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商量完第二日的计划,蔺良才和枝灵儿从后门离开了药铺,回到他们借住的地方。
二人走后,贺兰瑕端着药碗进屋。
一闻见苦涩的药味,云慕遥就皱起了眉,脸上写满了排斥。
云慕遥长这么大,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便是喝药。
自从贺兰瑕发现了她这个弱点,每次她与妖魔对战不好好防守,导致自己受伤,回来以后,贺兰瑕都会给她煎一碗苦涩至极的汤药。
被他盯着喝完黑漆漆的汤药,张牙舞爪的少女保准蔫巴下来,苦着小脸举起手发誓,自己下次一定不会那么激进。
回想起这段过往,贺兰瑕眼神不自觉变得温柔,将药碗递给她,“趁热喝了吧。”
云慕遥不情愿地接到手里,咕咚咕咚往喉咙里灌。
贺兰瑕想起一件事,“对了,刚才掌柜过来找我,说药铺没有空房了。所以今夜,恐怕我们还要同住一屋。”
话音刚落,云慕遥不小心被药汁呛到,咳了两声。
贺兰瑕紧张地上前,正欲帮她拍背顺气,“你没事吧?”
“没事。”云慕遥躲开他的触碰,一口气喝完剩下的药,将空碗还给他。
贺兰瑕的手顿在半空,指尖动了动,然后便若无其事地放下手,接过她手里的空碗。
云慕遥脸颊还泛着咳嗽后的红晕,“那你便留下吧。”
“嗯。”
临睡前,贺兰瑕出去了一趟,将空药碗拿了出去。
回到房间,他吹熄烛火,缓缓转动轮椅靠近床边。
云慕遥已经挪到了床的里侧,给他腾出位置。
她听见轮椅碾过乌砖的声音停下,而后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身旁便多了具温热的躯体,淡淡的草药气息飘来。
云慕遥紧闭的眼睫颤了颤。
贺兰瑕和衣而卧,正正地平躺在床上,望着床顶的帷幔发呆。
他身上只盖了件玄色大氅,发觉一片衣角压在背后,便想将其拿出来。
明明只是个很小的动作,可夜里寂静,什么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听在贺兰瑕耳中,便如同搬动桌椅一般响。
他连忙停下,并拢起双臂贴着身侧,一动也不敢动。
身旁的云慕遥忽然出声:“你会解妖毒?”
贺兰瑕紧张地眨了下眼睛,“嗯。”
他正在思索,如果她问起他为何会解妖毒,他该如何回答。
可云慕遥并没有问,她只是说:“你能不能把汤药制成药丸?”
“可以。”
“麻烦你这两日,做些解妖毒的丹药。”她实在不想喝苦涩的汤药了。
贺兰瑕温声应下,“好。”
他原本也有这样的打算。
他们早晚要跟妖怪交手,提前准备好解毒丹,有备无患。
之后云慕遥就没再说话,闭着眼,清浅的呼吸渐渐均匀。
贺兰瑕判断她应该睡着了,小心地伸出手,想将压在身下的大氅衣角给扯出来。
正扯着衣角,手臂忽然被人抱住,贺兰瑕身子猛然一僵。
反应过来后,他脸颊瞬间红透,心怦怦乱跳,问话的时候声音都在发颤,“我吵到你了吗?”
身旁安安静静,没有回答他的话。
贺兰瑕咽了咽喉咙,小心翼翼朝身边投去一眼。
等了半天没等到回应,他屏住呼吸凑近,浓墨般的夜色中,依稀能够分辨出云慕遥神情恬静,气息安稳绵长。
她没醒,只是睡着后无意识的动作。
贺兰瑕长舒一口气,犹豫片刻,没有选择将自己的手臂抽出来。
这是为了不打扰她休息,他在心里这么说道。
贺兰瑕帮云慕遥掖了掖被子,红着脸躺回原处。
只是刚一躺下,就发现有什么地方不太妙——头发被她压住了,传来丝丝缕缕的拉扯感。
床帐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他们两个的长发暧昧地缠绕在一起,难分彼此。
尝试了一会儿,没能成功解救出自己的头发,贺兰瑕只得放弃。
他朝云慕遥那边偏了偏头,几乎要碰到她的耳朵,然后怀揣着过速的心跳声闭上眼,安然睡去。
第二天醒来,云慕遥发现身旁躺着一个人,他们的身体挨在一起,她甚至还抱着那人的胳膊。
睡意瞬间褪去,她一个激灵清醒过来,“谁?”
贺兰瑕茫然地睁开眼,回想起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忙道:“是我。”
美梦初醒,他嗓音略有些沙哑,不似平时那么清越。
云慕遥松开手,着急和他拉开距离,却没料到头发缠在一起,刚起身又被拽了回去。
贺兰瑕耳尖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你别动,我来。”
云慕遥知道自己解决不了这个问题,便听话地没有动。
清晨日光暖足,光线透过床幔,影影绰绰地照进来。
贺兰瑕侧着半起身,右边手肘抵着床板,倾身过去,动作温柔地帮她解头发。
只是这样一来,他们之间的距离又拉近不少,近到几乎气息相交。
贺兰瑕下意识放轻了呼吸,生怕自己的气息惊扰了她。
几根柔软的发丝垂落,若有似无地拂过耳畔,不知道是谁的。云慕遥不自在地蹙起眉,清声催促:“好了没?”
贺兰瑕乌睫颤动,“就要好了。”
就在云慕遥耐心告罄,准备用问心剑一剑砍下去的时候,贺兰瑕终于将他们两个缠绕在一起的头发解开。
“好了。”
云慕遥立刻起身,靠墙而坐。
贺兰瑕盘腿坐在她对面,气息有些不稳。
经历了刚才的尴尬,两个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床上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归齐的声音在此时出现在厢房外,“少爷,您醒了吗?”
贺兰瑕心弦稍松,叠好自己的衣服,下床来到门口,打开了厢房的门。
归齐端着木盆进来,伺候他漱洗。
归齐像往常一样帮贺兰瑕束发,可梳篦刚落下,贺兰瑕便轻轻“嘶”了一声。
“少爷,是不是我太用力了?”
被压了一夜的头发扯得头皮微疼,贺兰瑕控制住想要揉一揉的冲动,“没事,你继续吧。”
归齐很快帮他用玉冠束好头发。
之后云慕遥静心养伤,贺兰瑕向药铺掌柜借了些工具,开始炼制解妖毒的丹药。
另一边,蔺良才和枝灵儿换了身粗布衣裳,按照提前商量好的计划,抱着假襁褓去观音庙上香祈愿。
两人走在来往的人群中,装出一副愁容满面的样子,“我可怜的孩子,怎么就突然生起恶疾了?”
来到观音庙里,蔺良才和枝灵儿抱着襁褓跪在蒲团上,虔诚地拜了又拜,“菩萨保佑,保佑我们的孩子快些好起来吧。”
枝灵儿瞥了眼旁边专心演戏的蔺良才,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可下一秒她就笑不出来了,因为蔺良才揽住了她的肩膀,安抚地拍了拍:“娘子别担心了,我们的孩子一定会好的。”
枝灵儿的笑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憋得脸都红了。
蔺良才瞥了眼她的神情,眼中快速掠过一抹笑意,嘴上仍念叨着:“娘子最近都瘦了,真是让为夫好生心疼。”
顾及他们办的是正事,枝灵儿只能强行忍住把他推开的冲动,皮笑肉不笑道:“夫君也是,腰都饿瘦了。”
说话间,悄悄伸手往他腰间狠狠掐了一把。
两个人“鹣鲽情深”地抱着孩子从观音庙走出来,惹得许多百姓侧目,还有心肠好的大娘特意走过来安慰他们:“孩子吉人自有天相,会好起来的。”
“谢谢大娘。”
“要是实在好不起来,那也是命。你们俩趁着年轻体壮,干脆再要一个吧。”
枝灵儿:“……谢、谢谢大娘。”
走到一个没人的胡同,蔺良才终于演不下去,夸张地捧腹大笑。
枝灵儿恨恨地给了他一脚,“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东西?快滚啊!”
“我可什么都没想,你踹我干什么?”蔺良才抱着襁褓跑得飞快,枝灵儿提起裙摆在身后追。
“你还敢躲?别跑!”
打闹了一会儿,枝灵儿气喘吁吁,扶着膝盖休息,“老大说,妖怪会派纸人来抢孩子,怎么还没出现?”
蔺良才收起了脸上的嬉笑,“急什么,这才过去多久?”
“那我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装夫妻,在街上闲逛咯。”
两个人在街上走到傍晚,天刚擦黑,路上就几乎看不到行人了,百姓们畏惧妖物,一入夜便会闭门不出,躲在家里。
蔺良才和枝灵儿假装去药铺抓药,偷偷来到后院,将消息禀告给云慕遥。
“老大,我们今天去观音庙烧了三次香,没有遇上纸人。明日,我跟蔺良才接着去观音庙。”
云慕遥颔首,“好,辛苦你们了。”
枝灵儿还想跟云慕遥说话,被蔺良才强行拉走,“行了,说完就赶紧回去,免得被妖怪发现破绽。”
蔺良才看出云慕遥受了伤,不愿过多打搅。
之所以不把这件事告诉枝灵儿,是因为担心她这个大喇叭知道了,会吵吵个不停。
二人离开后不久,贺兰瑕从外面回来,换了身荼白的里衣,乌黑的发梢还带着淡淡的潮湿。
贺兰瑕关上门,“他们今日没见到纸人?”
“嗯。”
贺兰瑕来到床边,正准备上床,就见云慕遥躺到了床的最里侧,几乎贴着墙根睡,留出了一大片空间给他。
贺兰瑕抿了抿唇,眸光微暗。
他吹熄了烛火,规规矩矩地平躺在床的最外沿,自觉和她拉开距离。
可是夜里睡到一半,迷迷糊糊中,贺兰瑕感觉手臂又被人抱住。
还有头发,也被压住了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