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大哥小哥
昨天晚上许琛回了卧室，翻来覆去一点多才睡着。早上七点钟的时候，他在睡梦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然后就觉得谁在摇晃他的肩膀。
他有一点起床气，被人轻轻一晃就觉得烦的不行，抱住什么东西狠狠咬了一口，只听到身边的人“嘶”了一声，应该是把胳膊抽走了，然后他就彻底清静了。
韩阿姨把他叫起来的时候已经七点四十，他头发有点乱，辅导班八点就开始上课，没时间洗，只简单地洗漱之后，戴了个黑色的鸭舌帽，随便找了件黑色短袖穿上，为了配自己新买的球鞋，他特意穿了条粉白的运动裤。
许琛急匆匆地跑下楼，打算不吃早饭就去上课，祁鹤却安然坐在餐桌前动也不动，硬是要吃完早饭才走。许琛看着他那淡然自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真想狠狠踹他一脚，不，是十脚！
虽然昨天闹过一场，但在祁鹤离开之前他们总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为了不让唐悦和韩阿姨为难，许琛只能先忍一忍。
在韩阿姨的一顿劝说之下，许琛也坐下吃了点早饭，等到祁鹤吃完才一起骑自行车去辅导班。
七月的早晨有点闷热，沥青路面散发着蒸蒸的热气。两个男孩子在十字路口等红绿灯，刚才骑车太快，许琛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揪着衣领扇了扇，觉得无聊就趴在自行车把手上打量了一下祁鹤。
祁鹤身子笔直，白色短袖和灰色运动裤显得这个人很精神。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红绿灯上，许琛的视线则悄悄移到他的胳膊上，突然发现他腕骨处有一排牙印。
“你胳膊……”
许琛刚想问祁鹤胳膊怎么弄的，绿灯亮起，祁鹤不声不响地踩上脚踏板走了。
许琛翻了个白眼，碎碎念：“脑子有包的死人脸。”
因为祁鹤非要吃早饭，他们两个很潇洒地迟到了。
数学老师已经讲了十五分钟，教室里也坐满了人，只剩下两个位子还空着。
辅导班每个教室有二十五个人，五个人一排，单人单桌，中间排的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个位置空着。
许琛站到门口大致扫了一眼，来这里上课的基本都是以前跟他一所初中的。
同校不同班，许琛最多也只是见过他们几面，并不熟，所以用不着打招呼。
中间排临着的左边那排倒数第一个位置的人朝他招手：“琛！”
这个人是张大岳。
他还提起一兜小笼包给许琛看，然后示意许琛坐在他旁边，许琛尴尬地笑了笑，正要走过去，祁鹤却没看见似的先一步走过去把书包放到了倒数第一张桌上。
许琛心里舒了口气，虽然他确实没有和张大岳挨着的欲望，但祁鹤先一步过去占座，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坐在祁鹤前面咯。
数学老师在前面继续讲高一上学年的知识点，张大岳则在下面小声叫许琛。
他把包子递过来：“琛，没吃早饭吧？”
许琛侧过脸：“吃了。”
张大岳又说：“没吃饱吧？把包子吃了吧。”
包子的味道隔着薄薄的塑料兜散发出来，许琛吃过早饭之后再也闻不得什么刺鼻的饭味儿，觉得有点反胃，他自认为和张大岳没有熟到随便怎么着都行的地步，正想着怎么把拒绝说的委婉一点，身后的人突然举手。
“老师，他们打扰我了。”
数学老师停下，朝着张大岳：“那位同学，不要打扰别人听课。”
许琛自然地坐正身子继续听课，张大岳尴尬地缩回身子，低声咒骂：“你他妈谁啊？”
祁鹤不理睬他，只是看着数学老师写在前面板子上的知识点。
张大岳骂了几声之后没人理他，突然醒悟自己现在像个傻逼，索性不骂了，一节课都皱眉盯着祁鹤，偶尔小声呢喃一句“傻逼”。
这里的课间只有五分钟，许琛上了个厕所，回到教室坐下，一只不怎么好看的手搭在他肩上，他不太喜欢肢体接触，也没看是谁就用笔尾戳开那只手：“有事说话，别动手动脚。”
一直垂着头写笔记的祁鹤抬眼扫了一下前面。
张大岳嬉笑着站到许琛身边：“琛，给我讲个题呗？”
许琛抬眸，眼见没办法推脱，正想给他讲，“啪嗒”几声，祁鹤面无表情，声音冰冷的像个死人似的：“捡一下。”
许琛看看脚下，一块橡皮、两支笔，他回头，左边胳膊肘压着桌沿，手掌托着后脑勺，摆出一副大爷的姿态：“叫哥，哥就帮你捡。”
“不麻烦你了。”
许琛翻了个白眼，本着做哥哥的不该和弟弟计较的心态：“行，哥不跟你计较，不叫哥也给你捡。”
说完弯下身子捡起了脚下的笔和橡皮，丢在祁鹤桌上，祁鹤若无其事拿起笔继续写题。
许琛皱眉敲了敲祁鹤的桌子：“不说谢谢？”
祁鹤头也不抬：“我没礼貌，不会说。”
许琛：“……”
张大岳看见这一幕不是很高兴，拿来数学课本摊在许琛桌上：“我没听懂这里，给我讲一下，谢谢琛。”
许琛：“……”
这一句“谢谢琛”，让许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瞬间就不想给他讲了。但人已经在跟前，他只能硬着头皮讲，好在下一秒语文老师进来了，张大岳兴致缺缺地拿着书回了自己座位。
这节课许琛有点困，这老师啰里啰嗦讲不到正点上去，他干脆趴在桌上睡觉，刚要睡着，老师却点了个“戴黑色鸭舌帽的同学”。
一个教室二十五个人，只有许琛戴了个黑色鸭舌帽，但是他懒得起来回答问题，摘下帽子回身扣在祁鹤头上，自己趴下继续睡。
祁鹤愣了愣，还是站起来回答了老师的问题。
老师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什么也没说。
许琛连着睡了一个课间，五分钟里没有一个人来烦他，张大岳也没有，于是今天早上的几个课间，他就算不困也装睡，至少没人来烦他。
最后一节课上完，许琛感觉脚脖有点疼。
夏天太热，他穿了双露脚脖的短袜，低头一看，脚脖被磨得起了一层皮，泛着微微的肉红色。
“我操，我说怎么这么疼。”
他抬起头来，张大岳站在他身边：“琛，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家。”
？？？
许琛是个铁血铮铮的硬汉！光天化日的还需要别人送他回家？
他真想低头看看自己的鸡皮疙瘩是不是掉了一地。
他尴尬到不知所措，手机是个掩饰尴尬地好东西。
正好祁宁的家长群里有人艾特他，他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笑笑：“不好意思，我得去接我弟回家，和你不顺路。”
说完直接背起书包逃命似的离开了教室。
出了辅导班，他想找个隐秘的地方悄悄等祁鹤，一回头发现祁鹤就在他身后。
两个人一起骑上自行车，许琛说：“去阿宁学校吧，他老师点名叫家长了。”
“嗯。”
许琛给杨叔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今天不用去接祁宁，然后和祁鹤一起往潭湘小学去了。
中午日头很晒，许琛被晒的有点烦躁，为了转移注意力让自己不那么烦躁，他一路上没话找话：“嗨，化学听懂了吗？没听懂叫声哥，哥给你讲讲啊。”
祁鹤不搭理他，他也不是个嘴贱的人，不过就是想看祁鹤烦的不行还拿他没辙的样子罢了，所以一直在唠叨：“你不会是听不懂自卑了吧？不用自卑，一声哥，哥就给你讲的明明白白……”
他走在靠近机动车道的一侧，有些机动车车主技术不好，他的注意力又不全在道路上，险些被撞到。
祁鹤脸上表情不太自然，加速走到许琛前面，许琛边说着“自卑也不用走这么快啊”边追赶上去，不知不觉间，祁鹤成了走道路外侧的那个。
家长群里没有说明这次叫家长的原因，许琛到了学校打算先去教室找祁宁问清楚，但祁宁不在班里，他又带着祁鹤去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群老师。
许琛觉得不对劲，和祁鹤嘱咐了一番怎么说明身份之后让他先去找老师，自己则在学校里找祁宁。
祁宁这个小家伙不知道去哪了，许琛找了一圈没找到，脚脖子倒是磨得更疼了，他打算去上个厕所，一进去看见两个瘦子和一个胖子把一个小孩堵在角落。
“干嘛呢？”
三个小孩一起回头，角落里的祁宁大喊：“哥，哥！”
祁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现在厕所，于是，刚才的局势整个翻转，三个小孩成了被堵在墙角瑟瑟发抖的人。
祁宁有模有样地抱着胳膊，骄傲地不行：“哼，你们还敢惹我，我都说了许琛是我哥了！”
许琛的名字附近的中小学生几乎都听过，在他们之间流传着关于许琛的传说。据说是许琛初中的时候打过两场架，一次是打老师，另一次是打同学，打同学那次还是一打三，而且都赢了。
这两件事情在小学生中间传的神乎其神，人人都把许琛当做最最牛逼的大哥大。
祁宁也经常炫耀许琛是自己哥这件事，甚至扬言说三剑客在自己跟前肯定会被打个稀巴烂，所以三剑客才不依不饶地缠着他。
不过包括三剑客在内的小朋友们都不太明白，一个姓许一个姓祁怎么就变成兄弟了呢？所以没几个相信的，即便是见过许琛和祁宁在一起的三剑客也抱着侥幸的心里再一次堵上了祁宁。
祁宁意犹未尽，又说：“这个是我大哥，这个是我小哥，你们以后再敢惹我，我就让他们揍你！”
三剑客吓得发抖，许琛正想发挥自己的说教大法，旁边的祁鹤伸手拍了下祁宁的脑袋。
“谁是大哥？谁是小哥？”
“你干嘛打我弟？”许琛护住祁宁，得意：“还用问吗？我比你大，我当然是大哥。”
祁宁捂着脑袋点头：“对啊，我想了一晚上才把你俩区分开。”
祁鹤又拍了一下祁宁的脑袋：“这么区分合适吗？”
许琛护住祁宁后退一步，表示赞同：“合适到银河系了。”
祁宁抬头看着祁鹤面无表情的脸，试探着：“要不，你是大哥？”
这么一来许琛不乐意了，也拍祁宁的脑袋：“你这么说良心不疼吗？我比他大三个月呢！”
一来二去的，本来是要让三剑客尝尝教训，结果成了祁宁一个人被打，这个也不是，那个也不对。
最后三剑客借机逃跑了，祁宁抱着脑袋委屈巴巴：“好啦，我再好好想想不就行了嘛，再打我都要傻了！”
两个哥哥这才停下手，许琛问：“你怎么知道阿宁在这？”
祁鹤不动声色：“问老师，说阿宁来厕所了。”
许琛：“……”
这么一来，显得他好像个傻子喔。
“嗯……老师说什么了？”
祁鹤从包里拿出祁宁的作业本：“阿宁昨天晚上的作业是你写的？”
许琛挑眉：“对啊，怎么了？”
“老师夸你了，”祁鹤把作业本丢给许琛，又说：“夸你智商为负，建议有时间去医院看看脑子。”
许琛通过家长群里的对话，大约知道祁宁的老师们是什么样的，骂道：“滚呐你，他老师绝对不会这么说。”
祁鹤拉起祁宁的手，背对着许琛：“是我说的，自己看看你写的答案，你会觉得我说的对，要是你真的有智商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