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上了贼船
城南郑家,魏巍高宅,雕梁画柱,远远看着,庄严气魄,走近一瞧,才看清皮子底下的颓势,屋檐上的风雨铃锈迹斑斑,大红漆柱斑斑驳驳,门口的石狮子口里的石珠子也不知道被哪个调皮顽孩被摸走了。
一小童正洒扫庭除,红莲上前递上折子,小童放下扫把,进门禀报去了。
“姑娘,你说这郑家,也是响当当地一族,怎么沦落到这般境遇?”
“先皇在位时,郑家烜赫一时,一朝天子一朝臣,郑家这日子不太好过。”
“郑家都破败成这样了,郑公子还大手一挥,送您一万两现银,这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嘛?”
红莲的话提醒了我,心思一转,“也许郑家这些败势是做给别人看的。”
“做给谁看?还能装穷?郑家……”
红莲还想说点什么,被刚进去禀告的小童打断。
“我家公子说了,今日无心见客,两位请走吧。”说着,将折子还与红莲。
“你可有禀报你家公子我家小姐携诗卷前来,诚心与其探讨诗文?”红莲拉着小童追着问。
“都说我家公子无心见客了。”小童仰面大叱,用力挣脱红莲,撒腿就跑。
“姑娘,你看这?”红莲耸耸肩望向我。
“无妨,我们走吧。”
马车里。
“姑娘,你说这郑公子到底有没有看见我们的折子?是不是那小童传假话诓骗我们?”
“把折子拿给我看看。”
红莲将折子递给我,我摊开一看,发现并无夹带也没其他异样,看来郑家也被圣上起疑心了。
之前就一直想不明白,郑飞鸿为何会被圣上传去问话,他在朝中,无个一官半职,和假币一事拉不上干系。
怕是那一万两传入圣上耳里了。
郑家一破落户,轻松拿出一万两现银赔与我,白花花的银子招摇过市,惹人注目,圣上不知道都难。
假币一事,定是有人从中牟利,郑家成了圣上猜测对象,而郑飞鸿作为家主,自然要被喊去问话。
所以郑飞鸿对自己避而不见。
想通其中关节,明白此时找郑飞鸿并非是个好时机,看来,自己要亲自再去一趟八方赌局。
可去这八方赌局,只能自己一个人前去。
“算了,不见就不见吧,把时然表兄的诗文收好,改日再同郑公子探讨诗文便是。”
昨日从时然大表兄那拿了很多诗文,今日本就是以请教诗文为借口拜见郑飞鸿。
“诺。”
“红莲,等会我们上春杏楼吃饭怎么样?听说春杏楼新上了很多新菜。”
红莲一边卷卷轴一边点头,眼睛里亮亮的。
“母亲最近孕吐得厉害,饭食吃不下,就好一口酸,你去买些橘饼、山楂之类的零嘴,我先去春杏楼定位置。”
“诺。”
红莲收拾好跳下马车。
见她走远,我也下了马车。
“马二,你先将车赶去春杏楼,报我名号找店家订个包间,再将春杏楼的新菜点上一桌。”
“那姑娘您呢?”马二搓着手,神情紧张。
“我去那。”我指着前头不远的八方赌局道。
“啊?姑娘,那……那里……是……”马二瞳孔放大,不敢明说。
“对,那处是八方赌局,你也听到今日谕旨上的内容了,父亲还不知要革职多久,府里没了来路水,大家日子都过得紧巴巴,听说那里能日进斗金,我去碰碰运气。”
“可是…上次您……”
我知马二要说什么,自从上次我被掳,马二受罚之后,尤其敏感。
“别可是了,上次那是无妄之灾,这次肯定不会了,这事我连红莲都没说,只告诉你一个人了,你可不能说漏了嘴,但凡说错了话,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马二见我越说越严肃,大气都不敢出,最后眼睛一闭,咬着牙道:“小人听姑娘的便是。”
说服马二后,我拐进了八方赌局。
一进门,左貔貅,右金蝉。
穿过长长的过道,正式进入正堂,正堂门口一左一右两名护卫拦住了我。
“喊你们主事的来,我有要事相找。”我大着胆道。
那两人岿然不动。
“我说把你们主事的喊过来。”我手心微微冒汗,手心里的东西也染上了黏腻。
无果。
我拿出那片从那人身上摸下的金叶子,“我要见你们管事的。”
金叶子一出,两个双双抱拳跪下,一人对另一人用手比划了一下,随后进了里头,另一个人依旧保持跪着的姿势。
我才发现这两人耳聋。
在心里叹气,早知道就把这玩意拿出来了。
没一会,一个白白胖胖的管事模样装扮的男人出来,脸上似笑非笑。
“姑娘,要见我家主公?”
“是。”我拿出那枚金叶子晃了晃。
那人见到我手里的金叶子,立马严肃起来。
“请随我来。”
那人领着我穿过正堂,来到后院,在一间房门前停下。
“请。”那人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推门。
屋内之人此时并未戴面罩,正对着我坐在漆红梨木椅上。
发未束,着亵衣,光着脚。
“好看吗?”
我微愣,将目光移到地面,脸上发热,从头到脚打量一个男子的确是有失分寸。
“王姑娘只身前来,就是为了看我这的地板的吗?”
我在衣袖里紧了紧拳,抬眼直视对面的男人。
“我有一物丢失了,想问问是否在公子这?”
“何物?”
“昨日南郊为救公子,一件海青色满绣莲花裙沾上了血迹,被我遗忘在曲水阁旁边的裁缝铺,今日去取,已被人取走,特来询问,是否是公子所为。”
“非也。”
男人直视我的眼眸,不像是假话,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掉了,看来自己必有一劫。
“我也有一物丢失,不知是否在王姑娘那?”
我拿出那枚让自己畅通无阻的金叶子,“的确是在我这,我愿意归还。”
那人双眸微微一沉,似无意道:“裙非我取,却在我这。”
这人说话说半截,逗乐子吗?
“公子命人取和公子自取,于我而言,并无差别。”
那人放慢语速,“我说,裙非我取。”
我不知道这人是故意的还是怎么,非要纠结这个,耐着性子道:“还望公子归还我所之物。”
“你看,你不信我”,那人低笑一声,浓浓的两道眉毛稍稍蹙紧,随后朝外面喊道,“来人,把人带上来。”
紧接着,一个壮汉拖着一个满身鲜血的人进来。
“你去外头守着。”
壮汉走后,那个满身鲜血的人就被一团破烂布一样扔在地上了,等我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人十个手指头全部被折断,血沿着手指头滴落在地,太狠的刑罚了。
我转头看向座上之人,“这是何意?”
“王姑娘不是要找偷拿你衣物之人吗?那人就在你跟前。”
“此人与我素不相识,为何要偷拿我衣物?”
“我也不知,让下面的人问了一夜,也问出来,王姑娘你来问问。”
我走近地上那人,蹲下身子,“你是何人,为何要偷拿我的衣物?”
地上之人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并未露出音来,那双眼睛澄澈干净,像极了秋夜点缀夜空的星。我很难想象拥有这么干净眼眸的主人会是穷凶极恶之徒。
“公子是不是搞错人了?这人不像是恶人?”
“哈哈哈哈哈,王姑娘眼里只将我当成恶人吧。”座上之人眼神中带着森寒,如嗜血的野兽。
我起身站立,拱手道,“可否让我将此人带走?”
此话落地,地上匍匐之人微微转头看我,眸光中带着不解。
“衣物和人,二选一。”
我再次对上地上那双如星带月之眸,狠下心道:“人。”
座上之人眼底闪过轻微的诧色,眼皮一翻,又恢复冷意。
“你可知今日之选择意味着什么?”
我当然知道,意味着自己和他绑在一起,他有可以让我死无葬身之地的证据。
突然,我发现地上那人没了呼吸声,脑子里不再多想,对上那双冷漠的眸子,“请公子派人将其包扎一下,我想走的可不是个死人。”
“来人,带他下去医治。”
先前的壮汉闻声立马进来,将人带走,地上留下一行血液。
“王姑娘,该将我的东西还与我了吧?”座上之人一步步走下来,朝我伸出手。
我将手心里的金叶子放置于他的手掌上。
“南郊之事,到现在都没人提起,可是你从中做了什么?”
既然选择与其同路,那就要知道自己到底有几分安全。
“昨日追杀我的都是皇家死士。”
这一句话好像一个霹雳,把我震呆了。这人到底惹了多大的祸事,自己还想着给下辈子积德,现在怕是下辈子也要做个短命鬼了。
“王姑娘,现在想下船来不及了。”
我克制住想抓狂的冲动,鼓起勇气问:“假币之事,可是与你有关?”
“你说呢?”那人勾起嘴角,眼神玩味。
我哭丧着脸,真的好想找个柱子一头撞死,现在还能逃吗?
“你若是被抓住,能不能不要供出我,我好歹救了你一命。”我立马求饶,做人该软还是得软。
“王姑娘这是携恩索惠吗?”
“额…我救你的时候是想给自己下辈子积德,现在非但积不了德,还有可能多了业障,下辈子肯定不会好过了。”越说越伤心,这泪水不自觉得就出来了。
“放心,牵扯不到你。”可能是见我可怜,这人大发慈悲,说了一句人话。
我一听,立马追问,“真的不会供出我来吗?”
“再问第一个供出你。”那人双目微眯,不耐烦道。
我立即噤声。惹谁也不能惹这位爷,真是怕他了,他肯定说得出干的出。
“承枫。”风起,扔下两个字,人消失了。
过了一会儿,我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的名字。姓氏呢?周吴郑王赵钱孙李,没一个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