。
起身拿了酒过来，两个人各点了一根烟，盘腿坐地毯上，搭着茶几商量起了之后的问题。
“所以就算你今天没让小鱼跟晓秋一起去，过两天我也要带他找心理医生聊聊的。”梁辰说。
江逸皱眉：“小鱼那驴脾气不可能去看心理医生。”
“所以就像今天这样就很好。”梁辰说，“跟晓秋说是帮小鱼调节心理问题，让他把注意力转移到小鱼身上，忽视自己对医生的畏惧，另一方面跟小鱼说明晓秋的情况，让他陪晓秋去看医生。”
“小鱼责任感又强，你把晓秋交给他，就算不为了自己，为了晓秋他也会认真听医生说话，被动学习也是学习，不管能有用多少，看了就总比不看好。”
江逸点头“嗯”了一声，拿起啤酒罐往梁辰面前的那罐上磕了一下。
梁辰跟着一罐啤酒直接下肚，叹了口气说：“江小逸，其实你发现没有？”
见江逸看过来，梁辰轻笑一声说：“戚余自从回来以后整个人都柔软了很多，也开始有人味了。”
说着，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梁辰又笑着感叹一声说：“明明我陪着他的时间更长，但他是真听你的呀！”
江逸无语地扫了他一眼，摇了摇头：“实在没话说可以不说，喝酒都堵不上你的嘴！”
当天晚上，江逸联系了一众兄弟过来一起来给戚余暖房，当晚戚余就在新房住了下来。
而同一天，程乾破天荒地早早下班，去了趟程妈妈开在青大附近的甜品店。
甜品店面积不算太小，里面有三四个店员，程妈妈通常都在后厨待着，烤烤面包，做做甜品，除她之外，后厨还有个专业的烘焙师，程妈妈多数也只是给师傅打打下手，倒也不多累。
难得见到程乾过来，店里的几个店员眼睛顿时一亮，一个个兴奋地迎了上去。
“程律师，来找老板吗？老板在后厨跟蔡师傅学做泡芙，我去叫她！”
程乾点了下头，寻了个靠墙的位置坐下。
程妈妈很快从后厨边擦手边向他走来，“小乾，这个时间你怎么过来了？今天工作不忙吗？我刚自己做了泡芙，要尝尝吗？”
程乾笑着摇头，“不了，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那好吧。”程妈妈在他对面坐下，“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是不是又要出差了？”
“不是。”程乾回答。
他静静地看了程妈妈片刻，试探着说了一句，“妈，他回国了。”
程妈妈：“……”
虽然脸上看不出太多变化，但程乾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瞬间的僵硬。
陡然放大的瞳孔和突然跳动的手指骗不了任何人，更何况是他。
母子俩就那么相对沉默了很久，程妈妈才勉强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你……你见过他了？”
程乾摇了摇头，“没有。”
他坦然说：“我想去找他，但见不到人。”
抬眸就是儿子深邃的眼神，他虽然语气平静，但毕竟知子莫若母，她还是轻易看出了那如深海的表面之下蕴藏的波涛汹涌。
“他没有联系过我。”她静静道。
程乾自然知道戚余没有联系过她，他来也不是为了这个。
“我是想来跟您要句准话，六年了，您还是坚持不让我见他吗？”
程乾的话不可谓不直接了，程妈妈先是一愣，随后颓然。
“我管得住吗？”
她垂眉道：“你都那样说了，我总不能真的看着你孤单一辈子。”
她别过头看向人来人往的窗外，语气轻淡：“九年了，这九年……”
她渐渐垂眸，隐住湿润的眼角，“是我对不起那孩子。”
她的指尖依然在颤抖，隔了很久才慢慢抬头，眼眶微红，唇角浅笑：“小乾，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
程乾点头。
程妈妈道：“如果我还不让你去找他，你会怎么办？”
程乾一五一十道：“和九年前一样，我会选择他，但同时，我也相信他也会和九年前一样，选择您。”
程乾也渐渐红了眼，平静道：“所以不管是九年前还是现在，选择权从来不在我手里。”
他看着程妈妈，缓慢又郑重道：“妈，谢谢，真的。”
程乾话音才落，程妈妈就把头扭了过去，眼泪潸然而下。
她朝着程乾挥了挥手，声音哽咽着说：“去吧，见到他，替妈妈跟他……道歉。”
程乾静静地看了程妈妈片刻，慢慢起身，郑重地给她深深鞠了一躬，片刻后，猛然转身，大步跑了出去。
小哑巴，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