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暗疮大脓包(三)
我再醒来,是躺在荣轩哥的怀里,睁眼就看到他焦急的面庞,然后听到大家松了一口气的欢呼声,转头看到老疾医的笑容,听到他说:“姑娘醒过来就无碍了,这几天少说话,说话声会有些嘶哑也是正常的,过几日便就好了。”
我嘶哑的开口问:“孟桐呢?”
荣轩哥说:“死了,两只胳膊被砍了,失血过多而亡。郡守大人把尸首和那两个人都带回去了,这边的事,算是暂时了结了。”
我又问:“程老大人呢?”
老疾医说:“这里有我,这些年,孟桐用老大人的积蓄为非作歹,孝敬京都的王家,残害在广汉的李太医后人,连带广汉的医者也备受欺压,身为医者,感同身受,愤慨不已。现在孟桐已死,郡守大人接管了这里的宅院,钱财刚才已经与常二大人手下一起清点造册。两位大人委托我照料老大人,诊金和看护的费用,自会从老大人的积蓄里分拨,希望老大人还可以恢复清醒。”
我放心的笑了,大脑还有点缺氧,身体软软的靠在荣轩哥的怀里,青莲和紫砚哭得花容失色,我跟她们说:“哭什么?我又没死,你们也已经尽心尽力了。”
荣轩哥抱起我,我们回到辎车里,青莲和紫砚也跟上了车,但坐得远远的,抱着膝相互靠着,荣轩哥依然抱着我,神情严肃的问我:“你是不是一早就计划好了用自己做饵?”
我讷讷的说:“是有想过,但没想舍命做饵,但你是怎么知道的?”
荣轩哥叹口气说:“他掳你为质时,你明明是有机会躲过的,青莲和紫砚是不是也知道,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护住你,但看你有生命之忧时才急了,扑上去救你。”
我转头看她们俩,她们俩哭得梨花带雨,同时跪下说:“我们错了,不该听任姑娘去做这么危险的事。”
我想说话,但被荣轩哥一根手指按住了嘴,跟她俩说:“你们起来吧,你们姑娘吩咐的事,你们以后可别事事都依从了,她这小脑袋里,什么都敢想,想了就什么都敢做,今天万幸孟桐手里没有刀,不然吴半耳和刀疤王也不敢从后面直接砍了他的胳膊。”
他说完看了看我不服气的样子,又说:“你以后要是想做什么,一定要提前跟我说,咱们计划周详了再做,你想做的事,我不会拦着,只会想办法帮你完成。比如今天的事,你要这么想做,我会和你一起想好办法,至少不能伤害到你。”
我想问他,如果今天的事真的跟他说了,他会同意我把自己当饵吗?但他压着我的唇,我用手拉开他的手指,刚要说话,他却俯下身亲了上来,我顿时僵住,还有俩丫鬟看在着呢!
果然耳边传来两声小小的惊呼,但他却充耳不闻,继续亲着,直到我魂归复位,伸手推开他,他才笑着跟我说:“老疾医说了,让你少说话,你还说个不停,这几天你要再多说话,我就亲你,反正她们也见过了,你不怕羞就继续说。”
我瞪他一眼,但心里清楚,他是真的做得出来,可还有话想问,于是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这事王贵妃早晚会知道,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我写完,回答我:“她通过自己的渠道,是早晚会知道,但我不想再这么被动了,已经请郡守通过驿站将此事通报回京都。官道回去的消息虽没有指明为王家指使,但我会把孟桐的账册,还有你这件背后染血的礼服,通过常家的消息网,送回父亲那里,由他呈送给官家,毕竟孟桐是我手下砍死的,为了避免王家以此为难,手里还是要有些证据保险一些,待这些送回京都,父亲应该会有举动,我这边也会相应安全一些。”
我听完又在他手心写:这都还要些时日,接下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他点头应允,我再写:昨晚和今早营里发生了这么多事,钱长生来跟你说时,怎么都没提?
他说:“我出帐后,他都跟我说了,怕是这些杀人死人的事,说了让你听见会害怕,我已经跟他们都交待过了,以后都可以放心说,我的心儿强大着呢,才不怕这些。”
我点点头,头又有点晕,继续在他手心写道:咱们回营后就启程吧。
他说:“应该让你再休息一下,但时间越来越紧,耽误不得了,平原这段虽用不了一天行程,但如果明天一早出发,下午到了山下,怕是又要迟一天才能翻山了,要是再赶上下雨,山上无路,走得更慢还不安全。”
我在他手上写:应该快些启程的,我睡一路就好了,反正马车里的东西都要给亭长留下,也不在乎在车里铺厚些,放心,我睡得着。
荣轩哥抱着我笑了,我在他怀里也笑了,回到营地,刘、张两位副将已经把部下集合好,我们要坐的马车也收拾好了,青莲和紫砚跳下车,招呼菱角一起跑回小帐,菱角把里面留下的被褥都抱出来送到我的车里,把车里铺得厚厚的,车厢壁都用被子垫上了,别说颠簸一点没感觉,我看这厚度,就算走沟里我也醒不了。
青莲取来给我更换的衣服,紫砚端了盆水给我洗去头发上侵染的血迹,待我更完衣,才从辎车的车厢里出来,脚还没沾地,就被荣轩哥抱了起来,直接送到出行的马车上,我不敢说话,真怕他当着全营地的人亲我,就由着他抱了。
他把我送上车后,把我换下来的血衣交给时长,跟他说:“连这个一起送走,这一路我会陪着心儿,你送完东西回来押车,告诉刘、张二人,可以出发了,这次由他们带队。”
待他进入车厢,我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不去领队启程?”
他看我一眼说:“都知道我夫人被掳受了惊,还差点送了命,我再不陪同,岂不冷血。”
他总是有理,随他吧,我在车厢里爬出一个舒服的姿势准备休息,大脑缺氧的感觉总让我昏昏欲睡。
他凑过来坐到我的身边,跟我说:“你喜欢抱着什么才睡得好,这条腿给你了。”
我转过身,扒上他修长结实的大腿,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他笑着任我耍赖,车已经动了,我昏昏沉沉的睡去。
睡梦中,我像是在海中航行,巨浪翻滚,我在船上摇摇欲坠,但又安全温暖,似有神明护佑。一觉醒来荣轩哥已经不在车里,三个丫鬟围坐在我身边,憨菱角歪在最外面打着瞌睡。
见我醒来,青莲给我倒了一盏水递过来,跟我说:“咱们已经到了山脚下,大人说咱们不住帐篷了,就在车里,晚上大人回过来陪你,我们三个去别的车上。”
我点点头,坐起来把水喝了,问她:“说明天什么时候开始翻山了吗?”我的声音还是哑哑的。
青莲说:“天亮了就出发,火头军会提前做好饭,分发给大家,然后和羊倌与李自刚先行出发,现在斥候已经上山探路去了。”
我好奇的问:“这会儿就去探路了?”
菱角醒了,揉揉眼睛说:“幸亏有斥候探路,姑娘刚才睡的熟,都不知道路上大家差点都丢了命。”
我惊讶的张着嘴,紫砚推了她一下,然后跟我说:“是有些惊险,幸好斥候发现得早,不然咱们就被大水冲走了。”
我不明白的看向她们,青莲说道:“我和紫砚去看望过受伤的几个兵丁,到这里后又问了钱长生,他说,有人在平原的西北垒了乱石坝,本应该是农户用来蓄水灌溉用的,前段时间雨水大,水早就蓄满了,应该提前放些水才安全,结果那边的农户说前两天有人强行拦住他们,不让放水,今天早上又逼迫他们毁坝,还差点闹出人命。只是时间紧,来不及查清更多的事。”
菱角接上说:“那水来得可凶猛了,斥候见山羊躁动直往高处奔逃,就赶紧回报,大队人马赶紧撤的撤,退的退,好不容易把车拉上一个土坡,水就冲了过来,幸好有兵丁死死拉住,才没被冲走,他们都是这么受的伤。”
我想起做的梦,难怪像在海里遇到了风浪,这估计又是孟桐设计的,投毒、暗杀加上淹水,我们真是命大得很,叹口气问她们:“你们去看了他们,伤得严重吗?”
紫砚说:“多是皮肉伤,有两个伤了骨头,小军医已经给包扎过了,大人安排用马车送他们回城找老疾医诊治,待伤好了再走官道至永昌报到,还给了不少钱让他们好生修养。”
青莲说:“钱长生说也知会了这边的人,会照顾他们的。”
我问:“他们已经走了吗?”
菱角说:“在途中就送回去了,紫砚姐姐回来后,他们就被送走了,时长安排的,不会错。”
我重新坐好叹口气说:“你们应该叫醒我,我是该亲自感谢他们的。”
紫砚说:“姑娘放心,我已经帮姑娘谢过了,他们都很感激您,让千万不要打扰姑娘休息,我们才没叫醒你的。”
我讪讪一笑说:“我都没亲自去谢,他们感激什么。”
紫砚说:“哪家大丫鬟去做的事,不是代表主子的,我们做了,这时就等于姑娘做了。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代表姑娘,所以做事才要小心周全。”
我想起她们修补兵丁的旧衣,这功劳不会也算在我身上吧?刚要问,荣轩哥就掀开车门帘钻了进来,菱角吓了一跳,往后倒去,紫砚一把扶住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
车里本来就不宽松,他不好意思的退出车厢,蹲在车架上跟我们说:“都安顿好了,你们也出来听下明天的安排吧。”
我在她们的搀扶下下了车,夕阳已落,余晖在这片空地上涂满橙红,一片低矮的军帐完全不像在亭长暂借的营区,众将士已经集结完毕,我们跟着荣轩哥来到列阵前,他纵身跃上一块大石,声音洪亮的开讲:“辛苦众将士跟随我一路行来,翻过身后的两座山,我们还需要疾行一日,方可到达永昌营地。你们这一路与我历经生死,日后便是我常某人第一批亲卫军,所以不可有一人掉队。”说完看向众人,刘猛带头挥舞拳头高声喊到:“诺!”
众将士随着他一起举起拳头高喊:“诺!诺!诺!”荣轩哥挥手全场安静下来,他继续说:“明日上山,为保安全,安排有三:其一,除斥候外,每四或五人,发一根绳索,两人间距为展臂可触,这样万一翻山时一人发生危险,其余几人都来得及施救,所以绳索两头的人,需是体力身形更好的,具体你们自行成组,直至到达平原地面,都不可解开绳索单独行动。其二,每人分配三十斤负重,受伤兵丁的负重由刘、张两位副将安排均分,但每人负重不可超过三十五斤,不必要的东西都留下,到了永昌会补充物资,该有的都会有。其三,军医和火头军会为每组分配药品和两块银丹草糕,药品还包括两种有药性的蜜饯,需要时可以含服,银丹草糕可以在饥饿困倦时食用。”
荣轩哥顿了一下,接着说:“明天一早火头军会做好饭,每人都要吃饱,在山上做饭不易,每天只开火一次,他们会与羊倌一同出发,先行登山,为的是到达修整地时让大家吃上口饭,常某人在此拜谢先行出发的斥候、火头军、羊倌和译者李自刚。”说完他拱手行礼于军前,也许没有人为此被感谢过,顿时群情激奋,都不用刘猛带头,大家都挥舞着拳头喊起来,有喊“感谢”的,有喊“在所不辞”的,还有喊“为将军战,死亦无憾”的。虽然乱哄哄,但实则感人。
荣轩哥再振臂一呼:“开饭!”
众人仍然兴奋不已,火头军那边招乎大家排队领饭,其实不过是菜粥和馍,大家却吃得兴高采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