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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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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哩听到这话, 心中一凛。

    王语嫣和李清露其实只有七分相像,好在脸型身材、五官分布、皮肤耳朵,这些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都是一样的,只是五官上有些差别。即使妍柳用银川公主惯用的发型、妆容、衣服、首饰来打扮王语嫣, 也只是将这七分相像, 变成了八分相像。

    他们不过是想着公主这么久不曾出现在众人面前,相貌上有些变化实属寻常,一般人是不会往心里去的, 想不到上官丹凤的眼睛这么尖,嘴巴这么快,直接说公主比从前漂亮好多, 她都认不出公主来了。

    薛哩有心想要解释,但她只是一个宫女,这时候插话,显得不知规矩,反而更容易惹人生疑,只能面露微笑, 看着上官丹凤, 仿佛听到上官丹凤夸公主愈加出落得端丽无伦了,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似的。

    王语嫣道:“我倒不怎么在意长相, 这些天没有出门, 都懒得照镜子, 刚刚父皇过来看我,我才梳洗了一番,这么久没照镜子,都忘了从前长什么样了。还是娘娘疼我, 将我从前的模样,记得这么清楚。”

    薛哩松了口气,王语嫣这个回答虽然没能解释她的长相为什么变化这么大,但总算没有在上官丹凤和妃咩迷宝珠面前露出破绽,也怪自己,竟然忘了告诉王语嫣,如果遇到这种问题,应该如何回答。待得二女离开,她得立刻教会王语嫣如何回答这种问题,明天去给太后请安,在众位娘娘面前,可不能露馅。

    上官丹凤嫣然一笑,看上去又纯洁,又天真,说道:“我当然记得很清楚了。咱们从前天天见面,自你生病以来,就再也没有见过面。公主,我可真是想你。”

    王语嫣笑道:“等我去了卫国,咱们这辈子都不一定能见面了。娘娘若是真舍不得我,不如给我一幅你的画像,往后我想娘娘了,看着娘娘的画像,就当娘娘自己站在我面前了。”

    上官丹凤目光闪动,嫣然笑道:“这个主意好!”随即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画过画像。眼看卫国的驸马就要来了,我现在去求陛下给我画一幅画像,只怕也来不及了。”

    王语嫣笑道:“日后娘娘画了画像,派人捎来给我也是一样的。”

    三人说了一会话,王语嫣脸上露出疲惫之态,上官丹凤和妃咩迷宝珠起身告辞。

    王语嫣将两人送出青凤阁,回到前厅,薛哩关上殿门,说道:“殿下好端端的,怎会想到向上官娘娘索要画像?”

    王语嫣“嗯”了一声,道:“不过是顺着她的话说下来了罢了,毕竟我又不是银川公主,不清楚银川公主从前是怎么和她来往的,听到她说她很想我,我总不好不理睬她。你若是觉得我这么说不对,下次我就装哑巴好了。”

    薛哩道:“娘娘是殿下的长辈,娘娘说想念殿下了,殿下当然不能不回答。只是娘娘是陛下的女人,陛下可以找画师给娘娘画像,但是娘娘的画像,决不能流传到皇宫外面。殿下刚刚向娘娘索要画像,还说要带去卫国,这可是宫中大忌。

    幸而上官娘娘入宫不久,对这些规矩还不甚清楚,妃咩迷娘娘向来粗心大意,不在意这些事情,不然殿下肯定会因为这句无心之言,被别人说不规矩的。”她说到“不规矩”这三字的时候,脸上神色突然十分黯然。

    王语嫣眼望高台上铺着的淡黄色地毯,没有看见薛哩脸上这一瞬间的变化,心不在焉地道:“说就说吧,我不是过几天就要嫁去卫国了么,她们怎么在宫里说我,我都听不见了。”

    薛哩急道:“这怎么能行!公主向来洁身自爱,最——”

    王语嫣打断薛哩的话,淡淡地道:“既然你们硬要我做银川公主,就该接受从前的银川公主已经死了。死了的银川公主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和我有什么关系?你再在这里啰啰嗦嗦,说从前的银川公主向来怎么怎么样,我便把你赶出去。我不信皇上会为了你惩罚我。”

    薛哩脸色一变,恭声道:“奴婢记得了。”

    王语嫣道:“你真记得才好。我答应皇上假扮银川公主,以免两国交恶,可没答应皇上假扮面团,什么人都能在我身上拿捏打戳。我妈对我向来骄纵溺爱,有求必应,家中的仆人也都对我言听计从,我刚刚说的话可能重了点,但我自小就是这个脾气,改不了了,你们多见谅吧。”

    薛哩忙道:“伺候殿下本就是我们的分内之事,殿下说什么见谅,可真是折煞我们了。”

    王语嫣不再理她,眼望高台,怔怔出神,忽然道:“银川公主从前练过武功吗?”

    薛哩道:“公主自然是练过武功的。当年卫国第一次向公主求亲,还是为当时的七皇子求的,那会儿公主只有五岁,什么武功都没学过,太妃担心公主小小年纪,就背井离乡,自己待在长安,没有父母庇护,会受别人欺负,就把自己毕生武学,都写了下来,交给了公主,让公主带去卫国,自己慢慢修习。

    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公主的寝宫走水了,把寝宫里的东西都烧着了,太妃亲笔写下的那些武学典籍,当然也都烧成了灰烬,后来……后来太妃再没回过皇宫,可能根本不知道,她给公主留下的那些武学典籍都已经烧毁了。

    公主的武功是陛下传授的,但是陛下当年忙于政务,跟太妃学武功的时候没怎么用心,连太妃最拿手的内功都没有学全,太妃精通的其他武功就更不用说了,公主所会的武功,我看连太妃的三十分之一都不到。”

    王语嫣道:“公主没看过其他武学典籍吗?天下门派武功这么多,公主若是想要学武功,何必拘泥于外祖母的武功。”

    薛哩道:“太妃可没在宫里修建过‘琅嬛玉|洞’,加上陛下不喜欢习武,公主一个姑娘家,总不能去找陛下,让他为自己搜罗几本武学典籍回来吧。这件事若是传将出去,定会有损公主清誉,姑娘家,哪能这么喜欢动刀动枪啊。”跟着又道:“殿下,您怎会想起问我,公主会不会武功了?”

    王语嫣不答,又道:“上官娘娘有没有练过武功?”

    薛哩一怔,说道:“奴婢倒不曾听说上官娘娘练过武功,不过她练过武功,也没什么奇怪的。她在民间长大,民间尚武之风盛行,除非她自小养在深闺,从没见过外人,不然她总会见过几个武林中人,跟他们学几手武功也实属寻常。

    当然了,上官娘娘不可能没见过外人。她是在卫国长大的,但是陛下见到她,却是在咱们兴州城的一家酒楼里。当时她在酒楼里被人欺负,若不是陛下对她一见钟情,她这样的出身,怎么可能进宫做妃子。”

    然后问道:“殿下,你怎会想起问上官娘娘会不会武功?”

    王语嫣默然片刻,说道:“没什么,我只是好奇而已。我累了,要回床上躺一会儿。”

    原来适才上官丹凤快步来到王语嫣面前,拉住王语嫣的手,王语嫣瞧得清清楚楚,上官丹凤的双手伸过来的时候,是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反过来握住自己的手,手法巧妙,姿式美观,衣袖跟着在空中展开,宛如一朵展开的鲜花。

    这随意的一个动作,在别人看来,只是上官丹凤的一个小习惯,就像有人说话的时候喜欢微笑,有人说话的时候不喜欢微笑一样,根本不足为奇,王语嫣却清楚这是蜀中唐门独有的发射暗器的手法,上官丹凤显然练过唐门的武功,经常用唐门的手法发射暗器,习惯成自然,平日虽然极力掩饰,但难免会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可是据王语嫣所知,唐门的武功向来只传给唐家子弟,即使和唐家人成亲,也没机会修习唐门的武功。“琅嬛玉|洞”中只有一些残缺不全的唐门发射暗器的姿势和手劲,运功的心法全然没有,但是暗器的本质不在于暗器的外形和发射的姿势,而在于劲力和去势,所以王语嫣也只能凭眼力认出谁使的是唐门的武功,但完全不清楚唐门到底是怎么发射暗器的。

    王语嫣可不信上官丹凤能轻易弄到唐门的武功心法和完整的使暗器的劲力和去势,可见她不是姓唐,就是认识一个姓唐的人,违背门规,将唐门的武功传授给她。而且看她随手握住自己的手,都不自觉地使出唐门发射暗器的手法来,她修炼唐门的武功,一定已经超过五年。

    王语嫣之所以向薛哩打听李清露练过什么武功,便是因为薛哩说过,上官丹凤在宫里人缘很好,但是李清露不喜欢她。

    如果李清露有王语嫣这样的眼力和见识,一眼就能看出上官丹凤和唐门的渊源,自然就会猜到上官丹凤并不是看上去那么简单,不喜欢上官丹凤倒是实属寻常。但若薛哩所言是真,李清露没看过几本武学典籍,没有这样的眼力和见识,看来她是因为别的事情,才不喜欢上官丹凤的。

    王语嫣心下迟疑,不知应不应该把自己的发现告诉薛哩,薛哩是李讹庞的心腹,她知道这件事,就代表李讹庞知道这件事。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会不会影响到自己,王语嫣初来皇宫,一共就认识几个人,对此自然毫无头绪。

    她左思右想,还是决定暂且按兵不动,反正再过几天,她就要回卫国了嘛,上官丹凤和唐家有什么关系,来到李讹庞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和她有什么关系。

    姬冰雁洗了个澡,换好衣服,来到花厅,就见陆小凤在桌旁喝酒,见到了他,笑道:“你不过来一起喝几杯?”

    姬冰雁道:“不喝了,我准备立刻动身。”

    陆小凤知道姬冰雁是要去找胡铁花,放下酒杯,问道:“你知道胡铁花在哪里?”

    姬冰雁道:“我已经七年没有见过他,听过他的消息了。”

    陆小凤道:“看来他一定是躲到了一个消息闭塞,寥无人烟的地方,不然以他的武功和喜欢打抱不平的脾气,这么多年了,绝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姬冰雁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想,有一个人或许会知道他的下落。”

    陆小凤道:“谁?”

    姬冰雁道:“高亚男。她是华山派枯梅大师的弟子。我上次见到胡铁花是在七年前的夏天,当时我、楚留香、胡铁花和高亚男在莫愁湖上泛舟,有一天胡铁花说要和高亚男成亲,高亚男答应了他,第二天两个人就都消失不见了。

    我本来以为他们两个是抛下我和楚留香,自己甜蜜去了,没想到过了三年,高亚男自己回了华山派,听说她根本没有成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就不清楚了。高亚男在这四年里,可能都没见过胡铁花,但她确实是我知道的人里,最后一个见到胡铁花的人,我想她总能给我提供一点线索。”

    陆小凤笑道:“‘清风女剑客’高亚男,我听说这个名字,想不到她和胡铁花还有这种渊源。不过我听说华山派因为绝情谷的事,前一阵子一大帮人都去西域对付柴玉关了,不知高亚男有没有去西域,如果去了,现在回来了没有。”

    忽听得花厅外面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你放心,她没去西域。”

    陆小凤和姬冰雁都认了出来,这是贾珂的声音。

    他们转头向厅外瞧去,只见两个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陌生的衣服,陌生的面孔,显然是贾珂和王怜花假扮的。

    陆小凤眨了眨眼睛,问道:“华山派也去参加屠珂英雄会了?”

    虽然贾珂在到昆仑山的路上,就找人帮忙送“屠珂英雄会”的请帖,但那里已经深入西域,和中原相距得有一两万里,陆小凤和其他中原人士一样,都是很久以后,才听说的这件事,当然也听说了贾珂平安无事,和武林群豪纷纷奉王怜花为武林至尊这两件事。

    贾珂叹了口气,和王怜花坐到桌旁,说道:“是啊。华山派不仅参加了屠珂英雄会,而且掌门鲜于通还在昆仑山上丢了性命。”

    陆小凤从没见过鲜于通,和他没有任何交情,听到贾珂的话,反应平平,只道鲜于通也想做武林至尊,在屠珂英雄会上自不量力,下场比武,然后死在了别人手上,但还是问了一句:“他是怎么死的?”

    贾珂便将江玉郎、玉箫道人等人如何设伏擒获众人,如何逼迫诸多门派掌门和前辈高人跟他造反,自己如何调换了毒酒,左冷禅等人见他还活着,如何逃出山洞,以致在山上毒发身亡等事一一说了,最后强调道:“这件事的幕后主使,也是姬灵风和姬苦情。”

    陆小凤和姬冰雁听了贾珂的话,方知姬灵风和姬苦情手段之狠辣,远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姬冰雁坐不住了,说道:“我现在就去华山。”

    贾珂叫住姬冰雁,说道:“等一下。老姬,你认不认识百里灵。”

    陆小凤听到贾珂提起这个新认识的朋友,不由一怔,说道:“百里灵?难道他也是姬灵风和姬苦情的手下?”

    王怜花道:“不好说。我们离开马车以后,去了一趟衙门。”

    陆小凤道:“这我知道。你们假扮那个什么大人,哄得那个府尹以为我们是什么重要人物,一点也没为难我们,问了几句话,就客客气气地送我们离开了。”

    贾珂道:“其实你们离开衙门以后,我们还留在衙门里。”

    陆小凤一怔,说道:“你们是想看看,会不会有人去看香香和许金元的尸体?”

    王怜花微笑道:“不错。而且我们确实等到了一个人。”

    陆小凤道:“百里灵?”

    贾珂点了点头。

    姬冰雁道:“他若不是姬灵风和姬苦情的人,怎会特意去看香香和许金元的尸体。你们为什么说‘不好说’?”

    贾珂解释道:“因为我们跟着百里灵回到他家,在他的杯子里,放了一粒极乐丸,他闻到极乐丸的香味,一点反应也没有。我自己染上过毒瘾,非常清楚那种感觉,如果百里灵也有毒瘾,他闻到极乐丸的香味以后,无论他的忍耐力有多强,都不会一点反应也没有。”

    王怜花接着道:“江玉郎和香香一样,都在为姬灵风和姬苦情做事,他却没有染上毒瘾,可见姬灵风和姬苦情的手下,并不是人人都有毒瘾。我想他们用极乐丸控制的,都是不值得他们浪费口舌的小喽啰,或是本来不肯服从他们的硬骨头,而那些跟他们志同道合的野心家,大家利益一致,就没必要用极乐丸来控制对方了。”

    姬冰雁道:“你们怀疑百里灵是第二个江玉郎?”

    贾珂道:“不好说。我只知道,百里灵一定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他发动那些叫花子跟在马车后面,监视车上人的一举一动,决不只是为了小鸡的安危。

    但他不一定就是姬灵风和姬苦情的手下了,毕竟阿树和阿花在望花楼的行为是挺可疑的,而且马车在城里转了一圈,许金元和香香就丢了性命,这件事怎么想都不对劲。换做任何一个好奇心重的人,比如我,都会去衙门检查一下香香和许金元的尸体。

    百里灵可疑的地方,在于他明明对小鸡的话半信半疑,甚至全然不信,却在小鸡面前表现得深信不疑。可见这人要么是一个假惺惺地装腔作势的伪君子,要么就是做贼心虚,害怕小鸡发现他的秘密,所以不敢让小鸡发现他不相信小鸡的话。”

    然后看向姬冰雁,说道:“所以我们过来找你,想要问问你知不知道百里灵的底细。你在兴州城的生意做得这么大,应该没少和百里灵这个‘杆儿上的’打交道吧。”

    姬冰雁想了想,说道:“百里灵的继父是上一任兴州城的‘杆儿上的’,叫作百里席,草席子的席,大概是在百里灵八岁的时候,他母亲带着他嫁给了他的继父。百里席和百里灵不一样,百里席自小父母双亡,被兄嫂赶了出来,在街上讨饭。他特别会打架,脑子也灵活,手下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成了兴州城的‘杆儿上的’。

    兴州城的丐帮和卫国的丐帮不一样,兴州城的丐帮不止有叫花儿,还有小偷、逃犯、打手、拐子,以及姿色不好,妓院不要她,只能在街边揽客的妓|女。

    据我所知,百里灵的手上有家黑赌场,百里灵只靠这家黑赌场,就能一辈子锦衣玉食,当然了,这家黑赌场明面上的主人不是百里灵,百里灵也不会承认,他和这家黑赌场有关系,他和这家黑赌场的关系,是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查出来的。”

    贾珂听到这话,忽然想起京城的“非人间”来,问道:“这家赌场怎么个黑法?”

    姬冰雁冷冷地道:“在这家赌场里,什么东西都能拿来赌,哪怕是人命。”

    陆小凤脸色微变,问道:“这种赌场,堂而皇之地开在西泥国的都城,竟然没有人管吗?”

    姬冰雁嘴角露出一丝讥嘲的笑容,淡淡地道:“每个人心里都有阴暗的一面,有人选择自己消化那些阴暗的心思,有人选择找别人发泄出来。西泥国这些皇亲国戚,达官贵人,他们心里也有阴暗的一面,而且他们大多都不把老百姓当成人看,他们比其他人更希望这个黑赌场存在。”言下之意自然是说,这个黑赌场的靠山是西泥国的皇亲国戚,朝中重臣,所以它能在兴州城屹立不倒。

    贾珂和王怜花对望一眼,均想起了蝙蝠岛。

    在他们的整改之下,现在的蝙蝠岛只是一个用来拍卖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的地方。

    但是蝙蝠岛还属于原随云的时候,原随云把很多女人抓到蝙蝠岛,缝上她们的眼睛,天天给她们喂药,使得她们时时刻刻都能保持亢奋,好让每个客人都能在她们身上得到满足,通常用不了几年,这些女人就会全身器官衰竭而死。

    这样的蝙蝠岛,何尝不是一个发泄那些阴暗心思的地方?

    贾珂道:“老姬,你知不知道,这个黑赌场要怎么去?”

    姬冰雁道:“我现在就可以带你们去。”

    他们离开庄子,来到一个花园,花园北隅有个六角凉亭,凉亭后面有条小径,沿着小径走到尽头,从后墙的角门走出去,墙外是一条小巷。

    小巷的转角处,有个白墙黑门的宅子,门上铜环擦得晶亮,墙内梅花半开,绿竹堆雪,看着就是一户随处可见的富裕人家。

    姬冰雁拿起门环,轻敲两下,重敲一下,再轻敲一下,不久脚步声响,黑门呀的一声打开,门后站着一个娃娃脸的年轻姑娘。

    这姑娘模样娇美,身材窈窕,身上穿着一件红袄,头上扎了两根又黑又粗的辫子,见到姬冰雁,抿嘴一笑,说道:“姬老板,好久不见,今天是带着朋友来玩一把?真是不巧,我们老板说了,最近来兴州城的外地人太多,乱糟糟的容易出事,万一出了什么事,影响驸马迎亲,那可就是我们的罪过了。所以我们这一个月都不开门,您下个月再来玩吧。”

    姬冰雁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些许怒意,问道:“这一个月不开门,你们老板得损失多少银子,这世上哪有这么做生意的。你们是真的不开门,还是故意拿我寻开心?”

    那红袄姑娘陪笑道:“姬老板,您在兰州是数一数二的大富豪,在我们兴州也是数得上号的大人物,对于我这个小丫头来说,您就是一位财神爷,和庙里供的财神像唯一的区别,就是庙里的财神不会动,而您会来我们这里玩几把,让我们也沾沾您的财气。

    这世上哪有人会把财神爷拒之门外,真的是老板发了话,不许我们开门做生意。若是给老板发现,我们偷偷做你们的生意,我们所有人都没有好果子吃。”

    贾珂粗着嗓子说道:“姬兄,是我们运气不好,难得来一趟兴州城,偏偏赶上公主出嫁这种大事。好在兴州城好玩的地方不少,你就做东道主,带我们去别的地方转转,下次我们再来兴州城,总不会再赶上公主出嫁,你再带我们来这里玩几把就是了。”

    那红袄姑娘笑道:“几位大爷放心,我们这里平时白天晚上都不关门,诸位下次再来,我们一定让你们乘兴而来,乘兴而归。”说着走出院子,送贾珂一行人出了小巷,向他们欠了欠身,这才转身离去。

    陆小凤见那红袄姑娘已经回到小巷,叹道:“百里灵确实是一个聪明人,难怪他年纪轻轻,就能降伏他继父那些手下。”

    贾珂笑道:“姬冰雁更是一个聪明人,百里灵把他和这家赌场的关系藏得如此隐蔽,姬冰雁都查出来了。”

    姬冰雁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给朋友戴高帽了?”

    贾珂笑道:“难道你觉得自己很蠢?”

    陆小凤大笑起来,说道:“老姬,你相信我,你在贾珂面前,永远不要谦虚,不然会被他气死的。”

    王怜花笑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怎么对付贾珂,才会被贾珂的话气死。换做是我,我就点点头,说道:‘我确实觉得自己不怎么聪明,但这也没办法,毕竟小鸡很不聪明,老鸡若是很聪明,岂不会让小鸡很自卑?’”随手按下路边的一根树枝,扫了扫陆小凤的头顶,笑道:“你就当我脸上的神情很慈爱吧。”

    贾珂忍不住哈哈大笑,姬冰雁生性冷峻,此刻也不禁露出笑容。

    陆小凤板起脸,说道:“我的名字叫小凤,凤凰的凤,是一只掉进火里,都能复活的神鸟。你们自作主张地把我的名字改成小鸡,现在还用小鸡这个名字来打趣我。我想我这辈子,一定再也找不到比你们脸皮更厚的人了。”说到最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贾珂笑道:“你不喜欢我叫你小鸡,难道要我叫你小凤?小凤,小凤,哈哈哈哈哈,我怕你被我家王公子追杀。”

    陆小凤听到贾珂叫他“小凤”,明明声音一点也不深情,就是随意调侃地叫了两遍,仍不禁打了个寒噤,说道:“你要是这么叫我,不用王怜花来追杀我,我就已经倒地身亡了。”

    贾珂笑道:“所以你对小鸡这个名字很满意了?”

    陆小凤道:“绝对没有!”

    贾珂脸上露出为难之色,说道:“那……那你是想要我叫你小鸟?”

    陆小凤黑着脸道:“你还是叫我小鸡|吧。”

    他这句话一出口,三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

    陆小凤脸上一红,只好假装自己什么都听不见,但是三人的笑声是这么的响亮,他又不是聋子,怎么可能听不见?

    他只好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绝招。

    他高声唱起了歌来。

    “妹妹背着泥娃娃,走到花园来看花。

    娃娃哭了叫妈妈,树上的小鸟笑哈哈……”

    十五年前,石观音要脱他的衣服,他唱的就是这首歌。

    十五年后,三个好朋友在取笑他,他唱的还是这首歌。

    因为他只会唱儿歌,而且只会唱这首儿歌。

    陆小凤唱到第三个字的时候,王怜花脸色就变了,看向贾珂,说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唱歌这么难听?”当年陆小凤在石观音面前唱歌,王怜花没有听到,这还是他第一次听陆小凤唱歌。

    贾珂却已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还笑着跟王怜花说:“你还没来找我的时候,有次他在咱们家喝多了,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乐坊遗漏的那颗明珠,于是抱着酒坛子,放声高歌,足足唱了七十遍,我想要走,他还拽着我的胳膊不让我走,后来他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才得了解脱。

    第二天我出门,邻居都问我是不是昨天晚上在院子里杀了好几头驴子,还跟我说京城有的是屠夫,再有驴子,交给那些屠夫杀就好了,何必自己动手。”

    王怜花噗嗤一笑,说道:“这么说来,现在一定有很多人以为咱们赶了一头驴子在逛街。”

    姬冰雁道:“而且还是一头不听话的驴子。”

    陆小凤大笑,他当然知道自己唱歌有多难听,看到这三个刚刚还在笑话他的坏蛋,此刻因为他的歌声受到伤害,他真是得意极了,笑道:“你们也太不识货了,我上次还遇到了一个人,夸我唱歌很好听呢。”

    三人难以置信地对望一眼,齐声道:“谁?”

    陆小凤看着他们求知若渴的神情,笑道:“是华山派的一个小弟子,名叫令狐冲。上次我去华山找一个老朋友,正好淋了一场雨,就在瀑布里洗了个澡,还唱了一会儿歌。等我洗完澡,发现还有一个人在旁边避雨,见我出来,就满脸钦佩地看着我,说我唱的歌真是太好听了,问我能不能去给剑宗的封不平唱几首歌,用我这无比动听的歌声,净化一下他的心灵,洗涤一下他的灵魂。”

    贾珂感叹道:“这小子还真是聪明,我和你认识这么久了,怎么一直没想到这么做呢?小鸡,下次灭绝师太过寿,你若是有空,就去峨眉山给她唱几首歌,祝她生日快乐吧。”

    王怜花哈哈笑道:“第二天江湖上的新闻,就是陆小凤峨眉山上放声高歌,灭绝师太生日宴上倒地不起。啧啧,陆小凤,从此以后,整个江湖,都没有人敢招惹你了。”

    陆小凤笑道:“你们的话我都记住了,日后你们若是惹我生气了,我就趁着夜深人静,摸到你们床头,对着你们唱歌。”

    王怜花笑道:“那么第二天,我们就可以在窗外看见一只风干鸡了。”

    贾珂笑道:“还是风干凤凰吧。风干鸡随处可见,风干凤凰只有这一只,这样说出去才威风。”

    陆小凤鄙视道:“现在你们承认我是小凤了?”

    贾珂笑道:“是啊,我们对你好吧?”

    陆小凤对贾珂的厚脸皮十分无语,又道:“你们想要风干我,也该有点常识。就算我真的被你们风干了,那也是风干凤,不是风干凤凰。凤凰是一对,不是一只,凤是公的,凰是母的。”

    贾珂提问道:“小凤兄,既然凤是公的,为什么后宫妃子的帽子叫作‘凤冠’而不是‘凰冠’?”

    陆小凤咳嗽一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化。”

    王怜花悠悠道:“因为‘凰’字通‘皇’,甚至‘凤凰’这个词语,在古籍之中就写作‘“凤皇’,‘皇’字已经给了皇帝用了,后妃当然只能用‘凤’这个字了。”

    贾珂笑道:“也就是说,‘凤’这个字,早就已经女性化了?”

    不等王怜花回答,陆小凤已经板着脸,说道:“我决定改名字了。”

    贾珂眉毛一扬,笑道:“你要改成什么名字?”

    陆小凤一脸深沉,说道:“我决定改名为陆小龙,陆小麒或者陆小麟。我从前叫作凤凰,是一种神兽,现在要改名,也只能改成另一种神兽的名字。”

    四人说说笑笑,这时有官兵从面前经过,贾珂看见这些官兵,忽然想起一事,问道:“老姬,你调查百里灵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在宫中的关系?”

    姬冰雁道:“他在宫中的熟人我不清楚,不过我知道朝上有几个大臣,和他都有来往,我怀疑是因为那家赌场建立的来往。还有‘一品堂’中的武人,好几个是他的好朋友。怎么,你想查出那家赌场的靠山是谁?”

    贾珂摇了摇头,说道:“不是,我是为了另一件事。”沉吟片刻,说道:“我和王公子还有些事情要做,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老姬,你要去华山,多带点高手随行,路上千万小心。许金元不会是最后一个在路上埋伏你的人,姬灵风和姬苦情安插在卫国的手下,和安插在西泥国的手下相比,一定只多不少。”

    姬冰雁点了点头,说道:“我上次上路,没有任何防备,他们高手又多,我才着了他们的道。这次我去华山,并不打算以真面目示人,他们想要抓到我,可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贾珂二人和姬冰雁、陆小凤分开以后,就来到皇宫后面,翻过围墙,避开守卫,来到了太后的寝宫。

    贾珂和王怜花进到寝宫,一路避开宫女太监,找到了暖阁,就见太后躺在床上,三个宫女坐在她的身边,一个给她捶腿,一个给她念话本,一个给她剥松子,一粒粒送进她的嘴里。

    太后已有六十余岁,头发灰白,皮肤白腻,皱纹不多,但十分松弛,一张小圆脸,看着甚是慈眉善目。

    当年贾珂和童姥联手揭穿了李秋水的阴谋,逼得李讹庞不仅收回了李秋水的太妃之位,还到处张贴榜文缉拿李秋水。贾珂知道李讹庞一定对自己痛恨无比,不把自己的九族鞭尸扬灰,都难消他心头之恨,是以平日没少关注西泥国这边的动静,以免李讹庞磨刀霍霍向自己了,自己还什么都不知道。

    这位太后的事情,贾珂当然也有所耳闻。

    这位太后名叫卫慕宁哥,她的家族是西泥国的名门望族,父亲和叔叔都是西泥国的大将,在西泥国极有威望。

    西泥国放老皇帝在世之时,这位太后只是老皇帝的妃子,始终没有孩子。李讹庞二十余岁的时候,老皇帝驾崩,他做了皇帝,因为老皇帝的几任皇后早在多年前就相继去世,老皇帝没有皇后,李讹庞便想立自己的生母李秋水为太后,但因为李秋水是卫国的汉人女子,满朝文武极力反对,李讹庞只好作罢。

    其实当时宫中没有太后,只有李秋水一个太妃,李秋水虽无太后之名,却有太后之实,加上李讹庞没能给李秋水太后之位,心中十分愧疚,对李秋水愈加孝顺,从前的几任太后,都没有李秋水这个太妃过得滋润。

    后来李秋水为了对付天山童姥,将卫国的迎亲队伍屠戮干净一事,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外有卫国的问责,内有百姓的指责,李讹庞为了稳定民心,表示自己已经和李秋水划清界限,在老皇帝的后宫挑了半天,最后立了这位西泥国贵女为太后。

    他这么做,一是因为卫慕宁哥出身显赫,父兄叔伯都是朝中重臣,能帮李讹庞稳住局势。二是卫慕宁哥性情柔弱任懦,从前做妃子的时候就不爱生事,也因为这个,才能保住性命,没有和老皇帝的其他妃子那样,明明身体十分健康,突然就得了莫名其妙的怪病,太医也束手无策,没过几天就死了。李讹庞抬举她做太后,也不怕她给自己添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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