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顽固的四季村村民
“她希望我留下来。”
说完这句话，王华师兄的眼神再次变得迷离，思绪飘散到远处。这次，通过王华师兄的缓缓讲述，三人的意识也被带到他的回忆中。
那时，诗诗与王华师兄告别没多久。婚后的王华与春草恩爱有加。每日，王华外出打猎，春草洒扫庭院，两人用心经营着这平淡但幸福的生活。
除了日常的生存活动外，王华每日依然会教导春草进行修行。
春草在修仙一途也算小有天赋，开五百九十九窍进入开窍境，不日便达到开窍巅峰。王华坚信，等她修炼有成，走出方丈山，定能找到治疗眼疾的方法。
每当王华提起与春草在岛外生活的事，春草都显得很兴奋，可是转瞬又敷衍地应付他。王华并未将这个小细节放在心上。
某次王华引导春草尝试从开窍境突破至练气境。修行一事被秋果婶撞个正着。
“好哇！我以为你只是和灾星勾搭在一起，没想到竟然自己也修行！难道你忘了祖诫了吗？”
没等春草和王华做出解释，秋果婶大喊大叫地回了村子。不一会，几乎所有村民都聚集在春草家门口，将那座破落的小木屋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村民手中都拿着工具：菜刀、耙子、板凳……就连来看热闹的小孩手中都攥着一块石头。一人大喊：“修仙者滚出四季村！”
其他村民一呼百应：“修仙者滚出四季村！”
面对来势汹汹的村民，王华将春草紧紧护在身后。这次，春草却走出王华的保护，摸索着站在了村民们面前。
“春草违背祖训，大家砸她！”
不知谁的提议，村民听后纷纷往春草身上扔石头、臭鸡蛋、烂菜叶，就像在愤慨激昂地攻击囚车中的罪犯。
在王华的保护下，春草没受到任何伤害。一轮攻击下来，反倒是只见过从他们头顶飞过的修仙者的村民们受到不小惊吓。
春草看不见。她只听到村民大吵大闹，然后说要砸她，接着便听见什么东西向她飞来的声音，后来她的身后刮过一阵急风，村民们又安静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大家安静了下来，她终于可以借机说句话：
“叔叔婶婶们，我知道自己违背了祖诫，有错在先，但王华师兄是个好人。他修仙是为了抵御魔族，是为了人域，并不是所谓的灾星。请大家相信我！”
“咳咳！”
人群立马让开一条路。一位老人从人群中来到院门前。老人很高大，略微驼背，头顶光秃秃，要不是他眉毛和胡子都发白了，走路有点打颤，真看不出是一位老人。
老人推开院门，走到春草跟前。春草耳朵一动，听出了来人是谁。
“村长？”
“嗯。”
老人的声音不大，但极具威严。他看着春草，眼神中露出一丝和蔼。
“春草娃，你为什么要违背祖诫呀？难道你不知道我们的先祖为什么会搬来这吗？当初，岛外的各大势力相互争斗，弄得我们普通人难以生存。先祖心善，找到这座岛，并将自己的族人带了进来，让大家得以繁衍生息。
这座岛为什么会限制修仙者进入，先祖是为了保护我们呀！先祖一度告诫自己的族人，修仙只会带来杀戮、争端和无数人的死亡，所以先祖才会限制我们与修仙者来往，不准我们修行。这些都是先祖为了保护我们呀！
正是我们村子谨遵祖诫，才在这千百年来存在下来。这些你都忘了吗？咳咳！”
说到激动处，村长重重地咳了两声。
春草没被村长的一番话吓到，冷静地说：“村长，这些我都知道，只是大家有没有想过，也许先祖的话原本不是这样说的，在这千百年的流传中被大家误解了呢？
也许先祖的话没有被误解，但现在过去了那么久，岛外是否还是像先祖说的那样呢？
也许我们不该死记千年前先祖的话，而是自己去亲身了解修仙者是怎样？岛外是怎样？”
“荒唐！”
村长怒喝一声。
院外的村民也听见了春草这番“欺师灭祖”的话，对着她破口大骂起来。如果不是有王华在春草身后恶狠狠地盯着他们，村民们肯定会冲进来将春草大卸八块——没人可以质疑祖上传下的东西，哪怕是一句被误解的话。
没错！四季村村民世代相传的那句“修行会带来不幸，村人不准修行”是误传。春草的假设是正确的。
当年，四季岛岛主为避乱世，携族人躲进四季岛。设置修为囚笼的确是为了保护族人，但不是限制修仙者进入，而是担心未来某天人域沦陷，抵挡魔族使用。
岛主在洞府中羽化前，是这样对自己的族人说的：“魔族来袭，岛外各大势力却各怀鬼胎，为了那点权力，平添无数杀戮，真是修仙修到狗肚子里去了！你们往后修行当修自然心和救世心，不然还不如不要修行！
老夫寿命将尽，未能见人域团结一心抵御魔族实在遗憾。回顾这一生，修行到底对于老夫而言是什么呢？如果不修行……”
话没说完，岛主便羽化了。
当年听见岛主遗言的那几个族人，添油加醋地将这番话传给其他人。一代传一代，当初岛主的那番话被凝结成了如今村民口中的祖诫。
一个传承的千年的错误，即使它本身是错误，但经过时间的盘弄外表早已生成了一层名为“真理”的包浆。
“安静！”
村长一喊，所有人立马安静下来。老人尽管很气愤，但依旧保持着理智。
“春草娃，以前你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现在怎么变成这样？”
“村长，我从来没变。我只是想着大家现在的日子过得太苦了，希望可以改变它。”
“那为什么偏偏求助于修仙呢？求阎王办事，这不找死吗？”
春草异常坚定。那双浊白的双眼从院外的村民身上扫过，明明看不见，眼中却仿佛射出诚恳的光。
“村长，如果大家尝试接触接触修仙者就会理解我所说的。”
村长长叹一口气，满眼失望，严厉地说：“春草，给你一天时间，要么将这个灾星赶走同时你不再修行，要么你和那个灾星一起离开村子，永远不准回来！
我们打不过这个灾星，但如果你哪个都不选，那我们大家搬走！”
村长头也不回地走出院子。村民们也陆续散去。一些气不过的村民朝院门上吐口水。
“呸！早点滚！”
王华本想上去教训一下那些吐口水的村民，但被春草拦住。
春草紧紧抓着王华的胳膊，脸上格外平静：“王华大哥，算了！大家只是不了解真相而已。总有一天我会说服大家的。”
“你的意思是？”
“王华大哥，我们搬走吧！”
听到这话，王华喜出望外，脸上的阴霾一扫而光，将春草搂进怀里。
“春草，你的意思是愿意跟我出岛吗？”
春草趴在王华胸口，摇摇头：“我们找一处离四季谷不远的地方建我们的新家。”
王华轻叹一声。他不理解为什么春草被村民这般待遇，还坚持不离开这。
“王华大哥，我是不是特别蠢？明明被大家骂，还想着帮大家。”
王华没有回答。他脑中确实有一瞬闪过春草愚善的想法。
“其实大家不坏。只是他们无法接受而已。就像有一次，你抓来虫子给我吃一样。从小大家就告诉我，虫子吃进肚子里就会在肚子里做窝，生很多小虫子，然后把这个人吃掉。但你告诉我说虫子可以吃。”
“那是蝉，当然可以吃。这还是我一位师弟告诉我的。刚开始，我也不相信。”
“所以说，相信一件从不相信的事是需要时间的。王华大哥你信任你师弟，我信任你，所以我们学会了蝉可以吃。我会让大家慢慢相信我的。”
王华摸了摸春草的头，即欣慰又担忧。
春草跟王华贴得更紧了：“王华大哥，我是不是特别自私？”
“为什么这么说？”
“明明只是我一厢情愿，却害你留下来陪我。和王华大哥一起出岛生活有什么不好呢？可我就是放不下四季村。”
王华直接抱住她：“我们是夫妻，自然应相互扶持。如果你想留在方丈山改变大家的想法，我便陪你，完成你的梦想。”
春草眼眶微红，眼含热泪，和王华紧紧相拥。在自然面前无比弱小的两个身躯结合在一起，便成了抵抗一切的顽石，仿佛哪怕四季谷轰然倒塌也无法将他们击碎！
可是世间事哪有那般简单？世间路哪有那般好走？世间人心哪有那般容易改变？顽石若真面对自然风化，尚可千年难变，但遇上顽固思绪的大锤，又能经得起几下重击。
王华和春草搬离了村子，搬到一处王华意外发现的小山谷中。
王华告诉春草，这座小山谷中开满五颜六色的花。他还亲手摘了一朵戴到春草的头上。春草开心了一整天。
为了春草能更好地适应新家，王华将新家建得和原来的小木屋一模一样。甚至木屋内的家具摆放位置、地板上的突起、木墙的花纹，王华都尽力做到了还原。
于此同时，春草的肚子慢慢隆起，一个新生命在她的身体内成长。她的母性渐浓，嘴角时常挂着和蔼的笑容。
方丈山的四季变换依然无序，但似乎也感受到王华一家的幸福，在春草养胎期间，几乎没有出现过寒冬酷暑，变得比一些人还更温柔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