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5章 第二百四十八章
花满楼停下脚步,侧头看向陆小凤,很快走到陆小凤面前,准确无误的抓住陆小凤的手,笑道“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陆小凤笑了,说道“就在刚刚,我真没想到我会在这里见到你。”他一边说话,一边跃下马车。
合芳斋的伙计听到他们的说话声,走出来看热闹,正好瞧见马车车帷掀开一角,一张苍白而冷漠的俊脸从后面露了出来,竟是他们东家的脸,连忙凑上来问好,又将马车牵进后院。
陆小凤注意到车帷掀开的时候,花满楼脸上微笑也变淡了,虽然这变化细微之极,而且很快便恢复如常,寻常人根本发现不了,但陆小凤和花满楼认识十几年,这变化自然逃不过陆小凤的眼睛。
陆小凤从来没有见过花满楼发脾气,也几乎没见过花满楼露出这样的情绪变化,笑道“你猜车里坐着什么人”说话之间,他已经拽着花满楼跟在马车后面走进了合芳斋的后院。
花满楼微笑道“西门庄主”
西门吹雪从马车上下来,凝视着花满楼,说道“花满楼。”
花满楼面向西门吹雪,微笑道“只恨在下身有残疾,无法看见一代剑豪的风采。”
西门吹雪道“你真的看不见那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车里的”
花满楼道“只因庄主带着的杀气。”
陆小凤道“但是江湖上杀过人的人可不止他一个。”
花满楼一笑,说道“江湖上杀过人的人虽多,但有西门庄主这等杀气的人,却是屈指可数。何况”
他还在微笑,但笑容中已经多了几分顽皮“我昨天见过江珂和王怜花,他们跟我说,你们二位大概这几日就会到京城了。”
陆小凤忍不住笑道“原来这个人也不是一个老实人。你不是在杭州待得好好的吗,怎么会来京城”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花满楼的情人姬灵燕的来历,登时欲言又止地看着花满楼。
花满楼黯然道“姬姑娘一直没有回来,我放心不下,就出来打听她的讯息。前几日听说了各位王爷的死讯,因为先皇在世之时,对我颇有照顾,我想我总该来京城,送他们最后一程。”
陆小凤听到花满楼叫姬灵燕“姬姑娘”,心头一凛,向西门吹雪道“西门,借你家房间一用。”
西门吹雪道“你随意。”又吩咐伙计领着陆小凤和花满楼去客房说话。
到了客房,陆小凤关上房门,看着花满楼,问道“你怎么叫她姬姑娘你知道她是什么人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神色十分平静,说道“江珂都跟我说了,她本名叫作姬灵风,是墨玉夫人的孙女,一直在用极乐丸控制别人,和我在一起可能别有目的。
她离开杭州以后,再没回来找我,可能也是因为如今先皇去世,新皇不会召我进宫,对她来说,我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了,所以她也没必要再在我面前演戏了。其实我在杭州久等她不归之时,心中便有预感,今日也不觉太过意外。”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平静的神色,想起先前花满楼跟他提起姬灵燕之时的容光焕发,不禁为他难过,却又不知如何安慰他,叹道“你真的放下她了才好。我见过那些染上极乐丸的毒瘾的人发作时的模样,就算把他们的手指切下来,他们也不会喊疼,为了得到一粒极乐丸,便是杀死他们的家人朋友,他们也不会有丝毫迟疑。
那些染上毒瘾的人,已然将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极乐丸。我当时知道了姬灵燕的身份,就担心她要给你喂了极乐丸,总算她没有对你下手。”
花满楼轻轻叹了口气,说道“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我只希望她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了。”
陆小凤见花满楼似是对姬灵燕旧情难忘,说道“虽然每个人都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但是她做的错事未免也太大了,被她害惨了一生的人也未免太多了。”顿了一顿,又道“花满楼,倘若她出现在你面前,说她有些话想要跟你单独聊聊,说得很可怜,甚至哭了起来,你会不会跟她走”
花满楼沉默片刻,说道“我知道我应该拒绝她,但是”
陆小凤打断他的话,说道“但是你不忍心当面拒绝一个女孩子,尤其是一个你喜欢过的女孩子。”
花满楼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不应该,但我心里对她还是有所偏袒,从前和她一起度过的那些快乐时光,至少现在,我还没法忘怀。”
陆小凤苦笑道“我能想象。但是姬灵燕和别人不一样,她手上的极乐丸和石观音从前用来控制别人的极乐丸是一个东西,从前你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又要利用你,还能在你面前装装好人,如今你已经知道她的真面目,她可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花满楼道“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陆小凤叹了口气,忽然一笑,说道“我看你不如和西门吹雪一样,给自己找个挡箭牌,姬灵燕再来找你,你就说不好意思,你已经有家室了,你和她单独见面,你家那位会吃醋的。这样你顺理成章地拒绝了她,你的拒绝也不会让她难堪了。”
花满楼有些惊奇,说道“我从没想到西门庄主这样的人,竟然也会给自己找挡箭牌。”
陆小凤忍不住一笑,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西门吹雪也是人,当然家里也有本难念的经。你可能很快就会看到西门吹雪的一二三四五个未婚妻上门逼婚了。”
花满楼也忍不住笑了,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西门吹雪,但在他的想象中,西门吹雪必是一个对凡尘俗世漠不关心的人,这样的人,竟然也会被女孩子逼婚,还是同时被这么多个女孩子逼婚,这实在令人难以想象。
花满楼笑着笑着,笑容忽然有些苦涩。陆小凤知道花满楼这是想起了姬灵燕,如果没有这些事,自己说不定已经喝上花满楼的喜酒了。
陆小凤倒不担心花满楼过不了心里这道坎,一辈子都忘不了姬灵燕,但是极乐丸的药效太过可怕,使用起来又十分隐蔽,当年石观音在江湖上成为人见人怕,鬼见鬼愁的女魔头,便是因为她手里的极乐丸,花满楼虽然不是容易上当的呆子,但陆小凤还是放心不下。
陆小凤想着想着,肚子有些饿了,因为他急着找地方和花满楼说话,合芳斋的伙计也没来得及给他们送上茶水点心。
花满楼像是跟他有心灵感应似的,问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吃些糕点”
陆小凤忍不住笑道“我刚刚感到饿了,你怎么就猜到了”
花满楼将油纸包拆开,露出里面的糕点,笑道“因为我也有些饿了,我本就是出来买早点的。”
陆小凤有些想问花满楼,怎么不在客栈吃早饭,而是天刚亮就出来买糕点,但是看着花满楼日渐清瘦的脸颊,又觉得根本不必问他。陆小凤已经能够想到,花满楼是怎样因为姬灵燕辗转反侧,难以安眠,索性从床上起来,在夜色朦胧的长安城中散步了。
如果现在突然出现一个又温柔,又可爱的仙女,将花满楼的心从姬灵燕那里抢走就好了。
陆小凤在心里想着,又开始扒拉自己认识的人,试图从中找到花满楼的真命天女。
花满楼见陆小凤一直没有说话,笑道“这糕点居然这么好吃吗我还是头一回见你这么安静地吃东西。”
陆小凤道“我只是在思考一件事。”
花满楼道“什么事”
陆小凤道“你家里对你未来老婆有什么要求吗还是只要你喜欢就行”他虽然和花家十分熟悉,但这种事属于花满楼的私事,他从前当然不会打听。
花满楼一笑,笑容中竟有几分揶揄之意,说道“我的六个哥哥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成亲了,他们见我一个交往过密的女性朋友都没有,便怀疑我有龙阳之好,一直偷偷和你交往。”
陆小凤噗嗤一笑,说道“那你把你和姬灵燕的事情告诉家里,你家里是不是都以为你把我甩了”
花满楼点了点头,笑道“我三哥还专门来找我,兜着圈子问我,咱俩发生什么事了。我也是那时才知道,他们是这样以为的,而且他们纠结了很久以后,还是觉得我开心更重要,就默默地接受了咱俩的关系,只等咱俩坦白了。唉,他们纠结这些事情的时候,我还住在家里,竟然始终没有察觉他们的心思。”
陆小凤哈哈大笑,说道“难怪我先前几次去你家找你,你家里的人都对我格外亲切,我当时还想自己是不是魅力大增了,原来他们是把我当成自己家人了。”
陆小凤说到最后,心下不禁感慨,虽然时下男风盛行,但从来不会有人把男风摆在明面上,自从贾珂向先皇请了一道给他和王怜花赐婚的圣旨以后,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觉得男人是可以和男人正儿八经地成亲的了,甚至连西门吹雪都不在意给自己找个假的男夫人了。
一想到贾珂,陆小凤又想起一事,笑道“我先前听说皇帝他们在一天之内死得干干净净,现在皇位空着,没人执掌大权,只当京城即使没有乱成一团,也必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没想到竟然如此宁静,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