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屠城

    昆垣猛地转头，下意识就想呵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远处山上，铺天盖地的浓烟正朝着这边涌来，长长的火舌在林间肆虐，眼看已经逼近城池。

    城中百姓们为了逃生，纷纷往城门涌来，想要逃到沙漠里去。

    乌泱泱的人群，慌乱的哭喊声由远及近，只一秒钟，铜城彻底陷入了混乱。

    昆垣张了张嘴，想下个命令，却发现自己口干舌燥——

    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这样的。

    为什么会这样。

    城门的戎兵拼命呼喊挥手，示意百姓们回去——为了岺琛和三万岺家军，从城外到城门口的石板下已经铺好火药。

    只要岺家军陆续进城，石板上达到一定的重量，布置好的机关就会启动：火药的引子会被点燃，城楼上的猛火油也会倾泄而下。

    届时三万岺家军会陷入一片火海中，不是被烧死，就是被炸死。

    这个计划很完美，但是没有人告诉昆垣，岺琛一行人居然能爬上万丈高的悬崖峭壁，从山上，选择火攻。

    原来这场战争早就开始了。

    等他发现开局的时候，已经是个死局了。

    昆垣猛地回神，咬咬牙，他带着心腹迅速下城楼，从暗道折回城里。

    其实应该先逃命，但是胸中滔天怒火，他的理智已经被烧没了。

    多年美梦一秒破灭，被最信任的人捅了一刀，伤在最致命处。

    他此刻只想去抓住肃王妃，问清楚那个贱人，为什么要在关键时刻倒戈！

    剩下的戎兵互相看看，都乱了，匆匆打开城门，闹哄哄地下城楼逃窜。

    而等城内戎兵和戎人跑出城，就会看到城外的两万岺家军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弓弦微微一颤，便是一阵铺天盖地的剑雨。

    死得比挤在城里的人还快。

    很快城门处就堆满了尸体，重量达标，机关被启动，火药引子被点燃，猛火油从天而降。

    先是轰地一声——

    然后是无数声爆炸声——

    漫天的血雨。

    漫天分裂的躯体。

    人的尸体，马的尸体，肉砸肉，血连血，混在一起。

    断裂的铠甲和刀剑长矛，碎成片的布衣和包袱，噼里啪啦掉落在一起。

    还有血混着泥，粉末一样，在半空中洋洋洒洒，再回归土地。

    城中各主干道都陷入火海之中。

    四处洒落的火药，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猛火油，狄族女祭司召来的狂风。三者加在一起，足够让整个铜城都变成一座废墟。

    肃王府里，大部分下人早就被火势惊得各自逃命去了。

    唯有肃王妃听到爆炸声，感受到脚底的板石颤抖得厉害， 她激动地跑到院子里，看着四面冲天的火光，突然癫狂大笑，笑得整个人东歪西倒。

    “烧起来！烧起来！给本宫烧光这座城！烧光整个大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贴身婢女冲过来扶住她，反被她勒紧了脖颈，瞬间不能呼吸。

    肃王妃低头在婢女耳边呢喃道:“看到了吗？你看到了吗？我说过的，我要整个大梁给你陪葬！好戏开始了，你看到了吗？”

    她陷入了癫狂的状态，可怜的婢女被她勒得双眼翻白，手指痉挛，想要呼救却无法出声。

    “你说啊！你看到了吗？！你高兴吗？！我要听你说话——”

    肃王妃猛地一用力，婢女被她活活掐死了。

    软软的尸体被甩在地上，婢女的脖子被护甲割出了深深的伤口，滚烫的血不断地流出来。

    肃王妃看着满手的血，怔怔道:“你那天也流了这么多的血吗……你……痛吗？”

    满院寂静，无人回应。

    她忽然掩面哭泣:“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找你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

    直哭到委顿在地，涕泗横流。

    她满头珠翠，一身绫罗，却空虚得像一只在人间流浪了一整个秋冬的蝉壳，不能接受嘹亮的夏天已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