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岺琛的心思

    我走出关押肃王妃的帐篷，目光所及之处都是断壁残垣，抬腿，却不知道下一步该往哪边走。

    说来也是好笑，早从进城看到铜城被戎人占领的那刻起，我就知道这座城保不住了。

    只是心里这份沉重，随着铜城变为废墟，一日更比一日重。

    太祖曾经严令有三：大梁历代皇帝不得与戎族通商；大梁公主不得和亲戎族；大梁子民不得与戎人通婚。

    肃王置梁律于不顾，在这里，大梁的礼仪和文明被戎族的血腥粗蛮代替，养出了半人半兽的铜城后代。

    他们是必死的。

    但是我亲自参与了屠城后，又承受不住这满目苍夷，下山后病了十来天。

    真忍不住自嘲：当了刽子手，还想坐菩萨的莲花座。

    再说什么“来之前不知道铜城是这般无药可救的境地”，也是于事无补。

    我长叹一口气。

    忽然一位少女跳到我面前，吓我一跳。

    “齐大人，你怎么在日头下站着？才刚好，可别又累着了。”别扭的大梁话，但嗓音甜美。

    是狄族未来的女祭司花随意。

    近十年来，大梁与狄族在和平状态，岺老将军在与狄族女祭司的几次“军事演习”的较量中都占上风，逼得女祭司遵守承诺，让最宠爱的接班人在这场战中帮一下岺琛。

    我病发的时候，是花随意用蛊术为我瞧病。这个女孩子和山间精灵一样，看到她就有好心情。

    我不自觉笑了：“随意姑娘，我已经大好了，出来走走。”

    花随意凑近了，端详着我，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齐大人这病可太吓人了，高热了五天五夜，我都怕你烧糊涂了。”

    我笑着拱手：“还好有花神医妙手回春，我便侥幸捡回一条命。”

    花随意笑嘻嘻地摆手：“我不敢领受这份功劳，都是岺将军冒死从火海里给你找的草药。”

    我怔住了。

    “齐大人中的是戎族的花毒，我让我的小宝贝喝了药，再钻进你身体里才……”

    “停停停——”我连忙捂住她的嘴——真是一点都不想听到她是如何让蛊虫进入我身体的细节了。

    我义正言辞道：“只说和岺将军有关的部分就好，懂？”

    花随意被我一掌捂住的脸只露出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然后很配合地眨了眨。

    我这才放开她。

    花随意还是一脸坏笑：“和岺将军有关的部分就是——我的小宝贝需要喝药——”

    我立刻气势汹汹地瞪她。

    “但是——药从哪里来呢？”花随意在我的眼神攻势下硬生生把话题转了个弯：“从岺将军那边来。”

    “我随身带的草药不多，还好山脚下有长那种草药，但是当时那个大火猛的呀——漫天都是烟——呛人得很——”

    花随意一边拖长声调语气夸张，一边双手比划着，试图告诉我烟有多呛人。

    我一脸无语。

    这妮子表演欲怎么这么重呢？

    “但是岺将军义无反顾——这四个字是这么用的吧？反正就是不带犹豫地冲了进去，找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哎呀——”

    花随意说到这猛地一拍大腿。

    我心跳跟着漏了一拍。

    自我醒来就没见过岺琛，莫不是因为给我找药，他伤到了哪？

    花随意“啧啧”两声：“齐大人是不知道，我当时还以为是林子里的猴精钻出来了——岺将军跟你们大梁的炭一样！黑得我都没认出来！”

    她说完还很用力地点了点头，佐证自己当时有多吃惊。

    又转头看着我，很期待我表露对此应有的感激和喜悦。

    我想到迷迷糊糊发高热时，感觉到触碰我额头的冰凉的手掌心，好像笑不出来。只挤出一句干巴巴的：“岺将军一向友爱同僚，我心里真是感激不尽。”

    花随意一脸向往道：“在我们狄族，这样的同伴是值得我们把命交给他的。齐大人可得好好谢谢岺将军。”

    我勉强一笑：“岺将军要收编队伍，又要追查漏网之鱼，可太忙了。大梁讲究的是大恩不言谢。这天大的恩情，记在心里，日后再报答，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