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此情不浅,收回不难
城外开阔,深秋萧索的风来去自如。
草地微微枯意,鸦雀在低空盘旋,叫声嘎嘎难听。
这辈子如果有再见的那天,你应该儿孙满堂了吧。
岺琛立在马上,出神地看着齐昭昭的车队远去。
本来想和她说清楚的,为她冲进火海里找草药,不是为了别的什么,只是因为把她当战友了。换做是副将或者别的战士,只要能让他们活,他都会这样做。
但是又觉得说出来像在邀功。
况且,岺琛有些自嘲地想:本来就对人家心怀异念。
父帅常年在北边驻守,阿娘随军。为了让皇上放心,他只能被留在皇城。
自幼跟着太子一起长大,倒也还好。两个人名为舅甥,但背着长辈们,祁愈只叫他阿琛,他也把祁愈当哥哥。
有一次祁愈重伤被送回宫的时候,他才知道,原来他是遇到了极好的朋友,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他觉得祁愈的朋友,也该是自己的朋友,便缠着要认识。祁愈拗不过他,便带他见了赵思齐和贺州。
果然都是人中龙凤,四人一见如故。
刚开始,地道还没修好,祁愈又不能常常出宫,小伙伴们为了见面,赵思齐和贺州常扮成岺琛的随从,大摇大摆地进宫。
有一日进宫,却发现祁愈闷闷不乐,三人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陛下不顾祖宗礼法,将一个有孕的小婢女的位分一升再升,还没生孩子就已经是贵妃了。
祁愈并不为自己的地位受到威胁而难过,他是为皇后难过。这样兴师动众地对一个婢女,简直就是在打中宫的脸。
虽然皇后娘娘并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伤心,她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在看书习字。
四个小伙伴围在一起烦恼,都不理解为什么陛下会把一个婢女捧得这么高。
岺琛是最小的,说话也最直接:“莫不是,陛下就喜欢这样的?”
祁愈冲他龇牙咧嘴:“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岺琛不敢说话了,他哪里知道。
唯有赵思齐悠悠地念了一句:“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祁愈立刻来了兴致:“上回你就说要带孤去见你那个小美人的,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去,如何?”
贺州也来了兴致,胳膊肘使劲撞赵思齐,逼得他当场同意。
于是四人组易容乔装后又偷溜出宫了。
皇后收到回禀,不想扰了他们的玩兴,便派了暗卫跟着。
四个人鬼鬼祟祟爬上了齐昭昭家后院的墙头,偷窥在院子里习字的齐昭昭。
大约是八只眼睛太赤裸裸了,视线过分灼热,在院子里低头练字的小丫头感觉到了什么,把头抬了起来,然后看到了他们。
一瞬间,大家都有点尴尬。
还没等赵思齐出声,下一秒,一根扫帚便往他们头上招呼了过来!
其他三个瞬间跳下去,唯有岺琛第一反应不是躲避,而是:这丫头下手也太利落了吧!厉害!
所以,那天,他也是四个人里唯一被打中脑袋的。
岺琛被砸趴在地上,墙的那边还传来一句:“登徒子!叫你们知道本姑娘文武双全!”
然后,岺琛就晕了过去。
他醒后没有告诉别人,在看到齐昭昭的第一眼他就呆住了。
她白皙圆润的娃娃脸真的很像阿娘给他留的胖阿福。三岁生辰那天,北边快马加鞭送回的阿娘亲手绣的生辰礼,有阿娘身上的味道。
从此,他夜里只有抱着胖阿福才能睡着。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丫头好玩,后来常常听赵思齐提起她古灵精怪的想法,便越听越喜欢。
心里暗道:原来她和我阿姊一样心里装着天下百姓。
不是不知道他们青梅竹马,感情非旁人可比。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看到好吃的好玩的,便觉得她定会喜欢,总想分她一份。常常使唤门房送过去,说是赵思齐送的。
后来父帅年纪大了需要接班人,皇上才恩准他去北边历练,他再也没收到齐昭昭的消息。偶尔会想起她,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再后来,皇后和太子开始布局了,听说赵思齐也把她安排进来,他急得不行。飞信回皇城问为什么不能等太子登基后再安排?
收到的回信只有短短三个字:她乐意。
好吧。
岺琛只得日盼夜盼,等到张榜,又等到肃王起兵,终于轮到他和齐昭昭一起去铜城了。
说好的文武双全,刚出皇城便吐了。又很要强,坚决不肯多休息。
岺琛很担心,瞅见花随意吃果脯吃个不停,便没收了,拿到齐昭昭那边献殷勤去。
快到铜城了,要留她一人和两只豺狼周旋,他差点没舍得走。
然后是火烧铜城。
二十年,足够肃王和肃王妃将铜城变成兽场。
铜城的百姓早就死了,只不过现在才收殓。
他见惯了生死,可是齐昭昭没有。虽然她嘴硬,说自己棺材铺里长大的什么样的尸体没见过,但是病得比谁都重。
因为谁也没料到,肃王妃给她安排的住处,满院子的花都是有毒的。
病了几天,圆润的娃娃脸没了,下巴尖尖,脸色苍白。
一点也不像胖阿福了。
他承认自己很心疼,亲自给她换毛巾,灌药,忙活了好几个晚上。
花随意问他是不是心悦齐昭昭。
他说,这是因为把她当同僚。
花随意把脸扭开,说不信。
他想,不信就不信,反正也不关她的事。
等一切尘埃落定,齐昭昭又不愿意留在皇城,她和赵思齐预判的一样,非要去铜城当知州。
而他也要接替父帅,成为镇守北方的将军。
一西一北,隔着山,隔着海,隔着重重沙漠。
岺琛微微一笑,抬手,示意将士们启程。
日子很长,他总会遇到另一个活泼鲜妍的姑娘。赵思齐说得没错,北边美人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