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0章 三百四十章
贾珂默不作声地望着那白衣少女的背影,直到看不见她了,才右手握拳,抵住嘴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然后转过身去,看向地上那个侏儒,说道:“这人一定也是西方魔教的妖人,听到咱们上山的动静,就潜入雪中,想要趁咱们对地面不加防备,突加偷袭。
哼,西方魔教好歹也是西域第一大派,教主玉罗刹更是在武林中成名已久的绝顶高手,想不到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咱们都大摇大摆打到他们话门前了,他们竟然一个个甘当缩头乌龟,到现在都不敢出来应战,只派了一个‘土行孙’偷偷摸摸地潜入咱们脚下,对咱们偷袭。这西域第一大派,未免也太不济了吧!”
他说话的声音不加掩饰,清清楚楚地传入了石堡之中,石堡中一个阴冷的声音说道:“谁说西方魔教,是不敢出来应战了?你们这些跳梁小丑,还不配……”
忽听得一声冷笑自轿中传来,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是石堡中应声响起一声惨叫,听声音正是那个声音阴冷的男子发出的惨叫声,随即石堡中响起数十声惊呼,显然那男子出了大事,但很快又寂然无声了。
王怜花坐在轿中,悠悠道:“藏头露尾,不敢见人,这便是西域第一大教了。哼,什么西方魔教,我瞧是西方脓包教,西方孬种教,玉罗刹也趁早改名,别叫玉罗刹了,叫玉狗熊吧!”
群豪本就觉得江湖上稍微有点气候的小门小派,见敌人公然打上门来,都不会缩在门派之中,不敢出来迎敌,何况是西方魔教这样的大派,他们始终缩在石堡之中,那可真是脸面都不要了。
当年明教内部四分五裂,缺乏教主统率,也不似他们这般胆小怯懦,上至光明左使杨逍,四王的白眉鹰王殷天正、青翼蝠王韦一笑,五散人,下至五行旗和普通教众,人人挺起胸膛迎敌,最后轰轰烈烈地死在光明顶上。即使众人觉得明教妖人平素作恶多端,危害人间,最后那是死有余辜,但在这件事上,也不得不称赞他们确实有血性,有骨气。
哪里想到西方魔教和明教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后来阳顶天暴毙,明教四分五裂,再不复从前的辉煌,西方魔教大获全胜,三十几年来在西域独占鳌头,到头来竟然不及明教十分之一的血性骨气,无不大失所望。
这时听到王怜花的冷嘲热讽,人人都觉得王怜花这句话,当真说到了他们的心坎上,都不禁哈哈大笑。
嵩山派的狄修甚至嘻嘻笑道:“听说玉罗刹还有一个儿子,叫什么玉天宝。我瞧他也别叫玉天宝了,还是叫玉狗崽子吧!”
话音刚落,就听得石堡中一道男子声音怒道:“好小子,竟敢如此侮辱你爷爷!报上名来!看爷爷不把你打成狗崽子么!”
众人听得这话,登时猜到这人就是玉罗刹的独生爱子玉天宝,据说玉罗刹对玉天宝十分爱骄纵溺爱,以致于玉天宝年纪已经不小,却没有他父亲的半分才干,今日见玉天宝说话粗俗,沉不住气,均想江湖上的传闻果然是有的真,有的假,西方魔教没有传闻中那般厉害,玉天宝却如传闻中那般不堪。
狄修适才胆敢挖苦玉天宝,就是仗着他们人多,就算天塌下来,也有王怜花和贾珂顶着,王怜花和贾珂顶不住了,也有方生大师这些前辈高人顶着,最后才轮到他这样一个无名小卒,这时玉天宝叫他报上自己的名字,他如何肯做?眼珠滴溜溜地一转,冷笑道:“你既要打我,怎的还不出来?是人是狗,都出来遛遛,你缩在石堡中不敢出来,连狗都不如,不过一只缩头大乌龟罢了!”
玉天宝气得声音发颤,说道:“你……你……你……”
他一连说了好几个“你”,突然一声冷笑,说道:“本教总坛在大光明境上,此事天下皆知,本教迁居大光明境以后,再也没有搬过地方,何来不敢见人一说?至于你们说本教教众都是缩头乌龟,那更是无稽之谈。
我们好好待在自己家里,你们擅自闯到我们家门口,连声招呼都不打,难道你们这些恶客过来了,我们就得专门出去迎接你们吗?哼,你们把我们西方魔教的人当成什么了?青楼里卖笑的花娘吗?
哈哈,原来中原武林的人,个个都是窑子的常客啊!不错,真不错,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大侠,竟然和我们这些邪魔外道是同道中人,你们今天过来,不会是因为你们在窑子里的相好只看得上本教弟子,你们争风喝醋,就来对付我们,好讨得那些花娘的欢心吧!”
其时宿娼,实属寻常,尤其武林中人过着刀尖上舔血的生活,早上志得意满,晚上就可能身首分离,当然更愿意及时享乐。酒馆、赌坊、妓院,这些地方都是武林中人最常去的地方。
但是宿娼,毕竟不是一件雅事,一个人可能在私底下兴致勃勃地跟好友讨论哪家妓院的姐儿声音最甜,哪家妓院的姐儿腰肢最细,但若有人当众说这人经常去妓院,还和妓院的某某姑娘是相好,这人定会认为对方是在揭自己的短,非和对方翻脸不可。
尤其在场众人,大多都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在人前向来张口仁义道德,闭口武林规矩,以正人君子自居,如何肯与宿娼扯上关系。
人人满脸怒容,喝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放屁!放屁!”
“你们西方魔教愿意做妓|院里的□□,干吗要把我们也扯下水?”
“你们西方魔教平日欺男霸女,作恶多端,我等远赴昆仑围剿你们西方魔教,那是锄强扶弱,扑灭妖邪,和争风喝醋有什么关系?你莫不是以为这般大泼脏水,我们便会羞于交手,不战而退了?魔教妖人,废话少说,你们眼前只有一条死路,若是想要求生,就赶快扔下兵器,出来投降吧!”
王怜花初时听到玉天宝说“你们把我们西方魔教当成什么了?青楼里卖笑的花娘吗”,心下大乐,暗道:“我还头一回遇到这种当众把自己比成妓|女的傻瓜。嘿,这话可是他自己说的,我要他像个妓|女一样,给我们陪笑陪酒,一点也不过分吧?”
王怜花现在毕竟是武林至尊,当着武林群豪的面,不好太过轻狂,这么迟疑了一下,就被群豪抢了先。他只好坐在轿中,倾听众人的咒骂,听了一会儿,只觉他们骂的半点新意也没有,实在浪费了玉天宝这么妙的一句话,呵呵一笑,说道:“你们有什么好生气的?他刚刚说的那几句话,不是挺对的吗?”
众人听到这话,都是一惊,纷纷停下咒骂,转头看向大红轿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甚至有几个脾气暴躁的人,已经在心里偷偷骂道:“去你娘的说的挺对的!你和贾珂天天去妓院宿娼,可别把我们和你们混为一谈!”不过王怜花积威所在,他们也只敢在心里偷偷马上几句,绝不敢骂出声来。
王怜花微笑道:“玉天宝,你不是自比青楼的花娘么,见到客人来了,怎的还不打扮打扮,出来接客?难道玉罗刹一点规矩都没教过你吗?”言下之意,竟是把玉罗刹比成了妓院里的老鸨
王怜花第一句话尚未说完,就有人笑了出来,笑的人越来越多,说到最后,整个山顶上都回荡着众人的笑声。
玉天宝气得声音更加发颤,怒道:“你——”
王怜花突然打断他的话,语声变得冰冷,说道:“你还不配跟我说话。玉罗刹这老鸨呢?还不出来见我?”
玉天宝大怒,骂道:“哪里来的疯狗,竟——”
王怜花突然冷哼一声,和适才那一声冷笑一样,群雄听起来并不怎么响亮,但是玉天宝惨叫一声,再也没了声响。
王怜花淡淡地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你还不配跟我说话,你却不听我的劝说,执意要跟我说话。你伤成这样,可怪不得我。”然后提高声音,喝道:“玉罗刹,你还不出来见我吗?”声如雷轰电震,震得围墙上、屋顶上、树枝上的积雪簌簌而落。群雄听在耳中,无不耳中嗡嗡作响,体内气血翻腾,个个面如土色,再一次震惊他的内力之高,远超自己想象。
一时石堡之中寂然无声,过了一会儿,一个人颤声道:“无……无知小儿,你现在回去,还为时不晚。你道你的武功天下无敌吗?你的武功确实厉害,但和我们教主相比,可就差得远了。我们教主如今在闭关静修,我们已经派人去找教主了,一会儿教主就会出关。
他老人家最是疼爱少教主,见到少教主现在的模样,一定不会饶过你的!你们若是爱惜自己的性命,现在就走吧!再晚一会儿,你们就别想活命了!”
王怜花大笑一声,笑声中充满了不屑之意,又道:“你们的三个副教主,叫什么班察巴那,多尔甲和牒儿布,不是也在大光明境上吗?既然玉罗刹这个老鸨如今在闭关静修,不能立刻出来见我,那就让这三个龟公现在出来见我吧。”
那人一顿,说道:“你竟然也知道班察巴那,多尔甲和牒儿布这三位大人?你……你知道的还不少嘛!你既然知道这三位大人,那你还不赶快带着你的人下山?这三位大人功夫神出鬼没,做事睚眦必报,你们再不下山,可就来不及了。”
贾珂听到“神出鬼没”这四个字,不由一怔,问道:“你的意思是说,班察巴那,多尔甲和牒儿布,现在都已经逃跑了?”
那人“啊”的一声惊呼,随即冷哼一声,说道:“逃跑?你未免太小觑那三位大人了,你们虽然人多,但是三位大人也不至于因为你们人多,就不战而败,收拾行囊逃跑了。你真以为,这世上的武功高手,只有你们这些人吗?可笑啊可笑!”
王怜花大怒,语声十分冰冷,说道:“你凭什么也配说他可笑?”
说到第三个字的时候,石堡之中突然传来这人的惨叫声,就和刚刚那两个人的惨叫声一样,透出一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一时之间,石堡内外都寂然无声,人人都为王怜花武功之高,出手之狠所慑,谁也没有说话。
只有贾珂很无所谓地走到大红轿子面前,说道:“西方魔教宁愿做缩头乌龟,也不肯出来半步,想是在石堡中安排好了机关,就等着咱们进去,好好地招待咱们。人家对咱们如此热情周到,咱们岂能拒之不理,不如遂了他们的心愿,进去跟他们说话。”
王怜花一笑,说道:“也好。”
贾珂吩咐轿夫将轿子放下,掀开轿门,王怜花自轿中走了出来。只见他一身淡黄绸衫,上面以金线绣了山水和仙鹤,镶着一些珍珠和宝石,白雪掩映下宝光流动,耀眼生花,雍容华贵之气扑面而来,在一众风尘仆仆,甚至有些灰头土脸的武林群豪之中,尤为格格不入。
贾珂见王怜花的衣服有些乱,帮他整了整衣服。
王怜花向贾珂一笑,走到石堡之前,右手伸出,抓住右边那座女子石像,然后将那座石像提了起来。
那座石像是由一块巨石雕成,里面是实心的,少说也有八|九百斤重,众人只瞧得目瞪口呆,连话也不记得说了,均想:“他这力气可真是有点稀奇古怪!那座石像看上去如此沉重,他怎么就把它拎起来了?”
王怜花举起石像,突然向那扇石门砸去,只听得砰一声巨响,石像砸到了石门上,溅起无数飞沙碎石,跟着轰的一声巨响,石门落到地上。石堡本来设有三道门的地方,如今现出一个大洞,洞后通往石堡,只是如今沙石纷飞,什么也看不清楚。
过得片刻,沙石纷纷落到地上,向洞后望去,只见一片青石板铺成的地面,后面是一片浅浅的水塘,水塘里似乎种满了白花,不远处站着很多人,不过大洞高度所限,看不见这些人的上半身,只见这些人个个身穿长裙,竟似都是女子。
王怜花和贾珂对望一眼,心中都觉奇怪:“西方魔教从哪里找来这么多娘子军?”
这念头无关紧要,一瞬之间,便即过去。
王怜花知道自己想要服众,只在后面逞威风可不行,还得身先士卒,挺身而战,当下朗声道:“如今石堡已破,还等什么?大伙儿都随我进去吧!”说到最后,一脚踹开旁边的一块碎石,嗤的一声,碎石没入积雪之中。
他看也不看那块石头,拔出屠龙刀来,走进了石堡,贾珂跟他一起进去,群豪见贾珂和王怜花都进去了,也纷纷跟了进去。
贾珂和王怜花走进石堡,就来到一处庭院,院子里的路面都以青石板铺成,地下是一片浅浅的池塘,种满了雪白色的花朵,有些像是莲花,但是花朵高出水面,而且没有叶子。池塘之中设着一些木椿,有的相隔两三尺,有的相隔四五尺,看上去杂乱无章,似乎没有任何规律可言。
王怜花瞧了一眼,便看出些许名堂来,这些木椿应该也是按照五行八卦之术布置的,有的是可以踩的真木椿,有的却是不能踩的假木椿,也就是那地方本来不应该放木椿的,可是那地方却放了,可见这些假木椿的下面,一定放了什么机关,只要踩中,便会触发机关。
贾珂则是见到有些木桩脏兮兮的,十分光滑,显然经常有人在上面走来走去,有些木桩非常干净,也非常新,显然很少有人踩在上面,登时猜到了这么安排的用意。
池塘对面黑压压的站满了人,头发上戴着一两样首饰,在阳光下灿然生辉,皆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身上穿着裙子,张大了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们,显然是想不明白,王怜花是怎么把石堡的大门砸下来的。
这时她们见群豪也挤了进来,纷纷回过神来,忽然以手捂脸,向众人疾奔,转眼间便已越过那浅浅的池塘,来到群豪面前。群豪正待迎战,却见她们忽然扯开上衣,撕破裙子,张开手臂,绕过众女子,扑向众男子。
众人行事向来讲究光明磊落,即使是那些卑鄙小人,也是用阴谋诡计,在背后暗箭伤人,何时见过如此招数?这时见众女衣衫不整地向自己扑来,衣衫在风中飘飘荡荡,女子近乎赤身,众人只看了一眼,尚未看清对方的具体模样,就不敢再看,急忙慌慌张张地移开了目光。
但是他们连看都不敢看对方,如何能与对方交手?一边是武林规矩,一边是身家性命,无不急出了一身汗来。
王怜花虽然见多识广,见此情景,也不由大吃一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他当然不怜香惜玉,这些人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美是丑,在他眼中,都没有任何差别,只要妨碍他做事,他就会把他们杀了。
但是和他同行的这些人,大多都自诩正人君子,做起事来,顾虑太多,眼前这些女人,个个衣衫不整,他们肯定会担心他们现在对这些女人出手,日后这件事在江湖上传扬出去,他们个个都会颜面扫地,所以迟疑要不要出手。
王怜花心想:“我现在是武林至尊,总不能让这些蠢货都死在这里,不然我这武林至尊,变成了武林独苗,还有什么意思?但我现在大开杀戒,把这些女人通通杀了,救了他们的性命,日后他们少不得怨我心狠手辣,半点也不感激我的救命之恩。恩将仇报这种事情,我听说的多了,我便是要救他们,也不能给他们留下日后忘恩负义的凭仗。”
正迟疑间,忽听得贾珂大声道:“大家无需避嫌!他们都是男人,在这里假装女人,好让咱们束手束脚,不知怎么对付他们!和往常一样,对他们出手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