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002逃跑的母子
水肖回来后，十分惊讶凛的变化，由于凛维持幼兽模样已经两百年，从未改变，如今突然化为凡人模样，是何缘故？难道真如他那主子所说，是因为契机到了？
凛将熬好的灵草汤药端给小路，转头，以不灵活的唇舌问水肖：＂神官，为何，召你？＂
水肖柔柔叹息，轻声道：＂天界消息传递得慢，有凡人修行者闯入精怪地，盗取聚灵珠。天界至今也没能查出是谁，正巧人间界和精怪地的交接处也在这五山一湖，神官就想问问我，这些年有没有看见哪些修道者进出这小地方。＂
＂神官问你，修道者的事？＂刚化为人族模样，凛不灵巧的笨嘴拙舌，说得有些吃力。
水肖轻轻点头，心事重重地说：＂我没敢告诉神官太多，小路的事，我是一个字也不敢说的，小路他爹家里的事，说了反而无故惹天界怀疑，不提也罢。＂
娘亲和这个孩子在说什么呢？他听得懂每佪字，却无法理解箇中意思。小路傻愣愣接过汤药，双眼直盯着递给他灵草汤药的孩子，心想他们说的天界和神官，是天上的那个吗？小路走神，动作不停，看也不看手中汤碗，迎头喝了一口，嘴立刻抗议，烫呀！真是烫，他忍不住将滚烫的灵草汤药吐回碗里，疼得嗷嗷直叫，手不住往嘴边搧风，却一点儿也挽救不了那热热辣辣，或许红肿了的唇舌。
＂烫着了？给娘瞧瞧。＂水肖抚了抚小路烫红的嘴，很快地，小路就不觉得疼了。
娘是很厉害的，一直以来，无论他跌了还是扭了，温柔的娘只需瞧一瞧，碰一碰就能止疼，伤处很快好转。就像现在这样，小路烫伤的唇舌不疼了，便又笑脸盈盈的，甜甜地说声谢谢娘。想了想，忽然指着为自己熬药的孩子，对娘亲说道：＂娘，他是不是你生的？我们家又多了个孩子吗？＂
一句话把水肖和凛问愣了，好一会儿，凛终于反应过来，孩子气地回道：＂才不是！＂
水肖掩嘴笑了，没想到亲生孩子傻成这副德性，竟没发现这不是个人。不过也是，共同生活这几多年，凛一直维持幼兽模样，小路能知道牠是豹子就不简单了，如何教导八岁孩童关于天界和神兽的种种，说了也是不懂吧。正要开口解开傻儿子的误会，忽然凛一脸凝重地说道：＂有凡人在附近。＂
五山一湖的偏僻小地方，凡人是很难进到镇玉湖来的，那年小路的爹误打误撞进山，她都惊讶许久才缓过来。这五座山屏障似的遮蔽了一池湖水，山头外村镇的人民，没事不会特意往山里跑，不说猎户设置的陷阱多危险，就是走在草比人高的荒山里，都不晓得会迷失到哪里去。于是人烟罕至的镇玉湖两百年来几乎没有凡人踏足，水肖是天界来的守湖仙子，因职责守湖，极少到山外村镇去。
仙子不愁吃穿用度，若非村民求助，尽可能地不离开湖畔小屋，近几年比较常出入村镇与湖畔的，就属莫离路的爹了，三两个月，差人拉车，给儿子送来衣食。除此以外，湖与山外头的村镇，几乎是隔绝不往来的，这会儿，怎么会有凡人徒步来此？
听了凛所言，第一个奔出屋子的就是小路，发现湖畔桃树下，倒卧着一个女子，走近一看，那女子怀中抱了个婴孩，一大一小的两人都面黄肌瘦。小路喊着娘，把水肖给喊来了，她一见女子苍白脸色就担忧起来，连忙探了女子的呼吸。还好，一息尚存，想起这趟天界往返，唯一的收获就是给凛带了灵果，正好可以先用来救助这一大一小。
灵果的汁液饱含灵力，于凡人之躯有奇效，一滴相当于饱餐一顿，女子当即幽幽转醒，一睁眼见自己获救，顾不上其他，急忙恳求水肖救助怀中婴孩。水肖也给了婴孩一滴灵果汁，气息奄奄的孩子这才有了一丝红润气色，不再惨白着一张小脸蛋。
女子不住道谢，经水肖追问如何来到此处，这才讲起自己和孩子的遭遇：＂我是带着孩子逃跑的，我婆婆和村里人都说这孩子不吉利，克爹，要把我的孩子埋进土里，也有说要送走的。＂
＂啊？！＂这种稀奇古怪的事，听得小路惊讶不已，但水肖和凛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凡人一旦遇到无法解决的事，心慌无助之下，经常胡乱怪罪，似乎只要找到替罪的，事情就会好转一样，许多匪夷所思的作为，在人世间一直存在着。水肖问道：＂是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怪罪这孩子？＂
不问还好，一听问题，女子便哭哭啼啼起来，边抹眼泪边说：＂这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后，他爹不知怎么的染了怪病，从手脚开始发黑僵化，从大城镇请来的大夫也看不出所以然来，村里人就说肯定是这孩子招祸给害的，说他不吉利，克亲爹，非得埋了，不济也要送走。＂
＂怎么会？！＂小路瞧着婴孩白嫩的脸颊，想不通他们村里人怎么回事。区区一个婴孩，能知道什么，又能做什么，居然因为父亲病就得遭殃！
＂我含辛茹苦，怀胎十月才生下来的孩子，差点给他们几句话害死，我婆婆她，是真打算要活埋啊，我这才抱着孩子往外逃的，本想逃到大一点的城镇，沿途讨一些吃食，不曾想走错了方向，走到这里来了。＂
眼是得有多盲才能错看山路和大道，目标往大城镇，却迷途走进深山里，这怎么说也犯傻得过了头。凛使着不熟悉的舌头，生硬地问：＂你哪，里人？＂
原来女子是李大郎之妻，并非山外头村镇中人，是从城里嫁过来的。一年多前，她与到城里商舖谋生的李大郎相识相知，不顾店主父亲的反对，坚持和李大郎私奔回家乡成亲。起初两相缱绻，情意绵绵，日子虽然辛苦还算舒心，可是时间长了，迫于柴米油塩，又要再添一口人，无所长的李大郎就开始犯愁了。
在这小村镇不如大城镇，没有商舖主人家僱用，想填上生活所需，唯有给村里还过得去的人家砍柴挑水，赚些微薄零星的小钱，偶尔见别人家孩子无忧无虑，难免心生怨怼，酒后净是胡言，说不该娶来商舖人家的大小姐，娇气难侍候，光吃不干活。话是说得过份点儿，但她确实自小娇养惯了，也没能做太多粗活，加上有了身孕，一吐二喘的，多数活儿都让婆婆干了，嫌弃的话语自然也就多，这些都还能忍耐，可孩子落地之后，孩子的爹无缘无故生了怪病，村里人讨厌外地来的，遇了这种解释不清的怪事，一律怪在她身上，又因为怪病是从孩子生下来之后才发作的，婆婆和村里人都认为她生了个怪胎，害了李大郎，她真是有口难言。
＂既然如此，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这湖畔小屋住不下太多人，收留这对母子不实在，何况养大孩子不是三五年的事，这一点，水肖很清楚。
＂我＂女子茫无头绪，瞧瞧水肖，又看了看小路，红着脸提出了要求：＂你能不能陪我回村镇一趟？有他人相伴，想必婆婆和村里人也不敢对我们怎样的，我想回去看看孩子的爹再走，他病得不轻，说不定是最后一面了。＂
水肖想了想，确实不放心村民的怪病，也无法袖手不理这对母子，最终决定由她和凛陪伴女子前往村镇，小路则待在家里守门，顺道联系他爹，给这趟未知数一个身后倚仗。
小路目送一夥人离去，又给爹放了只竹林飞鸟，心想飞鸟传信可不比御风而行，一往一返最快也得三日，这么一来，若是娘亲出了意外，爹可能赶不及。八岁的莫离路自幼与娘亲相处时日更长于爹，回莫氏大宅也就逢年过节，比起爹来，他更重视娘，让娘亲独自陷入危境之中，而他安然在家等待爹的归来，这事小路做不到。放了竹林飞鸟，焦急来回走了几趟后，莫离路决定了，他要跟在后头保护娘，至于爹，在小屋中留张字条足矣。
他悄悄跟在一行人后头，对于一个突如其来的孩子跟在娘亲身边，小路很难描述内心什么滋味，总觉得有一点儿失落，又有一点儿难受，以及一点点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