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宴会
安远侯刘曦没了。
但“安远侯”却还在。
原本的世子刘云大义灭亲,将前安远侯同多人勾结,意图谋反的证据拿出来,交给了陛下。
陛下感念其忠心耿耿,不仅没有褫夺他的爵位,还赏了他千顷良田。
如今这位新的安远侯跟刑部的安大人一样,都成了陛下眼前的红人。
甚至有人怀疑当初他和安大人决裂,在刑部门前苦等,也不过是二人合伙演的一场戏,只为迷惑这些人,好一口气将他们扳倒。
正因此。
那些心存怨恨却不敢针对安奕的人,就调转矛头找上了柳云烟。
不过三五天功夫,安远侯府里阁老给的暗卫死伤过半。
原本正为外孙高兴得意的阁老,也难免有些慌乱,权衡再三之后竟劝说他去找安奕,最好便是住在一处。
毕竟这偌大的一个京城之中,再没有比安奕,更会躲暗杀的人了。
柳云烟自然是心动的,但他不敢。
即便外界将他们两个的故事传的感天动地。
但也唯有身在其中的他清楚,从西南回来那日,刚一进城门,安奕说了一句告辞,便跟他分道扬镳。
迄今为止再不曾见过一面。
柳云烟甚至怀疑,安奕回京之后立刻处理这些案件,斩了刘曦,流放刘家其他人,不仅是为了陛下,怕也是有惩罚他的意思在。
惩罚他的蠢笨,听信了旁人的三言两语,擅自跑去找他,险些毁了他的计划。
若是在之前,他还敢去哭求他怜惜,想跟他闹上一闹。
可如今他没有这胆量。
失而复得于他是天大的恩赐,他不想因为自己胡来,再次毁了这恩赐。
后怕的柳云烟将自己关在侯府,被阁老派来的新暗卫护着,整日待在院子里发着呆。
他细细回想过往发生的一切,听着丫鬟小厮带来的,外界关于安奕的消息。
越听越是坚信,夫君嫌他蠢笨,已经厌弃了他,甚至想要另觅新欢。
否则,那曾经满心案件,终日待在刑部的人,这几日为何会频繁参诗会、赏花宴?
完全钻了牛角尖的柳云烟,越听越是相信自己的想法。
夫君要抛下他,找旁人去了。
他不许。
于是。
这日。
在无人邀请,门口小厮再三阻挠的情况下,他还是厚着脸皮出现在安奕参加的赏桂宴上。
甚至无视神色尴尬,上前与他攀谈的宴会主人,径直走向聚在一处的人群。
却又站在距离安奕一丈开外,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那渴望至极却不敢靠近的模样,看向安奕时泫然欲泣的神色,配上他那张艳丽的脸,实在是有些……
勾人。
原本他们两个便是这几日京城内最大的谈资。
如今柳云烟又摆出这副战战兢兢的姿态,霎时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站在桂花树下的人,渐渐静了下来,酒也不喝了,诗也不作了,或隐晦或直接的看向他们两个。
就好似,他们两个是诗酒之外的新乐子。
本就是被皇帝劝说才来参加赏花宴的安奕,表情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害怕他名声的人忍不住往后退,硬是在他周围空出了一个圈。
这下便更显得二人突兀了。
安奕心生烦闷,看也不看柳云烟,转身离席。
“啊。”柳云烟抬了抬手,脚却不敢动,犹豫了片刻,才跌跌撞撞的追了过去。
偏偏就是这一犹豫,让他和安奕拉开了距离。
等到他在后园找到安奕的时候,就见到他被两个人拦了下来。
拦住安奕的,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身形消瘦蓄着一缕胡子,满脸笑意的看着安奕,而他身侧,站着个面容清秀,穿湖蓝曲裾,衣襟松散的男孩。
男孩似是不喜这样的装扮,时不时抬手想拢衣襟,却又顾忌什么,不敢有大动作,很是局促的模样。
柳云烟直觉不对劲,下意识躲在一旁的树后。
“安大人,好巧!”
满脸笑意的陈翰林推着自家小儿子:“犬子仰慕安大人许久,听闻你在这此处,求着我带他过来见你一面。”
他把这话说完,轻轻推了男孩一下。
男孩紧张的一哆嗦,抬头看了安奕一眼,又立刻低下头去。
“哈哈,他性子便是这样,过于绵软了。”
陈翰林干脆连借口都不找了,直接把他推到安奕面前:“安大人,若不嫌弃便让犬子跟在你身侧。
也算是满足他陪伴仰慕之人的小小心愿,你看如何?”
“他的心愿与我何干?”安奕看得出男孩的不情愿,冷笑了声,绕过他们就走。
却没想到,陈翰林竟然再次拦住了他。
而这次他话就说的明白多了:“安大人,犬子倾慕你,儿大不中留,你便带他回去吧。”
“不必。”安奕拒绝。
陈翰林是出了名的没眼色,又小肚鸡肠。
被再三拒绝,他脸上的笑容挂不住了,问出来的话也十分逾越:“安大人是看不上犬子?还是,不想再游戏人间,有了成亲的打算?”
安奕懒得跟他废话。
可看着时不时扫一眼陈翰林,吓得浑身发抖的男孩,再听听身后越来越急促的呼吸。
他笑了:“男大当婚,有何不可?”
“啊,这……”
原本只是找茬的陈翰林愣了几秒,立刻谄媚的笑起来:“那安大人可有偏好?我让贱内帮着张罗张罗?”
“张罗?陈翰林是我什么人?”
安奕讥笑:“若本官当真看上哪家千金,自会找陛下讨个赐婚的旨意,轮不到你来操心。”
他看着脸色涨红的陈翰林,冷笑了声绕开他们走了。
“无知竖子,狂妄至极!”
恼羞成怒的陈翰林转身扇了那男孩一巴掌,骂道:“没用的废物,你娘那么会勾人,你怎么没有学到她一分本事?
安奕啊安奕,满京城都知道你同安远侯纠缠不清,我倒要看看哪家贵女肯嫁你!”
被他提及的柳云,正目光呆滞的靠在树上。
那句“赐婚”,让他身上的执拗劲都散了大半。
夫君这话是什么意思?
哪一家的千金?赐的什么婚?
难不成他心里已经有了人选,才会这么打算?
不成!
绝不成,那是他的夫君,不能上别人的床榻,绝不能!!
不远处。
安奕立在假山后看着柳云烟情绪崩溃,瘫坐在地的模样。
【你是故意的吧?】
楠楠啧啧两声,笃定的说:【你明明可以一次创死反派,非要隔三差五的来,肯定是故意的。】
{对。}安奕笑笑,故意说:{因为我坏。}
【……】被怼到无语的系统,骂骂咧咧的回了小黑屋。
安奕却叹了口气。
自卑又偏执,自私还无知。
柳云烟这性格,完全是放大了一个人所有的缺点,让别人看不到他一点的好。
啧。
他烦闷的揉了揉眉心,直接离开了这场赏花宴。
日子继续往前走。
临近中秋。
大长公主在公主府办了赏菊宴,请了朝堂上大半的官员,柳云烟这个侯爷也收到了请柬,盛装出席。
安奕看到他那一刻,不由得怔住,手里的酒杯都险些掉在桌上。
这才十来日,他怎么就瘦成了这副模样?
身上层层叠叠的华服套在身上,竟有几分空荡,领口都显得比之前宽大,让他突兀的锁骨刺着他的眼。
脸上厚重的粉都无法遮住他的憔悴,神色颓然不说,甚至走几步路都得停下歇上一歇。
可等他落座后,却又立刻坐直端起侯爷的姿态。
只是。
他满脸渴求的看向安奕,像是恨不得下一刻就扑进他怀里,却偏偏压抑自己不敢靠近他。
二人只隔着两三个桌子,柳云烟那从未移开的视线,实在是灼人。
但安奕不为所动。
除了最初震惊的那一瞥,他再不曾多看柳云烟一眼。
要么欣赏歌舞,要么同旁人寒暄,完全视柳云如无物。
直至宴席过半,在大长公主的提议下,各家的千金上台献艺。
安奕却被迫离席。
有小厮“不小心”,将一壶温酒都打翻在他衣服上。
【宿主,这套路我见过!】楠楠提醒;【有人要害你了,你千万别乱跑啊。】
{嗯,我知道。}安奕嘴上答应,却还是跟着满脸惶恐,提出要带自己去换衣服的小厮离开了。
他倒有些好巧,是谁如此蠢笨,竟在大长公主的宴席上算计他。
以大长公主睚眦必究的性格,这事便是成了,这人也得扒层皮。
正好。
这事了了,朝堂上说不定还能再少些人,他的辅助任务还能往前走一走。
小厮大概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不仅在前头走的飞快,甚至不曾回头看看安奕是否跟上。
这太明显。
若不是安奕想将计就计,怕是就这小厮已经暴露了太多。
果真蠢笨啊。
许久。
小厮终于立在一个小院子前,他引着安奕进了房,十分明显的松了口气:“安大人稍等,小的这就去取衣服。”
说完他拔腿就跑,但脚步声没一会儿却停下,显然是等在了外面。
这房子并没有什么特别,但屋里的香气缺甜到腻人。
安奕感受到冒出来的燥热,嘲讽的笑笑,飞身上了房梁藏好。
他倒要看看来的是谁。
嘎吱——
房门打开。
但进来的却不是哪家的千金,或刻意安排的女子,而是——
柳云烟。
他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呼吸急促不说,额头鼻尖还都是汗。
可他一刻也不休息,立刻脱了身上层叠的华服,扑向了屏风后。
那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在。
“怎么会!夫君呢……”
柳云烟慌乱的自言自语,甚至绕着屏风走了好几个圈,就像那高大的男人,能躲在这狭小的地方似的。
空气中的甜香越来越重。
柳云烟终于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发出比香跟腻人的惊呼。
他跪趴在地上喘了好一会的气,将不小心滑落出来的核桃又摁了回去。
“夫,夫君。”他颤着声往外稍微扯了些,再往里一摁。
尖叫被他自己用手捂住。
整个人缩成一团。
安奕苦笑着叹了口气,跳下横梁,在床边发出些动静:“谁在那?”
溃不成军的柳云烟再次鼓起勇气,跌跌撞撞的跑过去,扑进他怀里连亲带啃的,不肯撒开。
“夫君,核桃,我,我亲手磨的,夫君,给你。”他眼神都变得恍惚,却还不忘拉安奕去扯核桃。
他要快些。
得让夫君要了他。
必须在宴席结束前,让大长公主在内的贵女们,看到夫君在他里面的模样。
这香确实浓烈,但也还不至于让安奕失去理智。
反倒是波光粼粼的核桃,让安奕不顾场合。
一次后。
柳云烟稍作休息,再次迎难而上。
不是过去害羞的咬着手,不发出声的羞涩模样。
而是扯着嗓子尖叫,刻意的厉害。
安奕觉察出几分不对,正要质问,就听到外面传来匆忙的脚步声。
他叹了口气:“人是你找来的?名声不要了!”
柳云烟痴痴笑着,手脚并用的缠住他,“夫君都不要我了,要名声干什么?
我原本也不想做这种事,可夫君啊,若不这样,谁能真的信我给了你,是你的人呢?”
他的笑容渐渐扭曲:“我不敢再将你困在高墙内,就只能用自己困住你了。
夫君,你是我的,是我的,别想甩脱我。”
安奕正要挣脱。
门就被人踹开。
大长公主愤怒的声音响起。
“是哪个不知廉耻的,竟在本公主的宴会上,做出这种下作的事情!!”
安奕急忙扯过被子,将柳云烟紧紧裹住,冲外面喊:“不要进来,香有问题!”
可他说这话时,已经有几个好事的走到了床边,好在安奕裹的及时,这几人只看到被他抱在怀里的长发美人,连男女都分不出。
看着那些人戏谑,震惊或厌恶的神色,安奕将被子又往上扯了扯,试图将柳云烟彻底的裹住。
偏偏。
柳云烟自己一把扯开被子,露出大半脊背不说,还将脸上的碎发也扯开,扭头平静的看向众人,然后——
故意哼唧了声,并俯趴在安奕肩头,露出难耐的媚态。
分明浅显到一眼都能看出刻意的行径,却又万分有效。
等愤怒的安奕将众人赶出去,给他和自己穿戴好,抱着他回到安府时。
京城里关于二人在大长公主府里的所作所为,早已在京城里穿的沸沸扬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