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面善藏刀
过两日松鹤堂要开七年来的第一窑,江蓠特意写信请秦淮之来坐镇。
松鹤堂后院,阎知意跟着江蓠学做胚,白皙的小脸上沾了不少泥浆,玩得很开心。秦淮之坐在院中听九叔公唠叨,九叔公年纪大了,时隔多年再见窑口重开,难免激动。
到了未时,徐长风从后门进来,对九叔公行了礼,侧身跟秦淮之说:“事成了,那位爷请您回客栈一趟。”
秦淮之起身跟九叔公告辞,将阎知意留给江蓠照看。
回到客如云,秦淮之推门而入,只见阎循坐在窗边,咬牙凝视他,道:“你真会给我找爹娘,那夫妻两个长得跟夜叉一样,能生出你夫君我这般英俊男儿。”
秦淮之想到吴大娘子的模样,忍不住笑,道:“歹竹总能出好笋!”
阎循被他气笑了,“拿你没办法!”
“人都杀干净了?”
“清点过,没留活口。”
秦淮之坐在阎循对面,“就等御史参你一本了!”
阎循仰靠在窗边,无赖道:“我若是被罢了官,你得养着我们父女俩,不然我们连睡觉的地儿都没了。”
“你睡大街便好,别带闺女跟你受这份罪!”
“薄情郎,负心汉!”
罢官并非阎循随口一说,他当众认了亲,转过头杀了他口中的亲生父母,虽是大义灭亲,但杀父弑母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言官御史不会坐视不管,一定会给他扣一顶大帽子。
秦淮之要的正是这顶帽子,只要朝廷给阎循定了罪,便是认定了吴大娘子与陈飞虎就是阎循的亲生父母,往后若有阎循是鞑靼人的传闻,他们也不敢多议此事。
阎循跟顾惜北通过气,让顾惜北到时候做做样子,不必跟言官争执不休,罚得越重越好。
阎循从怀里取出匪寨寻来的名单,放在小几上,推给秦淮之,“这应该是你说的商人名单。”
秦淮之拿起册子打眼瞧过,颔首道:“不少是在票号有存银的商户,错不了,安木尔已经把权贵的名单给了我,接下来就该照单抓药,一个都别想跑。”
“怎么抓?”
“不是喜欢吃芙蓉馄饨吗?我请他们吃顿更好的!”
九月十五这日,红袖招门庭若市,许久没有露面的官员富商受邀而来。
宴席尚未开始,舞乐不断。
台上的舞女们各个穿着西域服饰,露着细腰酥胸,舞姿妖娆,一颦一笑是迷人的妩媚,赤脚踩鼓,鼓声直击人心,红裙飘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一起一落是勾人的魅惑。
往日花魁宴不过三五桌,今日摆了不下十桌,幽州城中能请到的人都来了。
此事透着古怪。
余成岁不安地吩咐侍从,“去把管事给本官找来!”
侍从领命,立刻出门去寻管事。
过了半盏茶的功夫,侍从回来复命:“回大人,管事在待客,说他脱不开身,请大人稍候片刻!”
“什么!”
“砰”的一声,余成岁一把拍在桌子上,喝道:“什么客要他亲自待,让本官在这等着!”
侍从俯身上前,小声道:“是秦淮之!”
余成岁瞳眸紧缩,意识到不对,起身迟疑片刻,说:“马上回府!”
余成岁想走,已经晚了。
他刚出门,被徐长风拦了去路,“余大人,我家秦爷请大人一叙,还望余大人给个薄面!”
余成岁忙推说:“府衙还有公务未处理,明日得空,再与秦……爷赔礼。”
余成岁侧身要走,眼前忽地一闪,徐长风手臂高抬,挡了他的道。
“余大人,宴会尚未开始,怎得这么着急走?”
是秦淮之的声音。
余成岁即刻转过身,只见秦淮之莞尔看他,笑得和善,余成岁蓦然觉得是自己多虑了,秦淮之并非是来寻事的。
余成岁向他揖了一礼,道:“许久不见,秦爷别来无恙!”
秦淮之握着折扇,回了一礼,笑道:“余大人宴请,怎能不给我送请柬?”
余成岁愣了片刻,说:“红袖招是寻花问柳之地,不敢脏了秦爷的眼。”
秦淮之又笑,“此地的歌舞雅乐我喜欢都来不及,又怎会觉着脏眼。”
余成岁小心问道:“秦爷今夜怎会来此?”
秦淮之开扇,道:“松鹤堂昨日开窑,成色不错,故而请大家来红袖招庆贺,不成想跟余大人的酒宴撞上了。”
“本官恭贺秦爷,生意兴隆!”
“同喜同喜!”秦淮之做出个邀请的姿势,“余大人可愿与我喝杯酒,毕竟松鹤堂的生意,也有大人的一份。”
余成岁放下戒备,“秦爷请!”
秦淮之不跟他客气,走在余成岁前面,先一步进了隔壁雅间。
余成岁刚踏进房门,迎面便看见阎循坐在桌前,手中捏着白棋子,踌躇不决,该在哪里落子。
阎循杀了陈飞虎夫妻一事,余成岁当日便已得知,听闻阎循事后不知所踪,他只当阎循回了云州剿匪,不想人一直在他眼皮子底下。
余成岁刚放下的心,腾一下又悬了起来。回想这几日没有兵马入幽州的消息,阎循应该不是来寻他麻烦的。
想到这,余成岁微微松了口气,拜道:“下官余成岁,拜见侯爷!”
阎循没说话。
余成岁微抬头,瞥见阎循动都没动,侧头看向秦淮之,请他帮忙说说情。
秦淮之温声道:“今日请余大人一叙,是我的私事,与侯爷无关。”
余成岁一时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强笑道:“秦爷有何吩咐?”
秦淮之说:“想跟余大人借点东西?”
“借、借什么?”
“借余大人身上的肉一用!”秦淮之轻摇折扇,笑若弥勒。
余成岁脸色大变,“秦爷在跟本官说笑!”
秦淮之摇头道:“今夜花魁宴,一个花魁哪够这么多人吃,不跟余大人借,肉从何处来!”
余成岁霍然起身,秦淮之哪里是跟他借肉,是要他的命。
余成岁抬脚要逃,忽地脖子一凉,徐长风的刀直直的架在他肩上。
余成岁吓得腿打颤,脸色苍白回头看向秦淮之,强硬道:“本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杀我!”
秦淮之道:“余大人多虑了,我只是借点肉,够下面的客人吃就行。”
十桌客,他一身的肉都不够,余成岁自是不信秦淮之的鬼话,忙向阎循求救:“阎侯爷,您就看着秦淮之枉杀朝廷命官,坐视不理吗?”
阎循落了子,对余成岁的话置若罔闻,道:“该你了!”
秦淮之早已料到阎循会下在何处,摸了黑子绝了他的后路。
“阎侯!”余成岁喊了声。
阎循挑眉,“聒噪!”
徐长风意会,抬手卸了余成岁的下巴。
阎循挥手道:“送去后厨,别在此地碍眼了,扰我兴致!”
徐长风颔首,一掌敲晕了余成岁,将人抗在肩上,为了不惊扰客人,翻窗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