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皇后威武

    皇上不到四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偏偏语气短促，气势上输了皇后一大截:“朕，朕便不收，天子一，一言九鼎，岂能朝令夕改？”

    “区区百条人命就能为朕延年益寿，换来千千万万百姓之福，有何不可！”

    皇后话里带着无限威胁:“陛下！本宫说过，民可载舟亦可覆舟！”

    五年前，肃王给皇上献了一名老道，据说老道久居深林，多年来全靠吸食天地灵气而活，忽然被上天点中，让他下山匡扶明君。所以肃王不敢耽搁，着骏马拉着雕金香车，千里迢迢把老道送来皇城。

    实在是鬼话连篇，但架不住皇上愿意相信，还翻新了一座旧殿供老道住，拨了数十名太监宫女伺候。

    有一次在御花园遇到老道，皇后和太子扫了一眼就不想再看第二眼。

    本想当他是个玩意摆在宫里，绫罗绸缎珠宝器石随他想要便要，谁知道老道竟得寸进尺，一年前蛊惑皇上：只要选一百名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的童女和一百名阳年阳月阳日阳时出生的童男，采集他们的心头血，或可炼成万寿仙丹。

    皇上一听就觉得可行，大梁国土辽阔，子民何止万千，让百姓为君上舍两百稚子只不过区区小事。

    当即下旨采选童男童女，合适的人家赏二十两白银。足够平头百姓之家一年的嚼用， 算得上是厚赏，只可惜皇上错估了百姓对他的尊重。

    这些年，皇上沉迷于修道炼丹，吃多了丹药身体总有不适，老道便提出要祭祖。

    祭祖为表诚心，不用畜牲，用人牲。

    百姓早就不满他了，民间讽刺皇上昏庸的折子戏多到戏班子都能连唱一年不重复。

    如今这条旨意一下，大家自然知道孩子如果中选那是有去无回的。

    所以各地官府拿着人丁登记各册到访时，大部分人家都称孩童“走失”，官府无法只得上报。

    一年了也不过找到十五个合适的孩子，各级府衙互相推脱，都说罪不在己。

    亏得太子挺身而出，为百官和皇上据理力争，皇上当然无理，又不敢动这个儿子，便又砍了一批小吏的脑袋来泄气。

    事情暂时僵住，太子不退步，皇上不罢休。

    民间流言纷纷，传得十分难听，皇后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祁愈和祁恣绕过下跪的宫人，从没来得及关的偏窗看进去。

    “你，你敢，敢在朕面前称本宫？”皇帝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的老兔子，梗着脖子嚷道:“你是仗着你父亲辅国将军的势吗？！”

    皇后一声冷笑:“本宫是皇家儿媳，仗的自然是皇家的势！”

    话毕，皇后拿出一副明黄圣旨。

    这是先皇在立皇后做太子妃的时候，单独给她留的圣旨。

    皇帝和贵妃急忙跪下，窗外的祁愈祁恣也跪下。

    皇后打开，缓缓念出来。

    先皇严令有三。

    一，皇帝须立太子妃辅国将军之女岺氏为后，终生不可废；

    二，皇后所生皇子则为太子，皇后无子，则从妃嫔中选一子亲自教养，非皇后教养不得为太子；

    三，若有一日，皇帝难负江山之重，则退居太上皇，让贤于太子。

    “陛下，圣旨是先皇亲笔写就，本宫不曾编造半分。”

    皇后将圣旨放回盒中，怜悯地俯视着失魂落魄的皇帝和贵妃。

    皇帝失魂落魄是因为，原来先皇从来没有认可自己，先皇认可的是皇后。

    贵妃失魂落魄是因为，原来自己的儿子永远没法通过正统的路坐上皇位。

    “大梁江山得之不易，还请陛下三思。”

    皇后说完，裙裾一甩，昂首直出。

    祁愈等候在外，对母后深深一鞠。

    皇后安慰道:“我儿放心，虽说为君之道先存百姓，但母后也不会疏忽了知意。”

    祁愈其实不担心秦知意，她就在自己眼皮底下，有什么风吹草动随时可以护着。

    但是肃王，远在铜城，真正是山高皇帝远。

    祁愈也是这两年来代君父亲政才发现朝堂上肃王的势力已不容小觑，他们拧成一股绳，只待时机到来便搅动风云。

    解决肃王，迫在眉睫。

    可笑皇上还是一如既往和贵妃在重华宫歌舞宴饮，宠信老道，沉迷丹药。

    相爷代批奏章批到半夜三更，还得扶持祁愈这个初出茅庐的太子，呕心沥血挣不来帝王的信任，只挣来诏狱重刑。

    北方有狄贼多次冒犯，幸得辅国将军镇守，但辅国将军已年近六十。

    西方有戎贼虎视眈眈，但镇守铜城的肃王是个莽夫，且早有反意。

    大梁传至当今，不过三代，已然岌岌可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