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直白而□□。
她将这个圈子的腌臜挑到台面上来。
侯泽宇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而感到被冒犯，反而精准的捕捉到了她话里的那个“也”字。
这一路走来，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让她如此顺口的说出这句话，以及这个没有准确数量的“也”字？
侯泽宇脸上的随性和松弛消失了。
他的神色变得认真而凝重，眸色一片幽深，如寒潭一般浸着冷意，下颌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安静了片刻，他低沉的声音在楼梯间回响：“谁想包养你？”
杨烟看着眼前的男人，浓密的睫毛轻轻颤了颤，抓着门把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他们离得很近，不到半壁的距离。
男人身上极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她周身，无孔不入的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
他个子很高，肩宽腿长，轻易的将她笼罩在灯光下的阴影里。
她微微一仰头，就能看清楚他脸上的所有神色。
杨烟不懂微表情，判断不出他现在的所思所想。
但她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和别人不一样，他对自己没有恶意，没有不怀好意，甚至情绪复杂的眸中还藏着隐隐的怒意。
非要说点什么的话。
大概是同情吧。
杨烟垂下睫毛，避开了他的视线，“这些都不重要了，感谢侯先生的好意，不过我已经不需要了。”
说完，她拉开了大门，越过他走了出去。
门板缓慢合上，“吱呀”声很大，在楼梯间里发出了尖锐的声响。
侯泽宇伸手挡住了门板，侧身跟了出去。
他朝杨烟的方向大步走去，在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并未停留，只是留下一句话：“我尊重你的决定，不过我刚刚说的话永远有效，你随时可以找我。”
大厅里熙熙攘攘，闹腾得不行。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到了杨烟的耳朵里。
认真而诚恳。
杨烟的步子慢了下来，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前方男人的背影。
他的话没有人会不心动，哪怕她已经铁了心要退圈，此刻也不受控制的蠢蠢欲动，想要最后再拼一次。
可是就算侯泽宇是真心想帮她，她又该拿什么来还他呢？
三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她没有信心，换个经纪公司就能一路坦荡。
更何况，她不喜欢欠别人的。
杨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侯泽宇，看着他在主桌上坐下，笑着和旁边的制片人说着什么。
她缓慢地深吸了一口气，大步朝主桌走去。
侯泽宇吃完晚饭直接回了b市。
这些杨烟都不知道，是第二天在拍摄现场听别人说的。
除此之外，她还从助理嘴里听到了她和侯泽宇升级版的绯闻。
昨天侯泽宇在拍摄现场待了大半天，晚上还和大家一起吃了个火锅，而他们俩基本上没什么互动，看着就像完全不熟的样子。
偏偏昨晚有人看到他们一前一后从楼梯间出来，添油加醋的传播开以后，直接变成了他们背着众人秘密幽会。还有他们在化妆间的简短交流，也被两个化妆师拿出来揣摩成小情侣闹别扭。
这两件事儿在工作人员之间传来传去，最后直接坐实了他们的恋情。
这事儿没人敢在当时人面前说，杨烟不好解释，也解释不清楚，便随他们去了。
倒是导演陆维新，在午饭时间随口问了句：“听说你和阿泽在交往？”
“没有，您别听他们瞎传。”
杨烟没想到导演也会八卦他们之间的绯闻，立刻解释：“侯总昨天找我只是有点工作上的事，其实我们就见过两三面，并不太熟。”
“这样啊！”陆维新喝了口汤，略显遗憾地叹气，“我看阿泽这小子对你挺上心的，还以为你们俩真在交往呢。”
杨烟：“……”
昨天他们在人前都没有过什么交流，陆维新为什么会觉得侯泽宇对她上心呢？
难道在楼梯间的那番话也被人听到了？
陆维新自顾自的继续感慨：“我和他爸妈认识二十几年了，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这小子品行方面绝对没问题，就是外界传得有点乱，你如果和他在一起可能会辛苦点，要有足够的抗压能力，才能承受外界的舆论。”
杨烟：“……”
他们就见过三次面而已，怎么说的跟要谈婚论嫁了似的。
“不过杨烟。”陆维新语重心长的补充了一句：“谈恋爱这事儿还是看个人感受，千万别被外界的声音影响了自己的判断。”
-
两天后，杨烟的戏份杀青了。
赵丹直接给她买了回b市的机票，连着几通电话打过来，想让她回去安排一下后续的职业规划。杨烟基本上没搭理她，打发走两个助理以后，收拾好行李直接去了c市。
c市是桑恬的家乡。
她想亲自去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出了机场以后，桑恬开着她的二手小车来接她。
桑恬离开b市一年多，这期间她们一直没见过面，只能靠微信视频看对方，现在终于见面了，两个小姐妹直接在机场门口抱在一起。
寒暄了几句松开以后，桑恬盯着她的脸看了看，又摸了摸她的腰，忍不住皱眉道：“你现在怎么瘦成这样啊？都快不成人样了。”
杨烟刚进组的时候，身材虽然纤瘦，但还是匀称的。可是剧中林诗苒这个人物，后期一直饱受病痛折磨。她为了贴合角色，又通过运动和减少饮食的摄入，瘦了将近十斤。
本来一天到晚拍戏就已经很辛苦了，还要为了减重饿肚子。
这其中的煎熬和痛苦只有她自己知道。
好在她的辛苦没有白费，她不仅从神韵上，连体态上的变化都完美的诠释了林诗苒这个角色。
只是她现在这种状态，上镜看着还好，肉眼看就有点瘦过分了。
杨烟并不想在自己的身材上纠结，敷衍地回了句：“角色需要。”
“唉，你们当演员也太辛苦了。”桑恬感叹了一句，又抱了下她，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地说：“幸好现在拍完了，这几天我好好给你补补，把你的肉都补回来，我们c市风大，小心被吹跑了。”
杨烟笑了下，“好啊，我可想念你做的红烧肉很久了。”
“那有什么问题，你想吃什么就直接说，姐都给你做。”桑恬松开了手，麻利的打开后备箱，将她的行李箱拎起来放进去，“不过说到红烧肉，还是我奶奶做的好吃，一会儿就让她给你做，保证让你吃一次就忘不了。”
从机场回桑恬家只用了半个小时。
这是一个有些老旧的小区，每一栋楼都只有六层高，外面的墙体以及小区的环境看起来也有些年岁了，但却烟火味儿十足。
桑恬家住在二层，桑奶奶知道孙女要带朋友回来，早早就跑到单元楼门口等着，一边张望，一边和旁边的邻居闲聊。
等桑恬和杨烟从车上下来，她立刻迎了上去，笑眯眯地看着杨烟，“你就是烟烟吧，经常听恬恬提起你。”
桑恬将箱子从后备箱拿下来，顺口给杨烟介绍道：“我奶奶。”
“奶奶你好。”杨烟礼貌的打招呼，将手里提前准备的礼盒递给她，“这是我准备的一些横店特产，特意带来给您尝尝。”
桑奶奶皱眉道：“人来就好了，花钱买这些干嘛？恬恬你也是，不知道跟她说说，浪费这个钱干嘛？”
桑恬拖着行李箱跟在后面，“我说了，可她说这是礼节问题，我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您就放心收下吧！”
桑奶奶：“你这孩子，一点儿也不客气。”
桑恬：“我俩跟亲姐妹似的，客气啥？”
杨烟笑着听她们祖孙俩的对话，突然有两个抱孩子的大妈凑了过来，眼睛格外直白的盯着她打量。
其中一个大妈道：“恬恬，这就是你那个当演员的朋友啊，长得可真漂亮。”
另一个直接问杨烟：“姑娘，你演过什么电视啊？说来我去看看。”
“我能跟你拍个照吗？我活了几十年第一次看见明星。”
“演戏难不难啊？我女儿也说想当演员，你能不能帮我们引荐一下，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机会。”
杨烟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整懵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桑恬则挡在了她面前，跟保镖似的护着她，“张姨，刘婶，我朋友坐了一路飞机累了，先让我们回去休息，拍照什么的一会儿有空在说好吧。”
说着，也不管她们的反应，拉着杨烟直接朝楼上走去。
摆脱她们进屋后，桑恬才回头瞪着跟在身后的桑奶奶：“奶奶，是不是你告诉他们烟烟是演员的？”
杨烟说要来的时候，桑恬就千叮咛万嘱咐，让桑奶奶千万别跟邻里透露她是演员的事，以免引来什么不必要的麻烦，可桑奶奶在小城市生活了一辈子，也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知道杨烟是演员，就忍不住跟旁人炫耀了一下，谁知道她们一窝蜂的跑过来凑热闹了。
桑恬明显生气了。
桑奶奶自知理亏，眼神闪躲的咕哝了一句：“我就顺口提了一嘴，谁知道她们就记住了。”
桑恬：“我就怕会发生这样的事，才特意嘱咐您……”
“没关系的，恬恬，奶奶也不是故意的。”杨烟忙出来打圆场。
桑恬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拉着行李箱往房间去。
桑奶奶虽然忍不住炫耀的小毛病，但却是个慈祥又热情的老太太。
她看杨烟那么瘦，心疼得一阵长吁短叹，得知她想吃红烧肉，又立刻上菜市场买了一大条新鲜的五花肉，以及一堆七七八八的菜，说要好好给她补补，长长肉。
晚饭很丰盛，桑恬和桑奶奶不停的往她碗里夹菜。
杨烟已经很久没有吃过家常菜了，比平常多吃了半碗饭，这也是她进入《珑玥传奇》剧组以来，吃得最饱，最满足的一餐晚饭。
晚饭后，下午那几个围着杨烟要拍照的阿姨又结伴上门了。
下午的事，桑奶奶自知理亏，也不想再给杨烟添什么麻烦，在打开门看到她们的一瞬间，不等她们说话就拉着她们说要去散步，直接把人带走了。
家里就剩下了桑恬和杨烟。
桑恬打开了电视，随便找了综艺放着当背景音乐，又切了盘水果，抱了一堆零食放在茶几上。
她们则像以前一样窝在沙发上，闲聊各自的近况。
刚开始的话题都是轻松愉快的，客厅里时不时回荡着笑声。
后来有一瞬间，两人都没说话，眼睛盯着电视看。
看着看着，电视进入了广告时间。
“我有个事儿要……”
“我有个事儿……”
两人忽然异口同声的开口。
不一样的是，桑恬是带着兴奋的神情，杨烟则是略丧的平静。
“你先说。”桑恬抱着抱枕，侧身对着她。
杨烟看着她期待的表情，也想让她先说，可是转头想想，早说完说又有什么区别呢？
她沉默了一下，开口道：“我以后不演戏了。”
桑恬微愣，“什么？”
杨烟垂下眼眸，换了种表达方式，“我准备退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