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2章 第十九章
贾珂和王怜花在旁边站了一会儿, 便已摸清了这三个宫女的底细。那个捶腿的宫女叫做蓝婴,那个念话本的宫女叫做碧书,那个剥松子的宫女叫做睡桃。
贾珂从怀中取出一块“五更鸡鸣还魂香”, 这还是从柴玉关那里找到的迷香,掰了一小块, 无声无息地向前走了两步,曲指一弹,那块迷香轻飘飘地飞到熏炉之前,没有半点声息。
这个熏炉高约三尺,里面放着炭盆,外面罩着一个多孔的鎏金铜罩。那块迷香飞到熏炉之前,力道不减,继续向前,穿过铜罩上的圆孔,落进了放在铜罩之中的炭盆里。
贾珂知道这“五更鸡鸣还魂香”的药性不是立时发作,向王怜花打了个手势, 王怜花笑着点头,两人携手离开暖阁,去别的房间打发时间。
太后和三个宫女浑不知刚刚有人来过, 又有人走了, 只觉融融暖意吹在身上, 熏得人昏昏欲睡。
捶腿的宫女动作越来越慢, 手劲越来越小, 念书的宫女前一句还在第三排,后一句就去了第五排,最后直接胡说八道起来,剥松子的宫女剥一粒, 掉一粒,剥一粒,掉一粒,还把松子壳递到太后嘴边,要太后吃下去。
幸好太后这时也已经困得不行了,伸手捂住嘴唇,打了个呵欠,就没有吃松子壳,说道:“我累了,你们去吧。”
三个宫女自然没法像太后这样说睡就睡,听到这话,连忙振作精神,拼命去掐自己胳膊上的皮肉,阵阵疼痛自手臂上传来,神智总算清醒了一点。
三人将太后身下的垫子取走,一个拿来枕头,放在太后的脑袋下面,一个抱来被子,给太后盖在身上,一个走到窗前,拉上了窗帘。暖阁登时陷入一片黑暗,太后眼睛一闭,昏睡过去,三人打着呵欠,走出暖阁,将门关好,各自回屋休息了。
贾珂和王怜花算好时间,估摸着差不多了,回到暖阁,就见太后躺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贾珂揭开熏炉的盖子,拿起放在旁边取炭的铜夹,将那块烧了大半的“五更鸡鸣还魂香”取了出来,放进了茶杯里,提起茶壶,倒了大半杯茶水,浇灭迷香上的火苗,然后把水倒在床底下,把湿透了的迷香扔进了抽屉里。
王怜花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散散屋里的烟雾,然后在暖阁中四处转悠,见到柜子就打开柜门,向柜中瞧上一眼。
他连着打开三个柜子的柜门,将一个柜子里的被褥搬到了另一个柜子里,脱下太后的衣服,把她抱了起来,放到第一个柜子里面,伸手点住她的睡穴,然后关上了柜门。
贾珂笑眯眯地道:“太后娘娘,让我来服侍你更衣吧。”
王怜花正自抱着太后的衣服,笑眯眯地看着贾珂,听到这话,立马气忿忿地道:“咱们不是说好,你来扮这老太太的吗?”
贾珂奇道:“咱们什么时候说好的?”
王怜花理直气壮地道:“在我心里说好的。”
贾珂走到王怜花身后,将王怜花抱在怀里,亲吻王怜花的耳垂,说道:“你看,太后娘娘的皮肤这么白,你和她的皮肤颜色,可比我和她的皮肤颜色相近。我要假扮成她,还得在身上涂一层粉,多麻烦啊。”
王怜花闭着眼睛,笑道:“不麻烦,我来给你涂这层粉,你若是愿意,我包管把你的大兄弟也扮成白嫩俏佳人。”说到最后,突然感到手中一空,跟着身上一重,原来贾珂趁他闭眼说话的时候,从他手中取走了太后的衣服,披在了他的身上。
王怜花回过头来,正要嘲笑贾珂竟尔如此天真,以为把太后的衣服披在他的身上,他就会乖乖假扮太后了,忽然向门口瞧了一眼,说道:“皇帝要过来了。”
贾珂抖了抖王怜花身上的衣服,笑道:“请。”
天上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
李讹庞走进枫霞殿,停了一停,两个宫女给他脱下沾了雪花的黑色狐裘,一个宫女拿来一双干净的锦靴,给他脱下脚上那双沾了雪花的锦靴,换上了这双干净的锦靴。
李讹庞道:“太后呢?”
一个宫女说道:“娘娘许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刚刚在暖阁里睡下了。”
李讹庞走进前殿,说道:“去请太后过来,跟她说朕在等她。”说话之间,已经走到小茶几之旁,坐下以后,又道:“给朕来碗乳茶,去去寒气。”
两个宫女答应一声,一个去了御膳房,一个去了暖阁。
那宫女走进暖阁,就见太后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睡得十分香甜。她先走到窗前,将窗帘拉开,然后走到床前,说道:“娘娘,娘娘,皇上过来了,请您去前面说话。”
太后缓缓睁眼,说道:“皇上要找我说什么事?”
那宫女道:“奴婢也不知道,不过看皇上的脸色,想来不是坏事。”又道:“娘娘,奴婢服侍您起来吧。”
太后懒洋洋地道:“我身子乏得很,懒得起来了。既然是皇上来找我说话,你就请他过来说话吧。”
那宫女面露难色,说道:“可是……”
太后道:“可是什么?他是我儿子,我躺在床上见他,也没什么不妥。去吧。”
那宫女迟疑着,说道:“就怕皇上会不高兴,到时候咱们都跟着不舒坦。”
太后道:“无妨,皇上还不至于如此小肚鸡肠。你就跟他说,我身子不舒服,现在下床见他,若是染上风寒,生一场大病,银川公主出嫁那天,我也不能出席,怕是会让公主觉得难堪。”
那宫女见太后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好再说什么,便道:“是,婢子这就去找皇上,把娘娘的话说给皇上听。”说罢,向太后行了一礼,转身离开暖阁。
她回到前殿,见李讹庞坐在小茶几旁边,乳茶还没有上来,几上只摆着清茶细点,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劲,然后走到李讹庞面前,福了一福,转述了太后的话。她不敢说得太直白,以免惹得李讹庞生气,在一些地方稍加润色,好让言语更加委婉。
李讹庞早就因为银川公主的事身心俱疲,本来见太后竟敢公然违背他的意思,心中甚是气愤,待得听到太后说以免让银川公主没脸,登时感到一阵疲惫,也懒得现在跟太后计较此事了,只是将此事记在心里,想着等到公主嫁去卫国了,再跟太后算这笔账。
在李讹庞的心里,太后的位置本该属于李秋水,虽然是他迫于现实,不得不把卫慕宁哥册封为太后的,但他还是觉得是卫慕宁哥鸠占鹊巢,抢了他母亲的位置。他在衣食住行上不会亏待卫慕宁哥,但在有些事情上,却不免跟卫慕宁哥斤斤计较。
李讹庞道:“母后身子不适,怎么不叫太医?”
一个宫女道:“是,奴婢这就去请太医过来。”
李讹庞冷哼一声,说道:“原来朕没过来的时候,母后的身上一直很舒服,朕一过来,母后就身上不舒服,下不来床了?”
另一个宫女忙道:“皇上息怒。其实在皇上过来之前,娘娘就觉得不舒服了,所以这个时候就睡下了。只不过娘娘刚刚只说自己困了,没说身上难受,奴婢们就没有想到去请太医。还是皇上心疼娘娘,听到娘娘身子乏了,就要请太医过来给娘娘看病。”
李讹庞看了那宫女一眼,没再说话,站起身来,向暖阁走去,几个宫女对望一眼,都跟在他的身后,一起向暖阁走去。
李讹庞走进暖阁,就见太后坐在床上,背后靠着几个软垫,手边放着一张小几,几上放着热茶和酥酪、芙蓉酥、油酥饺、百果蜜糕这四点心。
床边放着椅子,椅子旁边放着一张桌子,桌上同样摆着热茶和这四样糕点。
太后向李讹庞一笑,说道:“儿子,你来了。坐。”
李讹庞眼中闪过不悦之色,虽然太后管他叫儿子合情合理,但他怎么听都觉得别扭,在他心里,只有他死去的父皇和被迫出走的母妃能够叫他“儿子”。
但他决不能因为这种事生气,太后毕竟是卫慕家的女儿,今天他对太后发火发得痛快了,改天卫慕家的人知道了这件事,定会控诉他对太后不孝。何况卫国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了,如今正是紧要关头,宫里可不能再生事端了。
李讹庞微笑道:“多谢母后赐座。”便坐到了椅上。
太后道:“儿子,你每天有这么多事要忙,不去处理政务,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李讹庞也懒得跟她客套,说道:“母后,朕今天过来,一是过来探望一下您,二是跟您说一件喜事。”
太后道:“什么喜事?”顿了一顿,突然间面露喜色,颤声道:“难道是秋水姊姊有消息了?”
李讹庞乍闻“秋水姊姊”四字,想起母亲昔日的音容笑貌,心中一阵心酸,一阵苦涩,说道:“不……不是,朕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母妃的消息了。”仔细打量太后的脸庞,见她脸上的喜悦之色不似作伪,虽然奇怪太后什么时候和母亲这般要好了,仍不禁对太后好感大生,心想:“这个宫里,可能只有我和她是真心盼着母妃能够回宫的了。本来银川也是真心的,但是银川……”
太后眼圈一红,落下几滴泪来,侧过头去,用手帕在脸上轻轻一擦,然后叹了口气,问道:“那是什么喜事?”
李讹庞见太后竟然为李秋水掉了眼泪,心中更加感动,说道:“是银川的病终于好了,明天就可以过来给您请安了。”然后一笑,说道:“母后,您快一个月没见过这孩子了吧。她生了一场大病,模样跟着变了不少,声音也比从前温柔了,我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太后喜道:“天可怜见,这孩子的病终于好了。好!好!”转头看向旁边的几个宫女,说道:“快把我的库房钥匙找出来,我要亲自去挑几样好东西,给这孩子送过去。她这么久都没出门,一定闷坏了。”
李讹庞心想太后说得有理,自己强迫王语嫣假扮银川公主,王语嫣心里一定很不情愿,自己总得有点表示,多给王语嫣点甜头尝尝,王语嫣才知道假扮公主的好处,笑道:“既然母后有事要忙,朕就不在这里打扰母后了。”
太后微笑点头,说道:“你去吧。”
李讹庞回到御书房,沉吟片刻,叫来大太监,说道:“你去库房取二十样女孩家喜欢的东西,器皿、首饰、皮子、书画,大概就这四类东西吧。先拟好单子,送来给朕过目,朕点头了,再把东西送去青凤阁。”说着写了一道手谕,连同国库的钥匙一起,交给了大太监。
大太监答应一声,拿着手谕和钥匙去了库房。
库房建在皇宫的西北角,前面种着一片片花丛,从远处走来,就能清清楚楚看见花丛后面的一片空地,空地后面建着一所大石屋,不仅石屋前面站着十三名御前侍卫,守卫库房,不让外人进来,附近也时不时就有御前侍卫巡过。
大太监走到石屋之前,将手谕给那些御前侍卫的头领看过,那头领点了点头,说道:“公公请进。”余下十二名御前侍卫听到这话,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让大太监通过。
这座石屋墙壁是用四五尺见方的大石块砌成,大门则是一尺来厚的铁块所铸。
那头领取出腰间钥匙,插入锁孔,将铁门打开。最靠近石屋的一个御前侍卫向前一步,拉开了铁门。
那头领当先走进石屋,大太监跟在后面。
十二个御前侍卫目送两人走进石屋,然后收回目光,继续警惕地打量四周,忽觉一阵微风拂面,有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然后继续警惕地打量四周。
铁门后面,是一列石阶,走完石阶,又是一扇铁门。那头领又取出另一把钥匙,将这扇铁门打开,门后是一条狭窄过道,两人走进过道,仍是那头领在前面,大太监在后面,向前走了十余步,又见一列石阶,走完石阶,只见前面是八间大石室,每间大石室的门都是又厚又重的铁块所铸。
那头领将石室前面的铜灯点着,问道:“公公是要去哪一间?”
大太监道:“皇上是要赏赐公主一些玩意儿,什么器皿、首饰、皮子和书画,都来几样。咱家记得器皿和首饰,是放在‘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的‘地’字号和‘玄’字号中吧。”
那头领说道:“公公好记性,这两类东西,确实都放在‘地’字号中。”
大太监没再说话,走到从左数第二间石室之前,取出李讹庞刚刚给他的那串钥匙,找到“地”字号的钥匙,将门锁打开。
那头领走上前来,帮他把铁门拉开,然后和他一起走了进去。
这间库房中放的都是珠宝首饰,两人走进库房,向里望去,但见这边一座宝石山,那边一座珍珠山,这边一座翡翠山,那边一座美玉山……这些珠宝在民间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到了这里,却像是砂砾一般一文不值,随随便便地堆在了地上。
这一座座小山的两侧,放着一只只堆成了山的木箱,木箱的后面,是一排排架子,箱子里和架子上都放着各式各样的首饰器物,有的是用美玉雕成的玉碗,上面镶嵌了三十二枚红宝石,有的是镶满了许多珍珠宝石的凤冠,细细的珠帘从架子上垂了下来。
大太监和头领虽已来过这库房不知多少次了,看见这一幕,仍不禁呼吸粗重,随即咳嗽一声,以作掩饰。
大太监知道这些东西虽然堆的很乱,但都已经登记在册,每过一段时间,皇帝便会派人过来检查。
他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生怕碰碎什么东西。走到宝石山前面,挑了一根红宝石簪子,一只黄宝石镯子,走到珍珠山前面,挑了两条珠串,走到翡翠山前面,挑了一根水头很足的簪子,一只水头很足的镯子,然后又去架子前面,挑了几只玉碗玉瓶。
因为皇上跟他说的是“器皿、首饰、皮子、书画”,他便决定每一类东西,都挑上几样。
他将这些东西一一放在一个空箱子里,把箱子交给侍卫头领,把“地”字号的铁门关上,说道:“咱们再去放皮子的‘洪’字号看看。”
侍卫头领将箱子放到地上,待得那大太监将“洪”字号库的门打开,他又跟着走了进去。
众宫女送李讹庞离开,因为太后先前的话,管钥匙的宫女很快拿着钥匙来到暖阁,说道:“娘娘,您现在去库房给公主挑礼物吗?”
太后道:“好啊,这孩子怪可怜的,我可得好好给她选几样礼物。”做了一个起来的动作,随即身子一软,靠在靠垫上,捂着额头,说道:“算了,还是你去帮我选几样礼物吧,就照着银川平时的喜好选。”
那宫女道:“是。娘娘,选几样礼物给公主?”
太后略一沉吟,说道:“公主马上就要嫁去卫国了,我的库房里有没有成双成对的东西?若是有这样的东西,就选两样给她送过去。”
那宫女答应一声,出了暖阁,过了一会儿,拿来选好的东西,给太后过目。
太后点了点头,说道:“您亲自送过去吧,回来就不用跟我说了,我还想再睡一会儿。”
那宫女道:“是。”转身离开暖阁。她的身影刚一消失在门后,就听得呀的一声轻响,暖阁的窗户打开,一个少女从外面纵身而入。
这少女约莫十七八岁年纪,面容娇美得和海棠花一般,明明是宫女的打扮,背上却背着一个包袱,仿佛一个江洋大盗。她做的事情也像是一个江洋大盗,一跃进暖阁,就大摇大摆地坐到床上,捏住太后的下颏,色眯眯地道:“娘娘,你的奸夫来看你了。”
太后忍不住叹道:“奸夫,你的口味好重!对着现在的我,都能露出这种垂涎三尺的表情来。”
那宫女哈哈一笑,说道:“我不仅能对你露出这种表情来,我还能亲你呢。”说着凑了过去,便要在太后的嘴唇上亲一口。
太后连忙避开宫女的嘴唇,抓住宫女的身子,一个翻身,将宫女压在床上,笑眯眯地道:“现在皇帝已经打发走了,东西也已经拿到手了,你总该乖乖假扮太后了吧。”
原来贾珂和王怜花来到皇宫,直奔太后所住的枫霞殿,其实是为了探知国库的位置,然后进到国库,找几样西泥国特有的东西,以便日后用这些东西来栽赃陷害西泥国。
不去找李讹庞,而来找太后,则是因为他们担心这中间出现纰漏,让李讹庞察觉有武功高手偷偷潜入皇宫了。
卫国的迎亲队伍马上就要到兴州城了,西门吹雪也在队伍里,谁知知姬悲情会不会把自己的人安插在队伍里,若是这时候惹出事端来,传到姬悲情的手下耳中,难免会横生枝节。他们接下来还打算用姬悲情来钓姬苦情这个忍者神龟上钩,自然不希望因为这一点小事,导致钓龟计划失败。
适才王怜花远远听到李讹庞说要去找太后,把这件事告诉贾珂,贾珂自以为胜券在握,笑眯眯地抖了抖太后的衣服,请王怜花换衣服。
谁知王怜花笑得比贾珂还要胜券在握,说道:“你真要我假扮太后?你应该知道,我从没在皇宫生活过,根本不知道太后在人前应该是什么模样,对西泥国这些人的关系也不怎么了解。最重要的是,我脾气不好,耐心又差,如果皇帝说了什么我不喜欢听的话,或是在我面前摆出皇帝的架子来,我说不定一不小心,就把他脑袋拍烂了。贾珂,你还想要我假扮太后吗?”
贾珂倒不担心王怜花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知道“最重要的是”这五个字后面的话,全都是王怜花说着玩的,但是这五个字前面提到的那两件事,确实相当棘手。贾珂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假扮太后。
李讹庞叫贾珂去前殿说话,贾珂一定要在暖阁说话,除了他不想像只小猫小狗一样,李讹庞招招手,他就过去了之外,还因为他的头发是披散着的。如果他要去前殿见李讹庞,宫女定要给他梳头发,然后就会发现他的白头发是染的,他脸上的赘肉是假的,五官和皮肤也通通都是假的。
后来李讹庞跟贾珂说有一件喜事,贾珂主动提起李秋水,还激动地落了几滴眼泪,一是在跟李讹庞打感情牌,拉进和李讹庞的距离,二是为了试探李讹庞是否清楚李秋水的死讯。毕竟原随云和乔三知道李秋水死在了他的手上,李讹庞知道这件事,倒也没什么奇怪的。不过看李讹庞的反应,他似乎还以为李秋水正自浪迹江湖,四海为家呢。
贾珂主动提起要在库房里选几样礼物给银川公主,则是因为他先前躲在御书房里听李讹庞和王语嫣聊天,发现李讹庞想用荣华富贵来引诱王语嫣乖乖做公主。
贾珂想要知道国库在哪里,便用自己给银川公主选礼物这件事,来提醒李讹庞,他先前打算用荣华富贵来引诱王语嫣心甘情愿假扮银川公主这件事。
之后王怜花跟着李讹庞回到御书房,李讹庞果然因为贾珂的话,想到用珍珠宝贝来安抚王语嫣,命大太监去国库给王语嫣挑选礼物。
王怜花跟在大太监后面,悄没声息地在那八号库房转了一遍,因他这次过来,只是为了确定国库的位置,而不是为了找可以用来栽赃嫁祸的东西,毕竟他也不知道什么东西有这效果,所以他随便拿了两样他需要的东西,就回到枫霞殿找贾珂了。
王怜花被贾珂压在下面,差点呼吸不上来,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贾珂的胸口,笑道:“贾珂珂,你这样抱着我,是要做我的奶妈吗?”
贾珂脸上一红,放开王怜花,坐起身来,看了王怜花一眼,索性将自己脸上的易容抹掉,衣服脱了下来,衣服里面塞的东西,当然也都掉到了床上,跟着全身骨头舒展,身子大了好几号。
贾珂低头看着王怜花躺在床上,见王怜花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忽然一笑,将手伸进王怜花的衣服里,说道:“哥哥,你没用缩骨功呀。”
王怜花用脚去踹贾珂的肩头,说道:“那是因为老子苗条,不行吗?”
贾珂抓住王怜花的小腿,脱下他脚上的靴子,笑道:“太行了!”说着将王怜花另一只靴子也脱了下来,然后将王怜花拽了起来,抱在怀里,笑道:“既然这身衣服这么合身,你这几天何不一直穿在身上?”
王怜花的后背贴着贾珂的胸口,听到这话,仰头一笑,悠悠道:“这也不是不行。”
贾珂眼睛一亮,说道:“这么好?”
王怜花笑道:“我对你当然好了。从今天起,你扮一刻太后,我就扮一刻太后身边的小宫女。”伸手摸了摸贾珂的脸颊,笑道:“贾珂,你很高兴吧?”
贾珂横了他一眼,说道:“不,我一点也不高兴!”又道:“既然库房的位置你已经探明了,咱们还继续留在这里做什么?”
王怜花笑道:“那倒不急。我刚刚去库房里转了一圈,虽然没找到咱们想要的东西,不过还是顺手牵羊,拿了几样有用的东西。”说着拿来放在旁边的包袱,将它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块漆黑如墨,色重质腻的墨玉,和一块白如凝脂,细腻润泽的羊脂玉。
王怜花道:“你还记得咱们在那条‘断头路’上见到的那两座石像吧?其中一座石像,手里握着的就是一枝石雕梅花。我想她手里之所以会握着梅花,一定是因为姬悲情喜欢梅花,所以我打算在姬悲情的脚下,雕刻一朵梅花,姬悲情站在花蕊上面。白色的身子和里衣,黑色的外衣和面纱,黑色的梅花,你觉得怎么样?”
贾珂见王怜花对姬悲情的玉像如此上心,明知这玉像是用来对付姬苦情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的,王怜花想得越周全,姬苦情越容易上当,这是好事,但还是忍不住捏了王怜花的左脸颊一把,然后道:“你打算怎么处理姬悲情的脸?”
王怜花鼓起腮帮,说道:“捏了我一把,还要我回答你的问题,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一边说着,一边歪了歪脑袋,左脸颊抬了起来,显然是要贾珂亲他一口。
贾珂忍不住一笑,低下头,正要在自己刚刚捏的地方,轻轻地咬一口,王怜花忽然抬起了手,抵住了贾珂的额头,不让贾珂咬自己。
贾珂还以为王怜花这是料到了自己会咬他,所以不让自己碰他的脸颊,正待问王怜花什么时候学会未卜先知了,就见王怜花用药水和手帕擦干净自己的脸,然后转过身来,抓住他的衣领,凶霸霸地道:“我刚刚用的可是那个宫女的脸,你将嘴唇凑过来,是想要光明正大地在我面前红杏出墙吗?”
贾珂哈哈大笑,抱着王怜花倒在床上,说道:“我刚刚可不是想要红杏出墙,只是想要辣手摧花,不,辣口摧花罢了。”
王怜花听到这话,方知自己若不是突然想到脸上易容的事,就被贾珂咬了,不禁哭笑不得,心想难道这就是男人的直觉?
他在贾珂的脖子上连着咬了好几口,然后笑眯眯地道:“贾珂,我在库房里的时候,忽然想起来,那天晚上,他们把姬悲情的玉像放进水里的时候,你去假扮‘花无缺’了,我去假扮那家的家丁了,所以都没有看见姬悲情的玉像放进水里的模样,但是有一个人,当时一直站在玉像前面,大概将那八美的模样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贾珂微微一怔,便即猜到王怜花说的这人是谁:“是陆小凤。”随即想起那场拍卖之后发生的事情,不由心中一阵苦涩。
王怜花笑着点头,说道:“就是他。纵使他因为咱俩,没有去看我妈和你姑姑的玉像,但是另外六座玉像的主人和他非亲非故,我可不信他如此风流好色,能忍住不看那些玉像。虽然那已经是三年前的事情了,他的记忆大概已经模糊了,但我想他努力回忆,总能想出一些什么来。”
贾珂沉吟片刻,说道:“你说得有理,但我担心小鸡努力回忆,会发现姬悲情和西门吹雪相貌上的相似之处。”
王怜花反而笑了,问道:“他发现了又能怎么样?”
贾珂看向王怜花。
王怜花笑道:“他去质问西门吹雪?老僵尸说西门吹雪根本不知道,姬悲情是他的母亲,我相信老僵尸说的是真的。
纵使西门吹雪现在已经知道姬悲情是他的母亲了,你觉得陆小凤会因为这层关系,就放弃对付姬灵风和姬苦情?
我想即使西门吹雪是陆小凤的老婆,陆小凤也不可能这么做。江湖上有侠义之心的人越来越少了,但陆小凤好像真有那么一点侠义之心,还特别容易因为别人的不幸而痛苦。
他若不是这样的人,你和他做了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怎会一直在他面前,假装是一个好人?”
贾珂捏了捏王怜花的鼻子,说道:“那是因为你老公本来就是一个好人。”顿了一顿,叹道:“我刚刚发现这个世界有很多武功高手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日后一定会成为一个大侠呢。”
王怜花听到这话,忍不住睁大了眼睛,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怪物,随即抑制不住地哈哈大笑。
在王怜花的心里,大侠都是武功很高,脑袋很蠢,被人用冠冕堂皇的话忽悠一下,就去高高兴兴地送死的存在,被柴玉关的一封信气得自杀的“九州王”沈天君,就是他心里大侠的代表人物。
他刚认识贾珂的时候,就被贾珂的心狠手辣惊到了,这样一个谁知道他做过的事情,都得感叹他的脸皮之厚、手段之辣、心肠之黑的家伙,竟然还有一个大侠梦,这叫王怜花如何不笑破肚皮?
贾珂羞得面红耳赤,说道:“这好笑吗?”
王怜花正色道:“一点也不好笑。”随即哈哈大笑,说道:“是太好笑了!贾珂,你怎会想当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侠?”
贾珂正色道:“谁说的,这世上也有又厉害,又聪明,把坏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大侠的。”
王怜花对贾珂这句话压根不信,不说别人了,陆小凤这种平时看着很聪明,还有点侠义之心,喜欢多管闲事的家伙,不就经常上别人的当,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么,说道:“比如说?”
贾珂笑道:“蓉儿啊。我上辈子看过两本小说,一本写的是少年的她,一本写的是中年的她,中年的她就做了丐帮帮主,还驻守襄阳,天天行兵打仗,确实无愧‘大侠’之名。”
王怜花似笑非笑地道:“我可不信你看那本小说的时候,会向往她中年的生活。”
贾珂干笑一声,诚实地道:“我确实一点也不向往。”
王怜花得意的都要翘尾巴了,连着“哼”了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亮,然后去揉贾珂的脸颊,笑道:“小贾珂,咱俩都这么熟了,你以为我会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那你看书的时候向往过谁的生活?说来听听。”
贾珂笑道:“我倒没有什么向往的,如果真要说的话,那就……张无忌吧。”
王怜花奇道:“张无忌?他有什么值得你向往的地方?”
贾珂脸上一红,有点尴尬,说道:“书里他有天下第一的武功,是明教教主。书里的明教可不像这个世界的明教一样无能,当时社会矛盾极大,很多人都起兵造反,明教是当时最主要的造反势力,他麾下夸张点说,有百万雄兵吧,最后他还能当皇帝……原来我上辈子就做不成大侠了,我真是错怪月神了。”
贾珂一直觉得自己本来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有着高尚追求的人,都是因为月神给他安排的身世,害得他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就整日活在会被王夫人杀死的阴影之中,惶惶不可终日,才让他和大侠越来越远,现在才发现,他当不成大侠,其实是他的天性使然罢了。
王怜花噗嗤一笑,然后道:“想不到张无忌这小子竟有如此能耐,我真是一点都没看出来。”
贾珂耸了耸肩,说道:“这不怪你,因为他根本没有这种能耐。明明他手下无数,但是做什么事都得他亲自去做,打架也得他亲自肉搏,救了少林、峨嵋等六大派的掌门弟子的性命,结果压根没几个人感激他,反而一堆人嘲笑他,为难他,要杀他的义父。
他还被手下当众发难,连自己老婆都保护不了,还得老婆发毒誓以后一辈子待在荒凉的草原,绝不踏足中原来保护他,最后也没要唾手可得的皇位,空有一身盖世武功,却把皇位让给了压根不会武功的手下。”
自己做了绝顶高手以后,才知道武功意味着什么。贾珂从前对这些皇帝还是保持着一定的敬畏之心的,但是现在,他和王怜花随时可以搬空西泥国的国库,杀光西泥国的满朝文武,这些高高在上,动辄伏尸百万,流血千里的帝王,不过就是脚下的一些小蚂蚁罢了。
贾珂这时再想起书里朱元璋当众用赵敏的身份质问张无忌,使得张无忌完全下不了台,还得赵敏发毒誓来解救张无忌一事,才清楚地意识到,这到底有多么荒谬可笑。
王怜花听得都忍不住生气,说道:“张无忌这也能忍?换做是我——”
贾珂接着王怜花的话笑道:“——把六大派的人救下来以后,就会找机会试探他们对你的态度,顺你者昌,逆你者亡,是不是?”
王怜花嘻嘻直笑,说道:“不止。如果有人敢为难我老婆,我会当众用最残忍的手段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尸体在城门挂上一个月,好让天下人记住,敢为难我老婆的人,就只有这一个下场。”
贾珂忍不住一笑,用鼻尖去蹭王怜花的鼻尖,王怜花也用鼻尖去蹭贾珂的鼻尖,两个人像小动物一样蹭来蹭去,过了好一会儿,终于想起了正事来。
王怜花道:“贾珂珂,咱们去不去找陆小凤?你也知道,那绿毛龟谨慎得很,如果不把姬悲情的脸露出来,我怕他会不相信这是姬悲情送给你相公的定情信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