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稻草
律所的前台小姐姐是江逸和唐晓秋的cp粉，作为糖浆女孩的一员，即使看到江逸撇嘴耸肩都觉得美好，趁着中午休息时间，便大着胆子跟程乾打探江逸的来意。
程乾只是冷冰冰地说一句：“让我去参加唐晓秋的生日会。”
“他要给晓秋宝贝过生日了？！”小姐姐激动地直跺脚，“是不是？是不是？我没听错吧？！啊啊啊啊啊~~~~好宠~~~好甜啊~~~~”
“不行不行！我要跟姐妹们分享一下这个一□□粮！！”
……
夜色蔓延，灯火比星光更加绚烂。
律所里早已经没人了，程乾一个人坐在皮质的办公椅上，一下下按着太阳穴。
六年了。
他来到青阳六年，也认识江逸六年了。
刚到青阳时他在青大附近租好房子就出来找工作了。
那时的他还没什么找工作的经验，只是恰好在熟悉周边环境时看到了一个小酒馆门外贴的招聘广告便决定进去试试。
原以为他这种个性沉闷又笑不出来的样子估计不会被录用，没想到酒馆老板只问了他的一些简单的情况就同意录用他了。
也是在那一天，他见到了唐晓秋，那个长了一副神仙面容、神仙气质的少年。
老板王叔跟他介绍了酒馆里的一些服务员，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唐晓秋不是服务员，而是老板朋友家的儿子，来给他帮忙的。
唐晓秋也是话少的性格，但是比他好的一点就是唐晓秋会笑，而且笑得很温柔，来酒馆的小姑娘有一多半都是冲他来的。
江逸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江逸第一次去青江酒馆是程乾接待的，似乎也是那时江逸和唐晓秋开始越走越近，后来没过多久俩人就在一起了。
这些原本也不关他的事，只是江逸和唐晓秋隔三差五就要去青江酒馆帮帮忙什么的，看着他们的互动，程乾实在没办法自欺欺人地说自己没有过羡慕。
而那时的他也仅仅只是羡慕。
直到——
那是大一寒假的某一天，距离过年还有几天时间，唐晓秋的妹妹唐晓婉和闺蜜闲来无事来酒馆帮忙。
闲着无聊的时候他无意中听见了两个女孩儿的聊天内容。
“晓婉，最近鑫淼有活动了？”朱雪桐问。
唐晓婉道：“不知道啊，应该没有吧？”
朱雪桐却不信，“那你的衣服是哪儿来的？我看你最近的衣服都没有重样的，你怎么可能不——”
话说到一半，朱雪桐突然瞪圆了眼睛，“该不会是晓秋哥给你买的吧？”
唐晓婉摇了摇头：“不是，是小逸哥送的！”
“……”朱雪桐羡慕极了，感叹道：“有个有钱的嫂子真好！你今天穿的是第四套了吧？小逸哥到底给你买了多少啊？”
唐晓婉笑笑，道：“你别胡说，小逸哥要是知道你叫他嫂子，小心他揪你耳朵！”
“你别打岔！快说！小逸哥到底给你买了几套？我也要让我哥给我买！”
唐晓婉歪着头，淡淡地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帮客人介绍菜品的朱霖，暗暗替他心疼了一秒钟钱包。
“其实……小逸哥就是鑫淼的创始人，鑫淼原本就是他的。虽然小逸哥说现在鑫淼被他转给别人了，但他还算股东。”
唐晓婉顿了顿道：“所以小逸哥给我的这些衣服严格意义上来说也不算他买的，小逸哥说他只是打了个电话，并没有掏钱。”
唐晓婉补充道：“你要是喜欢一会儿去我家挑几件带走就好了。”
之后朱雪桐如何惊讶、如何兴奋程乾已经不知道了，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脑子嗡的一声，整个人都傻了一样愣在了那里。
他之前一直以为小哑巴给他选青大是因为青大的法学实力强，而且南方城市相对比较放松。
直到那时他才陡然明白过来，不是南方城市比北方好，而是因为江逸也报了青大。
难怪江逸第一次去酒馆时看他的眼神那么奇怪，难怪王叔会格外关照他，难怪法学院的教授都格外关注他。
有段时间，甚至连班上的同学都会在私底下传他是不是哪位教授的亲戚。
直到那一刻，知道江逸身份的那一刻，他全明白了。
王叔会关照他是因为唐晓秋，王叔没有家人，在王叔眼里唐晓秋和自己儿子没有区别。
教授会照顾他也是因为唐晓秋，唐晓秋出身书香世家，爷爷生前是青大历史学院院长，爸爸生前是青大文学院院长，唐晓秋从小就是在青大的教授堆里长大的。
青大的老教授们，几乎每个都抱过小时候的唐晓秋。
如果有了唐家的关系在里面，教授们会刻意关照他也就不难理解了。
他和唐晓秋自然没有多少交集，除了他误打误撞地在青江酒馆打工以外。
唐晓秋之所以会这样处处关照他，自然是因为江逸，而江逸——
如果不是因为小哑巴，他和江逸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而已。
后来，他原想着要问江逸关于戚余的事，却没想到一直等到过完年他才在青江酒馆再次见到相携而来的江逸和唐晓秋。
他还没想好怎么开口，江逸就先一步先声夺人，刚坐下就叫他过去和他们一起坐，张口就说他准备毕业后重新创业，开科技公司，问他愿不愿意来他公司当法务。
程乾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他说：“我还是更想当律师。”
他其实还想说：“我不需要你们照顾，我可以独立。”
可到了最后也没说出口。
那是小哑巴的心意。
就像小哑巴打来的那笔钱，他可以不用，可以自力更生，却不能拒绝。
况且，注定要孤单一辈子的生活，总要有那么一点点甜味存在才能长久地支撑下去。
而被拒绝了的江逸不仅没有丝毫不悦，甚至满意之情溢于言表地和唐晓秋一起相携离开了。
程乾心里清楚，法学院优秀的人不少，以江逸的人脉资源，如果不是看在小哑巴的面子上，实在不必去找他这么一个刚入校半年的普通大一新生。
大学四年，因为戚余的关系，程乾始终暗暗关注着江逸和唐晓秋，为了偶尔能得到一点点戚余的消息也一直没辞掉酒馆的工作。
只可惜，之后的三年半，别说戚余的消息，就连江逸和唐晓秋他都没怎么见过了。
学校论坛里三五不时就会出现江逸和唐晓秋被偷拍的合照，大学四年，他们明目张胆地在阳光下坦荡荡着谈着恋爱。
牵手、拥抱、甚至学校的某个角落里，模糊不清的亲吻。
两人不经意间的对视，默契地相视一笑，在操场当着众人打情骂俏般学小学生打架。
学校里到处都是他们的cp粉，提起他们就激动得不得了。
后来，甚至有人扒出了他们的微博账号，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竟也偷偷关注了他们，混在数量惊人的粉丝大军里，‘窥视’着他们的点滴日常。
不得不承认，他的羡慕甚至到了不可抑制的程度。
等终有一天，他鼓足了勇气准备去找江逸问戚余下落的时候，唐晓秋却先一步打通了他的电话。
“程律师，能帮我起草个文件吗？”
那天天才刚亮，电话里的声音确实是唐晓秋，可说话时的语气却和高中时戚余说话的语气一般无二。
所以，不管唐晓秋要他答应什么，他全都一件不落地应了下来。
尤其是当他说要把自己的全部身家全部转给江逸的时候，他仿佛在唐晓秋身上看到了戚余临别前的样子。
“别告诉他。”唐晓秋乞求道。
程乾沉声劝他：“你可以不走。你没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呢？”
他记得很清楚，唐晓秋当时的回答是：“我知道他不介意，也愿意陪我、照顾我，但我不愿意。”
唐晓秋说：“小逸那么好，合该永远生活在阳光下，而不是被我拖进地狱里。”
唐晓秋离开前，程乾看着他，沉声道：“晓秋，好好活下来，早点回来，别让他等太久。”
他看着唐晓秋说：“被留下的人，如果心里的人放不下是没有办法开始新生活的，别让他那么可怜地孤独一辈子。”
唐晓秋点了头，跟他说了谢谢，却还是走了。
翌日，程乾看着网络上流传的江逸跪在路边恸哭失声，疯狂把头往车上撞、往地上磕的视频，看了江逸发的寻人微博，看着江逸一天更胜一天冷峻，像是能感同身受他的痛苦。
所以当江逸再次找上门，找到他和同学一起成立的律师事务所谈合作时，程乾同意了。
唐晓秋失踪的一年半后，江逸把他找到并带了回来。而当他听说了唐晓秋那一年半经历的非人折磨时，他胆颤心惊了两个月都没怎么睡着。
他害怕了。
五年半了！已经五年半了！
他除了知道江逸是小哑巴的朋友之外再也没有任何一点点关于戚余的信息。
他不知道他在哪儿，不知道他好不好，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他想问，又不敢问。
他就那么终日纠结着。
江逸就像那最后的一根稻草，他只敢在边上守着这根稻草，却不敢让稻草给他哪怕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