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孤家寡人
“孤家寡人？这才是上天，对朕最大的惩罚。”楚君迁苦笑着。
“这是你自己选的，如今我倒是有些好奇，你那四个儿子，你该选谁？还是说选你要选成王？又或者是其他宗室子，再过上个五年十年，上京城可真是热闹了。”
楚君迁笑道：“瞧着你这幸灾乐祸的模样，倒是想尽快知道朕的结局了。”
“那是自然，历来皇位争夺，皇子们不争个头破血流，又怎会罢休？那个位子，对皇子们而言，诱惑太大了。”
“有朕在一日，他们谁也掀不起风浪来。”
慕紫菀摸了摸茶壶，笑道：“茶凉了，你也该走了。”
楚君迁从怀里，掏出了一只玉镯。慕紫菀一眼便认出了那只玉镯，与当年那只一模一样。
“这玉镯，本是一对，分离多年，也该让它们重归旧好了。”
慕紫菀笑道：“不用了，我早已不喜这些身外之物。等下，我让慕荷将另一只寻来，你一并带走吧。”
“朕送出去的东西，不会收回。若你真的不想留着，那就扔了吧。不然为何要一直留着？”
“留着自然是觉得今后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如今看来，没什么利用价值了。但这么好的东西，扔了的确怪可惜的。”
“留给琬茹吧。就当作是朕这个舅舅，为她添置的嫁妆了。朕听殇阙说了她与瑞霖的事，朕倒是觉得这门婚事不错。琬茹若嫁给瑞霖，信王府会护她一生。”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要看琬茹自己的意思。”
“朕怎么也是越泽的父亲，琬茹的舅舅。难道就不能让朕见一见他们，再赶朕走吗？”
“好啊！越泽琬茹，出来吧。”
慕越泽与慕琬茹早就躲在墙角之处，偷听着二人的谈话了。
慕琬茹拉着慕越泽走来，“姑姑。”
“母亲。”
“跪下。”
两人立马跪下，向楚君迁行了一礼，“拜见舅舅/父亲。”
楚君迁望着他们两个，慕琬茹像极了他的皇姐。而他的儿子，像极了自己。
楚君迁起身，朝二人走去，将他们扶起来。
慕琬茹与慕越泽下意识的甩开，退后几步。
“不得无礼。”
“无妨。”
“见也见了，你该走了。”
“是朕对不起你们，以后若有机会，朕一定弥补。”
慕紫菀丝毫不屑，“没必要。这一切早就结束了，我们今后也不会再有相见的机会。我先在此，祝你孤家寡人的走完这一生。”
慕紫菀随即便转过了身去，楚君迁走近她，没有在意一旁的慕琬茹与慕越泽，从背后抱住了她。
“朕会一直爱着你，这一生都不会忘记你。”
“我不稀罕。”慕紫菀无情的挣扎开，将他的双手甩开。
楚君迁看了一眼慕越泽，“越泽。不要恨朕，龙椅没你想的那么舒服，皇帝也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朕不想你将来与朕一样，注定孤家寡人。”
刚刚母亲与他之间的谈话，慕越泽都听到了。慕紫菀放手了，他虽有些意外，可听了母亲所言，知道母亲这样做，还是为了自己。
“我明白。母亲不想我变得与你一样，我都明白。一直以来，叔父一直在教我为君之道，起初觉得很简单。但后来，慢慢觉得，太难太难了。背后的帝王御术，权衡利弊，阴谋诡计，暗流涌动，这太累了。”
“那日在信王府，你的身边那么多人，时时刻刻都要在你身边，一点儿自由都没有。在信王府如此，那个皇宫亦是如此。皇宫不仅曾经困住了母亲，也会将你困在里面，甚至是一辈子。从出生到死亡，你都要在那个皇宫里。这真的太可怕了！”
慕紫菀与楚君迁皆是一脸震惊，原来他什么都明白。
楚君迁甚是欣慰，笑道：“你的确很像朕，但可惜了。”
“不可惜，我能成为母亲的儿子，一点儿都不可惜。倒是父亲您，您这一生，都要被身份所束缚住，至死都不得自由。这才可惜，这才是真正的孤独。”
望着这双几乎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楚君迁不得不感慨，若是带他回宫，细心教导，将来的确又是另一个他，成为一代明君。
可他是慕紫菀的儿子，身上流有大燕皇室血脉。楚君迁还是不敢去赌，更不忍心，让他重蹈自己的覆辙。
“好好陪在你母亲身边，保护她，敬爱她。这便够了！”
“这便不劳您操心了。”
楚君迁望向慕琬茹，说道：“真是像极了你母后。信王与朕，说过你与瑞霖的事，瑞霖真心待你，不要因为朕的缘故，而错过有缘人。”
“多谢。”
“朕走了。”
“后会无期。”慕紫菀背对着他，冷冷的说了句。
楚君迁顿了顿，苦笑道：“好！后会无期。”
楚君迁话音刚落，便转身离去。
慕越泽与慕琬茹望着他的背影，远远离去，直至消失不见。
“母亲。”
慕紫菀转过身来，对他们一笑，说道：“这一切都结束了。越泽，都结束了。”
“孩儿不需要再争那个位子了是不是？”
“对，不争了，我们不争了。”
慕越泽一脸欢喜，“好！母亲说不争了，孩儿便不争了。孩儿要一辈子都陪在母亲身边，绝不会离开母亲身边。”
“好！”
楚君迁走出雪园，信王迎上去，“陛下！”
“回去吧。”
“诺。”
楚君迁正欲上马车之时，杨子翊得了消息，正踏马而来。
杨子翊看到这一幕，急忙勒紧缰绳，让马儿停下。“吁—”
楚君迁站在那儿，等他下马前来拜见。
杨子翊从马上一跃而下，随后来到他面前，向其行礼。“见过陛下。”
“杨子翊！真是多年不见了。”
“陛下说的是。”
“朕留着你的命，无非是不想她身边没个保护她的人。”
杨子翊自然清楚这一点，“在下自然清楚。”
“你的命，朕姑且留着。你欠柔嘉的，余生都要在忏悔中度过。比起死，活着对你来说更是煎熬。”
这话无异于在杨子翊心上插了一刀，他如今活着，的确比死了还要难受。
“我欠柔嘉郡主的，这辈子都会还不清。只盼着能有来世，再偿还欠她的。可陛下您，这辈子依旧偿还不了，不是吗？”
“杨子翊！若是柔嘉不死，你怕是心里还会有她吧。不过慕紫菀这辈子，早已断情绝爱，你就算是陪在她身边一辈子，她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杨子翊笑道：“我与公主乃是知己，一生的知己。我对公主的执念早就放下了！今后她要游历山河，我会陪着她，陪她去她想去的任何地方。她放下了执念，作为知己，我为她感到高兴。”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在劝她放下。可只有她自己清楚的认识到，她彻彻底底的输了以后，她才会真的放下。家国仇恨，没那么容易会放下的，若真的放下了，她就不是慕紫菀了。”
“但天底下，只有你才能让她认输，只有你才能让她彻底放下。想来你是用那些人的性命做了要挟，逼她认输了。”
楚君迁笑道：“有这一部分，但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真的放下了。”
杨子翊向他拱手行礼，“多谢陛下。”
“若她有任何意外，朕绝不会放过你。”
“有我在一日，公主绝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恭送陛下！”
楚君迁随后上了马车，对信王说道：“走！”
“走！”
马车缓缓驶去，杨子翊迅速冲进院子，大喊道：“公主！”
慕紫菀重新躺回了贵妃榻上，见他来了，说道：“你倒是错过了一场好戏。”
“公主别开玩笑了，你们谈什么了？”
“还能谈什么？”
“他没同意？还是……”
“是我放下了。”
“为何这般突然？”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越泽坐上了那个位子。但他并不高兴，反而被困一生，甚至成为了另一个他。所有人，看似得偿所愿了，却都没有真正的高兴。我怕了，也释怀了。”
杨子翊搬来椅子，坐在她身边，说道：“公主彻底认输，更多的还是意识到了他不会同意。”
“你说的没错，他不选越泽，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难不成真的要招兵买马，起兵谋反，真的复国？”
“可战争，不是公主想看到的。”
“我赌输了，他终究还是没有心软。”
“可公主也没有再心狠一点儿。”
“当年我前往大楚和亲，为的就是维系两国和平，天下太平。若我打着复国的旗号，起兵复国，再次挑起战争，让天下百姓再次陷于战火之中。那我便是千古罪人了，无论何时，战争伤害的，都是百姓。”
“国与国的战争，还是两个皇室之间的战争，两个家族的战争。与无辜的百姓无关，他们也不该成为我们争权夺利的棋子。”
“还是放手的好，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吧。”
杨子翊甚是欣慰，她终于想明白了。“一切都还有机会挽回，我这便去传信，让各地的人都回来。他们也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不用再东躲西藏了。”
“嗯！楚君迁答应放过了他们，这些年辛苦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