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窗缝漏进来几丝寒风,吹动烛火跳动了下,将贺兰瑕的思绪从过去的回忆中拉出来。
他将指尖搭在云慕遥手腕,见她脉象逐渐平稳,这才放下心。
贺兰瑕轻手轻脚地在云慕遥身边躺下,中间隔着一臂距离,很小心地不让自己碰到她。
借着跳动的烛光,贺兰瑕目光缱绻地望着身边人的睡颜,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在云慕遥醒来之前,贺兰瑕便提早下了床,去药房帮她煎药。
等他煎完药回来,云慕遥刚好苏醒,正准备下床。
贺兰瑕连忙出声拦住她:“你肩上有伤,先别动。”
云慕遥迟疑片刻,捂着左肩的伤缓缓坐起来,靠着床头,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妖呢?”
“跑了,雷师兄他们没有追。”贺兰瑕走进来,轻轻将药碗搁在桌上。
云慕遥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嗯。”
不追是正确的。
那妖有古怪,若是贸然追去它的地盘,只会陷入危险。
“除了我以外,可还有人受伤?”她又问。
“没有。”
云慕遥松了口气。
她的脸色恢复了些,不似昨日那么苍白。
正在这时,雷乌师兄他们走了进来,“云姑娘醒了?”
“嗯。”
贺兰瑕斟酌着开口:“你身上余毒未清,还需再喝一碗药。”
“端过来吧。”云慕遥应道。
贺兰瑕将勺子拿出来放到一边,将药碗交给她。
云慕遥用没受伤的右手接过,闻见药的苦味便皱紧了眉,屏住呼吸一口气灌了下去。
贺兰瑕袖中放着准备好的梅子糖,犹豫了下,还是没有拿出来。
“昨日你们可有什么发现?”喝完药,云慕遥关心的还是除妖的事。
雷乌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
贺兰瑕将空药碗放回桌上,昨天屋里的家具几乎全被损毁,桌椅板凳都是新搬来的。
放下碗,他回身说道:“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
屋中几人的视线都看了过来。
贺兰瑕却只望着云慕遥,温声道:“昨夜下了场大雪,据归齐说,下雪的时间,恰好正是屋中妖怪施展妖力的时候。”
“公子的意思是?”雷方插嘴。
贺兰瑕沉吟片刻,道:“或许,这个妖怪有着特殊的本领,能够影响天象。不过目前我们获得的信息太少,还不能够完全确定。”
云慕遥脑海中浮现出,昨夜从那些纸童口中听到的祈雪歌。
这二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可惜没有从那妖怪口中套出话,不知道她的原身是什么。
那妖怪如此小心翼翼地藏好自己的原形,恐怕正是因为,这代表了它的弱点所在。
“昨天我们没去追那个妖怪,现在也不知道它躲在何处,接下来可怎么查?”雷乌问。
云慕遥想了想,“药铺的伙计不是说,镇上有许多丢失了孩子的人家吗?或许可以从这些百姓身上入手,看看能不能问到什么线索。”
几位师兄眼睛一亮,“对啊,我们怎么没想到。云姑娘你好生休息,公子就留下来照顾你,我们几个出去打听情况。”
“嗯,辛苦了。”
说罢,雷乌带着三个师弟离开了药铺,只有归齐留下,万一妖怪卷土重来,有他在也能抵抗一阵子。
归齐很有眼色地没在屋中久留,借口烧水离开了房间。
于是厢房内只剩贺兰瑕和云慕遥二人。
安静了会儿,贺兰瑕道:“你的伤处该换药了。”
“把伤药给我吧,我自己来。”
贺兰瑕将瓷瓶交给她,然后主动背过身,低声道:“我转过身了。”
云慕遥用剑挑开纱布,忍着疼,给左肩的伤口涂了药。
只是她只有右手能动,勉强能上药,却没办法自己包扎。
云慕遥尝试了两次,只好放弃,“劳烦叫个人进来帮我包扎一下。”
听出她语气中的客套和疏离,贺兰瑕眼眸微暗,心间涌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我帮你包扎不可以吗?”
背后安静了几息,传来一声:“那便麻烦你了。”
贺兰瑕净了手来到床边,拿起干净洁白的纱布,轻轻盖住她的伤口,一直包到右肩。
正准备将纱布绕过她颈后,贺兰瑕忽然想到什么,动作突兀地顿住。
如果……他从后面将纱布绕过去,几乎相当于将她整个人抱进怀里。
这样的姿势太亲密了。
贺兰瑕脸颊发烫,一时不知道如何继续下去。
“怎么了?”他久久没有动作,云慕遥疑惑出声。
贺兰瑕的心猛地一跳,“没什么。”
“快一点。”
“……好。”
贺兰瑕缓缓俯下身,随着距离的不断拉近,清幽的少女香气侵入鼻尖,他的呼吸蓦地乱了,脸红得几乎要滴血。
贺兰瑕慌忙屏住呼吸,不敢看她莹白的脖颈,指尖颤抖地将纱布绕了过去。
昨夜为了云慕遥睡得舒服,贺兰瑕帮忙除去了她的发簪。此时,柔顺如云的青丝散落在背后,他只好腾出一只手轻轻拂开。
拨开头发时,却不小心碰到了她后背的肌肤。
贺兰瑕瞳孔收缩,像是被烫到似的连忙收回手,“抱歉,我不小心碰到了。”
说话间,属于他的气息喷拂在耳后,急促而滚烫,云慕遥别过脸,“没关系。”
片刻后,她又道:“继续吧。”
贺兰瑕喉咙有些发干,“……嗯。”
他无意识地蜷了蜷手指,刚才碰到她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细腻温热的触感。
贺兰瑕深呼吸了两下,勉强平复下心神,继续帮她包扎。
这次,终于顺利完成。
贺兰瑕长舒一口气。
只是简单的包扎伤口,居然让他额头都渗出了一层薄汗,比昨夜和妖魔对战还要惊心动魄。
云慕遥缓缓拉起外衣,“多谢了。”
贺兰瑕滚了滚喉咙,低声道:“不必客气。”
云慕遥心下升起几分疑惑。
他嗓子怎么了?突然沙哑了许多。
不过云慕遥没有多问,安静地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贺兰瑕见状便没有继续打扰她,“我先出去了,有事叫我。”
“嗯。”
傍晚时分,几位出去打听消息的师兄回来了。
雷乌师兄兴奋地说道:“公子,云姑娘,我们去几家丢失孩子的百姓家里打问了一圈,发现他们丢孩子之前,都曾去过一个地方。”
贺兰瑕问道:“什么地方?”
“桐花镇西边的观音庙。”
贺兰瑕微诧,“寺庙?”
“对,就搭在田间地头。百姓家里遇到白事,或是运道不好,孩子染重病,都会去观音庙焚香烧纸。”
雷乌说着说着,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公子,我们还抓到两个形迹可疑的人。”
“我去把人带过来。”
雷乌转身出门,押进来一对被缚灵索绑起来的年轻男女。
两人穿朴素的布衣,却遮不住出众的容貌,男子眉目疏朗,女子娇俏可人。
“就是他们。”雷乌说道,“我们去观音庙附近查探,看到他们抱着襁褓走来走去,形迹可疑,便多加留意。后来他们二人争吵间,襁褓不小心被扯开,我们这才发现,他们抱着的孩子是假的!”
雷方道:“说不定他们就是那妖怪的帮凶。明明同是仙道中人,却助纣为虐,实在可恶可恨。”
女子火冒三丈,“什么妖怪帮凶?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抓好人,我看你们才是妖怪的爪牙!”
男子倒是镇定多了,神情吊儿郎当的,丝毫看不出被绑的担忧,“各位师兄,这其中定然有误会,我跟我娘子都是好人。”
“谁是你娘子?臭不要脸!癞□□想吃天鹅肉!”女子瞪大眼睛,红着脸怒骂。
靠在床边的云慕遥听见两人熟悉的声音,眉梢微扬,有些意外。
她出声打断了他们的斗嘴:“灵儿,良才。”
枝灵儿一怔,眨了眨眼,“我怎么好像听到了老大的声音?”
云慕遥好笑道:“是我。”
枝灵儿眼眸骤然亮起,顾不得身上还缠着缚灵索,并起双脚,乐颠颠地朝床边蹦了过去。
看到靠坐在床头的云慕遥,枝灵儿惊喜地喊道:“老大,你怎么会在这儿?”
蔺良才眼中也有惊喜,却仍在嘴欠地说风凉话:“刚说了癞□□,某人就开始蹦跶。”
枝灵儿回头大吼一声:“蔺良才你给我闭嘴!”
没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雷乌问道:“云姑娘,你们认识?”
云慕遥颔首,“他们是我的朋友,并非妖魔同党。雷乌师兄,先给他们二人松绑吧。”
“好。”
雷乌打出一道灵力,将缚灵索收回袖中,给枝灵儿和蔺良才松了绑。
云慕遥问:“你们怎么没在宗门待着,跑到了这里?”
枝灵儿雀跃地回答:“趁着掌门去参加除魔大会,我偷偷从宗门里跑了出来,然后叫上蔺良才,正准备一起去浮光岛找老大你。路上途径桐花镇,我们感受到妖气,就暂时留在镇上捉妖了。”
云慕遥疑惑道:“那襁褓和假孩子是怎么回事?”
刚才雷乌说,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两个正抱着襁褓在观音庙附近走动。
枝灵儿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嫌弃道:“还不是蔺良才出的馊主意,说什么我们假扮夫妻,假装抱着孩子在观音庙附近徘徊,就能引妖怪上钩。”
结果妖怪没引来,反而让几位师兄误会,被当成妖怪的帮手给抓了起来。
当初就不该听他的。
雷乌深深作揖,“这次怪我们行事鲁莽,误会了二位,我雷乌在此向二位赔罪,对不住了。”
众人寒暄一番,云慕遥问起了正事:“灵儿,你跟良才何时来的桐花镇?可有什么发现?”
“我们三天前到的桐花镇,还未跟妖怪交过手。四处打听一番后,得知那些百姓丢孩子之前,都去过观音庙,所以我们才会找到那里。对了老大,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云慕遥便将自己为何前来桐花镇,以及前夜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讲给他们两个听。
她隐去了自己受伤的事。
枝灵儿问道:“老大,你说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云慕遥思忖片刻,道:“恐怕得委屈你一下子。”
“需要我做什么,老大你尽管说。”
“我想让你跟良才继续假扮夫妻,带着假襁褓引妖怪出现。”
“好,那我这就去——”枝灵儿想也不想地答应,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顿时垮起了脸,“老大,我不想跟他假扮夫妻,换个人行吗?”
云慕遥轻轻摇了摇头,“我们七人都跟妖怪打过照面,若是我们去观音庙,一眼便会被妖怪看穿。这件事,只有你跟良才能做。”
蔺良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乌木扇,合起扇骨,不轻不重地往枝灵儿脑袋上敲了下,“行了,刚才还说都听帮主的,这么快就反悔耍起赖了,丢不丢人?”
枝灵儿一想也是,她可不能在老大面前言而无信,最后还是答应了。
“好,那我们明日换身打扮,继续去观音庙附近打探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