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弃如敝履
“师父, 你这是干什么？东西我不送了还不行吗？你赶紧回去好好躺着，有什么事等你痊愈了咱们再争辩，就当是我错了还不成吗？”没有什么比师父的健康更重要, 洛桐语觉得感情的事情可以以后慢慢再谈，也怪她自己太过心急, 师父若是随意走动，伤口再裂开可如何是好。
显然, 这回是洛桐语过于担心了, 从师父拉她的力度来看，伤是好得差不多了，她想拽着师父往回走，很明显, 她已经拽不动师父了。
洛桐语就这样任由欧阳昊天拉着一路前行，穿过繁花谷, 来到了悬崖边。“你不是不信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吗？既然言语已然无法说服你, 那我就用实际行动来证明我所言非虚。”
“师父你要干什么？”
只见欧阳昊天夺过了刚才塞回洛桐语手中的那颗玲珑骰子, 只是一下, 就扔到了悬崖下。洛桐语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 即使想阻止也是没有用的, 因为她看得很清楚, 师父扔得那样决绝，没有半分留恋, 简直像是扔掉了一件厌恶至极的东西一般, 说是“弃如敝履”恐怕一点都不过分。
成双成对的玲珑骰子, 现在就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在欧阳昊天将玲珑骰子扔入谷底的那一刻，洛桐语的心也一起跟着坠入了谷底，那一刻, 她觉得自己的心仿佛是死了。
“师父，你就这么讨厌我？”洛桐语还是不甘心，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着欧阳昊天，希望从他的眼神里读到些许情义。
“师父是喜欢你的，只是并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喜欢，仅仅是长辈对晚辈，师父对徒弟的那种喜欢。以后你就好好待在丹辰山习武学医，切莫再胡思乱想。师父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多亏了你的细心照拂，现在已经大好，以后就让薛荣来服侍我吧，我们师徒毕竟男女有别，多有不便。”
师父的语气很平静，看不出一丝波澜，一丝不舍，也看不出任何内心的挣扎，洛桐语不想再对着师父咆哮，因为她知道这样于事无补，真的把师父逼急了，也许会把她赶出丹辰山吧，那她就连默默望师父一眼的幸福都没了。
“那是徒儿想多了，以后再也不会了。”洛桐语发誓，那是自己最后一次对欧阳昊天说喜欢，以后，她再也不会了，除非欧阳昊天主动来对她示爱。
洛桐语就这样平静地陪着欧阳昊天回了房，叫来小师弟嘱咐了一些事情，留下小师弟照顾，独自回到自己房中。
很多天没有好好睡了，躺在床上，洛桐语大哭了一场。她不想当着师父的面哭泣，她不想用眼泪来博得师父的同情，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同情并不能变成爱。她有她的尊严，她的高傲，感情应该是平等的，而不该是乞求得来的。
可是师父为什么对自己那么好？洛桐语还是不相信师父的那套言辞，那仅仅是师徒之情？仅仅是因为与父亲的故交之谊？
为什么师父受重伤的时候对自己那么不一样？不再像之前那样冷若冰霜，故意避开？对了，师父一定是在克制自己的感情，重伤之时自制力减弱，就不由自主地真情流露了。如今，伤势大好，理智占了上风，又觉得与女弟子相恋有悖人伦，而自己这时候又去真情告白，自然便被伤得体无完肤。
看来自己在师父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敌不过那一代宗师的盛名，那些虚名远比她这个活生生的人来得重要。想明白了这一些，洛桐语哭得更是伤心了，这条鸿沟无法逾越，她究竟要拿师父怎么办？没有答案，只能希望师父有一天能够慢慢想通吧。
“楚姐姐，该起来去用早膳了。”还是方韵琳的敲门声将洛桐语的思绪拉了回来，想心事太入神，不知不觉，她竟一夜未睡。
“琳儿妹妹，你且等我一下。”洛桐语赶紧收了装蛊虫的胭脂盒与装玲珑骰子的首饰盒，穿好了衣服去开门。
“楚姐姐昨晚睡得可好？可还习惯宫里的生活？”这方韵琳倒是个贴心的姑娘。
“睡得很好，宫里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怎么还会不习惯呢？”洛桐语觉得自己说得好违心，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皇宫，凡事都要战战兢兢的，生怕一个不留意就丢了性命。可这话还是不说为妙，既来之则安之，埋怨也没用，是她自个儿千方百计进来的，又能怪得了谁？
“楚姐姐，你休要骗我，你看你的眼睛是红的，一定是没睡好吧？肯定是跟我刚进宫时一样，想念家人了。不打紧的，时间长了就会慢慢习惯的。以后我呀一有空就来陪你聊天，你就把我当你的亲妹妹，这样你在宫里也就有了家人，就不会寂寞了。”
“那再好不过了，我有空就去帮你干活，这样你就有更多的时间陪我聊天了。”洛桐语这会儿倒是真心喜欢眼前这位活泼可人的小宫娥了，她很庆幸自己一入深宫便有人真心待自己。
“那我就先谢过姐姐了。你赶紧梳洗打扮一下随我去用膳吧，去晚了好东西可要被她们吃完了。”
洛桐语洗脸梳头，收拾好了二人正准备出去，却又有人来敲门。
“坤宁宫管事姑姑樊筠美前来谢过楚姑娘。”居然是管事姑姑亲自登门拜访，洛桐语自然不敢怠慢，赶紧起身去开门。
“樊姑姑，您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吩咐差人来传奴婢便是。”洛桐语说话很是客气。
“是啊，姨母，你要有事找楚姐姐，叫我过来传楚姐姐就是，何必亲自走一趟？”
“那怎么行？既然是来道谢，那我必须亲自走一趟，这样方显诚意。多亏了楚姑娘带来的药膏，果然有奇效，昨日涂了以后觉得很是舒服，今日起来洗脸，这红肿竟然消了，真是神奇。”
洛桐语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这位管事姑姑，四十岁上下，看着精明干练，既有管事应有的威严，又不乏长者的慈爱。
“樊姑姑真是太客气了，奴婢也是借花献佛，家乡的偏方做成的，您能用得上，那当真是奴婢的荣幸。”
“楚姑娘在我面前不需一口一个奴婢的，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奴婢罢了，也不比你高半分，只是年龄虚长你们一些，皇后娘娘信任，让我管些琐事罢了。楚姑娘是国舅府里举荐来的，皇后娘娘待你和其他人也不同，以后我要多多仰仗楚姑娘才是。”
“樊姑姑您过奖了，我初来乍到，很多事还望您多多赐教。”不用自称“奴婢”这一点甚好，一口一个“奴婢”地自称洛桐语很不习惯，需要在心里一直默念，不然真的会忘记。
两人就这样你来我往地客气了一番，樊筠美似乎还是没有要走的意思，这让洛桐语觉察到眼前的这位樊姑姑并不是来道谢这么简单的，她来此还有其他目的。
“琳儿，你吩咐厨房去煮点粥，做几样可口的小菜，今日我和楚姑娘就在这里用早膳了。”洛桐语看得出来，樊筠美是要将方韵琳打发走，究竟是什么事这么机密，连自己的甥女都要瞒着呢？
见方韵琳走了，樊筠美亲自起身关了房门，“我有一事相求，不知楚姑娘是否能应允？”
“姑姑有事吩咐便是，只要是我能做到的，定当效力。”洛桐语还是猜不透这位管事姑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听说昨日姑娘为皇上沏茶，很得圣心。我想请姑娘再邀陛下来坤宁宫喝茶，姑娘可愿意？”
洛桐语着实被这想法给吓到了，她一个小小的宫娥，有什么资格请天子来喝茶？皇帝又不是她的茶友，才不会赏脸来呢，这位樊姑姑似乎有点异想天开。
“姑姑说笑了，我只是一名微不足道的宫女，陛下日理万机，哪是我能请得动的啊？”
洛桐语心里暗暗思忖，这坤宁宫皇上是难得前来，皇后娘娘都请不动皇上，让她一个初入皇宫的宫女把皇上请来，那简直如天方夜谭，除非真的是要用武功将皇帝陛下绑来了，不过洛桐语觉得自己的功夫并不算好，未必就是禁军的对手。
“只要楚姑娘愿意配合，我倒是有个方法可以一试。”
“姑姑有何良策？我定当全力以赴。”洛桐语满心好奇，到底是什么方法可以让她这个小小的宫娥请动圣驾。
“楚姑娘泡的茶如此好喝，那么，我想，你必是懂得茶道的吧？应该也会茶艺表演？”
“茶道之事我倒是略知一二，至于茶艺表演嘛，以前倒是学过，但手法生疏，不能拿出来示人。”
洛桐语不知道这位樊姑姑问这些用意何在，因此答话之时有所保留，该不会让她在御前表演茶艺吧，她似乎猜到了一些，因此故意说自己技艺不精，要说一点不会想必是瞒不过樊筠美的，谁让她自个儿昨日在圣驾面前大谈特谈品茶之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