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自私的男人
隆霄殿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沉默之中。
仿佛所有的人都被施了定身术。
除了震惊的崇慧以外，其他人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像是根本没有听见蔺予柏的话。
于是，他大声的，平静到有些可怕的重复了一遍。
“您还不打算出来吗？”
“这场戏，到底要我陪您演到什么时候。”
蔺卓最先开口，“你在乱吠什么。疯了是不是？”
他三两步走到蔺予柏的面前，说完话后就是重重的两拳，打在他的腹部。
蔺予柏吃痛的弯下腰。
但声音还在继续，“看着手足相残，看着自己糟糠之妻被辱。这就是您想要的。”
“是吗，父皇。”
直到叫出这两个字。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冷气。
果然如蔺予柏所料的一样。
这里所有的人，包括蔺卓，都清楚事情的真相。
只有他的母后不清楚，只有他的母后，在承受着非人一般的折磨和侮辱。
而这一切，是那个她满心装着的男人赐给她的。
何其残忍。
所以现在，蔺予柏不想再忍了。
他的声音不大，依旧淡漠如水，没有情绪，更像是在感叹。
“从始至终，根本就没有什么逼宫吧。”
无人回应。
这话，就连崇慧都愣住了。
她聪明了一辈子，怎么会不明白蔺予柏的话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她宁愿相信是逼宫，是眼前这个逆子一意孤行做出来的畜生事。
而不是那个相敬如宾几十年的男人筹谋的这一切。
但蔺予柏的话，仍然在继续。
“你许诺老五，只要杀了我，杀了皇后。就能成为这普天之下唯一的皇子。也是将来的天下主人。”
蔺予柏冷笑一声。
“都到这种时候了，您想的，还是永远只有您自己的名声啊。”
“连自己的儿子也能利用来为您除掉我和母后这个眼中钉。”
“您这一生，到底有没有真的爱过什么人？”
从前，蔺予柏以为父母不和睦，是因为那个叫柏姬的女人。所以他拼命让父亲满意，成为他最优秀的儿子。
让父皇不再去想别的人。
可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
父母的不和睦，哪里只是因为一个柏姬。
或者说，母亲困顿了一辈子，又怎么可能只是因为一个女人。
罪魁祸首，不过是那个自私到了骨子里的可怕男人而已。
隆霄殿里依然静谧地吓人。
就连刚才还嚣张至极地蔺卓，现在也偃旗息鼓，没有了进攻。
只有蔺予柏，不疾不徐地叙述着一切。
他所经历过的，或者说是在云珂那里看到的一切。
“从派我出去南疆开始，我就已经走进了您的陷阱里了吧。”
他轻声一叹，“我以为的步步为营，在您看来就是个笑话吧。”
“一个可笑的鳖，正在愚蠢地往渔夫的瓮里爬，不顾一切的爬。只为了让渔夫笑一笑。”
崇慧厉声阻止，“慕卿，别说了。”
“一定不是这样的，是你想错了。你的父皇肯定已经被这个畜生杀了。”
蔺予柏笑着看向崇慧，“母亲，醒醒吧。”
“这么多年了，你还不清楚他是怎么样的人吗？”
“若不是因为他，你又怎么可能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蔺予柏无欲无求的语气，像是七魂六魄都丢了，只徒有一副躯壳。
崇慧始终坚强地忍住的眼泪，在这一刻决堤了。
她仿佛一瞬间被人抽走了精气神，整个人扑通一声，跌落在地。
“二十三年前，我还未入宫。”
“林家只有我一个女儿，父亲原是想拒了这门亲事的。他想让我自由自在的生活，凭着林家的地位，我可以一辈子无忧。”
“但是，是我自己太天真了。我求着父亲接下了婚事，我说我不要自由自在，我要成为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崇慧耸肩痴笑一声，“我做到了，我真的做到了。”
“只不过，比我想得难了很多。”
“我以为婚后会是夫妻恩爱的简单日子，没想到还未成婚，我就被所有人笑话了。”
“大梁最尊贵的女人……”
她摇摇头，“天知道要做多少事情，才能保住这个虚无缥缈的头衔。”
“到底还要杀多少人，才能不再害怕这个位置被人抢走。”
崇慧看向蔺予柏，“他给你取名予柏，是想侮辱我。我不在意，我给你取字，慕卿。”
“我以为，只要我够好，够强大。他总会有需要我的一天的。”
她的眼泪是没有声音的。
她没有控诉，就像只是在轻声抱怨着自己的丈夫。
可是只有蔺予柏知道，她究竟有多么痛苦。
这一路，有多难走。
“母亲，够了。什么也别再做了。”
这样的话，他说过无数次。
小的时候说，是想母亲能变回那个快乐善良的母亲。
后来再说，是因为他已经有足够的能力去保护她。哪怕她不是大梁的皇后，他也不会让谁伤害她。
现在再说，是觉得没有意义了。
对着一根没有根的朽木，说什么情呢。
“慕卿，母亲这些年欠你一句对不起。”崇慧低下了头，眼泪肆无忌惮地从心底翻涌而出，在脸上连成一片。
她回避了蔺予柏的目光，没有再说更多。
母子连心，他当然知道这三个字里，究竟含着多少的恨与不甘。
现在，都成为了执念，困着她一辈子。
突然她抬起头，用手袖擦了擦自己的脸。迎上蔺予柏的目光，她勾唇笑了笑。
蔺予柏觉得有些恍惚。
他忘记了有多久没见过母亲这样的笑容。像是春天里的风，抚慰着不安的人。
可是他更觉得害怕。
只有无望的人，才会追忆那些根本回不去的时光。
“母亲……”
不等他做些什么。
就看到崇慧脸上带着笑意，直接双手拉过蔺卓手里的剑，狠狠刺进了自己的心脏。
“蔺云沉，下辈子别再见了。”
话音落地，隆霄殿里再次陷入了静谧。
蔺予柏眼前的一切是早料想过的，只是当亲眼看见时，还是忍不住难过。
不等他开口说话。
有人在另一个地方，轻轻地拍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