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风起云涌
小厮提着水壶,谄媚的给每个士卒倒了一碗姜汤。
“如今天寒,喝些姜汤暖暖身子。”
倒着姜汤时,她看了眼门口。
门外还有百十来号人,站在风雪之中。
小声询问道:“那些兵娘……?”
“那些人,店家若是不嫌麻烦,给她们烧壶热水,就可。”
“好嘞。小的斗胆问一句,诸位兵娘这是从哪来?又要到哪里去?”
百人将不耐烦的说道:“问这些作甚?”
见百人将语气不善,小厮当即赔笑道:“恕罪,恕罪。小的只是好奇,如今大雪封路,前方山路危险的紧。实在不宜出行。诸位不如在县城内歇息几日,等好日子再出发也不迟。”
伸手不打笑脸人,百人将语气有所缓和,“不瞒店家。我等奉公子之命,带着些许辎重,前往洛水河附近的筑地。”
小厮想了想,“那个地方,可不太好走。路途上多有积雪。”
“不好走也得走。”有个士卒喝了口姜汤,“谁让咱们倒霉呢。”
“不好走?”百人将皱了皱眉。
“路上积雪足有三四寸,人倒是可以走过去,这马车,怕是难以过去。要小的说,不如等个一两日。你们运的都是些什么?”
“没什么。如今快要岁首,迎新去旧。公子说什么那些韩人以后便是秦人了。以后便是秦国的子民,让我等给在驻地劳作的韩人,送一些冬衣和粮食。”
“给那些韩人送东西?”小厮眼神中带着羡慕,“那些韩人当真是好运,摊上了记挂她们的明君。不过,要我说,何必管那帮韩人的死活……。”
就在这时,忽听外面有人高呼,“韩人谋反!打过来了!”
百人将脸色一变,连忙带着出去看看。
秦以武勇闻名天下。
商鞅未变法前。
秦人因私斗而死伤的人数,甚至超过了战争。
商鞅变法中,有一条便是禁止私斗。
刚一出酒肆。
百人将便见接近百人的秦人,拿着棍棒,浩浩荡荡的向县城外走去。
还有一些秦人正向人群汇聚。
她当即拦住领头之人,“发生了何事?!”
领头秦人见百人将身上的甲胄,当即行礼,“回女郎,开凿洛河的韩人谋反,杀了监官。从洛河驻地逃回来了的人说,那帮韩人正朝县城而来。我等正准备去城门助拳,抵挡韩人。”
忽听远处有人喊道:“韩人已到城门外,县长让尔等速速赶往城门!”
在秦国。
管理万人以上的县城,为县令。
管理万人以下的,为县长。
听到喊话,那位领头之人当即告罪离开,奔赴城门。
有名士卒走到百人将身旁,“大姐,咱怎么办?”
“贼爹皮,公子还让咱给她们送冬衣,送粮食。这帮韩人当真狼心狗肺!”
“要我说,咱现在就过去,挖出她们的心肝,看看她们的心肝是红是黑!”
看手下人义愤填膺的模样,百人将心里也有气。
当即留下十来个人,看守马车。
其余人操起兵刃,赶往城门口。
刚到城门口。
便见一名颤巍巍的老者,正站在城垛口,对着下面破口大骂。
指责下面的人,不忠不义,禽兽不如。
百人将来到城垛口,俯视下方。
只见数以万计,人头耸动似乎无边无际的难民,在一个消瘦女子带领下。
将整个县城围的密不透风。
寒风呼啸。
那帮人穿着还是单薄的衣裳。
一些孩子,还是光着脚丫。
消瘦女子手持棍棒,朝着城垛口的老者吼道:“韩国已灭,我等如今也是秦民。之前有人对我等言,等秦拿下韩国,便对我等一视同仁。可结果呢?!”
她环视身后众人,“看看我等。我等为秦开凿河流,建造房屋。可你们秦人是如何对待我等韩人?!你们视韩人为牲畜,为猪狗。冬无寒衣蔽体,汤无半颗粟米。我等只想活着!我等何错之有?!”
“胡说!”百人将忍不住开口。
众人将视线集中到百人将身上。
“胡说?”消瘦女子挥手,示意百人将看看,“莫非女郎以为,我等故意衣不蔽体站在风雪之中?只为了讨上一两口的粮食?”
百人将沉默了。
“我等无意冒犯尔等,只想求上一口粮食,好让我等前往咸阳,亲自问问坐在上位之人,曾经的诺言,到底做不做数?”
前来助拳的秦国百姓,面面相觑。
如果真像这些韩人所说,那谋反的确也怪不得她们。
“尔等胡言!”有士卒破口大骂,“贼爹皮!自从你等来了秦国,何时短了你等的粮食与冬衣。如今接连大雪,咱秦国公子还担心你等冷了,特意让我等给尔等送些粮食与冬衣!辎重马车就在城内,如果不信,我等可将马车拉出来,让尔等瞧瞧。”
这话,让韩人有些茫然。
自从来了秦国。
不仅吃不饱,还要干苦力活。
若是干的慢了,监官非打即骂。
毫不把她们当人看。
其他季节,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可冬天,实在难以忍受。
不然,她们也不会想着反抗。
在此期间,何曾见过所谓的粮食与冬衣?
“当真?”消瘦女子也是诧异,“若真有此事,我愿献上头颅,以向公子请罪!”
“此言绝无假话。”百人将出声说道:“若有半分虚言,我也可献上头颅。”
其他士卒也纷纷开口,“我等也是。”
“非我等不信,而是我等不曾见过。”消瘦女子放下棍棒。
百人将轻呵,“把马车拉出来!”
有士卒当即像城内跑去。
不一会,县城大门打开。
一辆辆装满粮食与冬衣的马车被拉出县城。
韩人当即围了上去,掀开盖在物资上的麻布一看。
的确是粮食与过冬的衣服。
有些韩人,还从衣服内,翻出了一些钱。
数目不多,但吃一顿好的,还是够的。
并且每件衣服都塞了钱。
见此,消瘦女子顿感羞愧。
直接让有个手拿柴刀的韩人,将她的头颅砍下。
递到百人将的面前。
百人将见到这一幕,当即对分粮食和冬衣的韩人说道:“此事,定是有宵小之辈从中作祟。公子曾言,尔等如今已是大秦的子民,定然会一视同仁。”
韩人全部跪倒,“我等羞愧,辜负公子大恩。”
百人将环视这些衣衫褴褛的韩人,以及呈过来的人头,开口道:“我欲将此事禀告公子,公子定会给尔等一个交代!谁愿随我同行,前往咸阳?!”
韩人纷纷举起手,“我等愿往!”
“无需这么多人,尔等推举出五人即可!”
很快,在韩人的推举下。
有五个青壮女子被推举了出来。
百人将让当地县长安置其余韩人,带着五人,日夜兼程。
赶赴咸阳。
安置韩人的地方,一共有二十七处。
人口接近五十余万。
除此地外,还有六处同样发生暴乱。
于此同时。
秦国隔壁的禺支。
禺支乃是两个族群的统称。
赫胥氏和华胥氏。
禺支又被称为月氏。
其中赫胥氏出身众说纷纭。
有言是商朝的罪人。
也有言是匈奴人。
而华胥氏则是匈奴人。
为了区分两个族群的不同。
赫为大的意思。
赫胥氏被称为大月氏。
而华胥氏则被称为小月氏。
即大禺支,小禺支。
一处帐篷内。
一名男子被铁链钉在羊皮上。
苦苦哀求。
一位壮硕女子在男子身上,肆意索求。
营帐外,突兀的响起脚步声。
“族长。”
壮硕女子停下动作,“诺托,我说过,不要在我取乐的时候,打扰我。”
“有件重要的事,需要族长亲自决断。”
“嗯?”
壮硕女子从男人的身上起来,披上毛皮大衣,走到火盆旁,“进来吧。”
男子坐起身,如鹌鹑般蜷缩到角落。
瑟瑟发抖的抱着,满是伤痕的身躯。
一名穿着白色毛皮大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这女子倒是与其他草原人不同。
不仅有着大月氏颇有棱角的容貌,还有着东方面容的柔和。
瞳孔与头发也都是黑色。
一迈入营帐,便对着大月氏族长支契行礼,“族长。”
支契点了点头,倒了一碗马奶,“坐。”
诺托坐到支契对面。
支契喝了一口马奶,“到底是什么事,非得在这个时候找我?”
她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不满。
“族长。”诺托低下头,“昨天又死了一些牛羊。”
“就这点小事?”支契不满几乎要溢出来,“冬天哪有不死牛羊的?老规矩,吃了就是。”
“可到现在,咱们的牛羊已经损失了两成。如今天气越来越冷,估计后面死的更多。如果坐视不管,明年咱们的勇士就只能饿着肚子。”
顿了顿,诺托又说道:“而且,自从族长不再攻打秦国后,各个部落的首领,颇为不满。”
支契没有说话,而是盯着诺托。
她虽长的野蛮了些,但并不代表是个蠢货。
光有力量,不足以在草原上生存下去。
支契知道。
之前的话,只不过是说辞。
后面那句各个部落首领不满,才是关键。
在秦国举全国之力,攻打韩国之时。
她们趁机攻打了秦国边境。
劫掠了数座城池。
好好爽了一把。
任何无本的买卖,都会上瘾的。
劫掠自然也是。
可正当她们准备再进一步的时候,却发现秦国的战争,突然就打完了。
秦国的实力非同小可。
为了大局考虑,支契当即踩下了刹车。
带着劫掠的人口与财产,回到了草原。
然而,这一举动就像她那啥的时候,突然被诺托打断。
自然让其余部落的首领不满。
只是之前碍于她的威望与实力,不敢出声而已。
可接连的大雪,冻死的牛羊与人口。
让其余部落的首领心中越发不满。
昨晚死掉的牛羊,更是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诺托也是基于这种情况,才来找的支契。
“诺托。”支契语气森寒,“你是蠢货吗?难道不知道秦国的仗,已经打完了吗?”
“自然知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如果有人不乐意,就自己带着族人去。或者亲自来找我。”
“族长,请听我说完。”
支契拿起一块风干的牛粪,扔进火盆。
她没有说话。
诺托开口道:“虽然秦国的仗已经打完了,但她们的军队还有一段时间才能到达这边。”
“可她们还是会到,不是吗?”支契冷冷的看着诺托,“你以为,我们能打得过秦人吗?”
“打不过……。”
“那你还想说什么?”
“我们打不过,可如果加上匈奴人呢?”
“你是说那些野蛮人?她们打算迁移过来?”支契眉毛一皱。
如果匈奴人迁移过来。
这片草原压根就养活不了那么多人。
双方发生摩擦将是不可避免的。
“不是,是华胥氏族。她们打算和我们合作。”
“隔壁的华胥氏族?”
华胥氏族本身就是这片草原的人。
兵力与赫胥氏族相当。
如果她们愿意一起攻打秦国。
或许……。
支契陷入了沉思。
见支契意动,诺托乘胜追击,“族长,秦国刚打完仗,并且与其他国家关系不好。而且秦王死了,新的秦王明年才能登基。调动不了什么军队,这是咱们打秦国最好的机会。如果与华胥氏族合作,未必不能在秦国撕开一个口子。”
支契依旧没有回答。
诺托继续说道:“族长,秦国的财富,等着我们去取。秦国的美人等着咱们去宠幸。族长难道愿意与风雪相伴,而不愿待在温暖的屋子里,抱着美人,睡在温暖的床榻上?”
“别说了。”支契看向诺托,“在不清楚秦国兵力前,我是不会出兵的。”
诺托当即一乐,“此事交给我,我定会摸清楚秦人底细。”
她起身离开。
望着诺托离开的背影,支契端起马奶,喝了一口。
刚喝进去,便立刻吐了出来。
原本温热的马奶,已经变得冰凉。
她懊恼的将碗扔了出去。
原本在角落的男子见状。
如饿鬼般扑了上去,舔舐着地上的马奶。
见男子如此,倒是勾起支契原本冷却的欲望。
她粗暴的将男子放倒。
扑到男子的身上。
只是,现在充斥在脑子里的,不仅仅只有欲望。
还有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