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真龙天子
方韵琳退了出去, 留出来一些时间让洛桐语一个人收拾整理。
洛桐语换上了那套粉色的宫女服，这颜色倒是挺好看的，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大小也合身，倒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般。
穿上这身衣服, 以后她就是坤宁宫的宫女了，没有腰牌, 她是不能踏出皇宫半步的。这么想想, 她觉得这座皇宫的确像是一座巨大的囚笼，只不过这座囚笼金雕玉砌，所以即使要牺牲自由，但愿意在里面做金丝雀的人依然前赴后继。
洛桐语将她的首饰盒和胭脂盒放入抽屉中, 这里面都有她视若珍宝的东西，一个是意义非凡的玲珑骰子, 以后这便是凄凉夜色中的一股暖意了；另一个里放着她的小蛊虫, 有它们陪着, 也好像祖母就在自己身边了, 希望祖母在天有灵, 能保佑她早日替洛家洗刷冤曲。
倒是那些国舅大人送的名贵首饰, 洛桐语只是随手放在了梳妆台上, 这些东西在她眼里算不上什么，而且皇宫大内的, 也不会有盗匪, 难不成还会偷了去不成？如果真来了什么大盗, 要偷也是去偷皇帝或是那些娘娘们的，他们屋里的好东西可比洛桐语多了许多。
收拾完毕，洛桐语闭目养神了一会儿。
“楚姐姐, 我现在带你去见皇后娘娘。”因为早起而有些困乏的洛桐语正要昏昏欲睡之际，方韵琳来敲房门。
虽然洛桐语觉得睡觉是件非常要紧的事情，但见皇后显然更为重要，她只能强打起精神开门。
“有劳琳儿姑娘引路。”
皇后刚刚接受完各宫嫔妃的请安之礼，看洛桐语到了，很是高兴，仿佛洛桐语来了，龙嗣之事就有了希望，有了着落。
“你们都退下吧，留莲涟一人伺候就是。”王皇后屏退了左右之人。
“莲涟，本宫给你安排的房间可还满意？吃穿用度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本宫说，本宫一定会尽力满足你的。”王皇后拉着洛桐语的手很是关切。
“多谢娘娘，房间很好，而且是一个人的，听带我来的宫女方韵琳说，这不是一般宫女所能享受到的优待，娘娘另眼相看，莲涟感激不尽。”
“你自然与别的宫女不一样，要委屈你扮成宫女已是无奈，其他方面本宫当然是要给你比她们好的了，只要你尽心竭力，本宫以后一定重重有赏。”
“娘娘放心，奴婢一定拿出看家的本领，必会让娘娘心想事成。”洛桐语觉得适时表表忠心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那就好，那就好，你觉得本宫多久能怀上皇嗣？最好头胎是个皇子，第二胎嘛，生个公主。”头胎还没解决，王皇后都已经想好第二胎的事情了，想得确实长远了一些。
这生娃的事情又不是洛桐语说了算，洛桐语觉得皇后娘娘简直把她当成了救星，这要和她一起生孩子的仿佛不是皇帝，似乎她和洛桐语两个人就能生出孩子来。
洛桐语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呼唤：“可惜本姑娘没这功能啊！”
但这话也就心里想想，真要说出来恐怕要被拖出去杖毙，洛桐语觉得还是先要哄着皇后，把她这肝气郁结之症治好，心情舒畅了，跟皇帝的感情自然也就和睦了，皇嗣之事也就有了着落。
“皇后娘娘莫急，身体需要慢慢调理，所谓‘病去如抽丝’，是急不得的，奴婢保证，一年之内定让您心想事成，怀上龙嗣。”
洛桐语觉得这保证做得有点违心，治病的事她能管，但感情的事她可管不了，总不能绑着皇帝天天来皇后这儿吧，真能绑来，那就不愁怀不上孩子了。
但是没办法，想要留下来，想要取得皇后的信任，想要在宫里更好地查案，她只能暂且违心地做出承诺了。
正在她们商讨之际，有一个宫女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洛桐语想着这宫女怎么这般没有头脑，皇后娘娘刚才不是说了让她们退下吗？现在跑进来，这是要自寻死路吗？
“本宫没有叫你们进来，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是不想活了吗？”
那宫女果然被训斥了，吓得哆哆嗦嗦，刚到嘴边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到底有何急事？”
“启禀……娘娘……是……皇上……来……了”
“皇上来了，那快快接驾。”王皇后的心里顿时泛起幸福的涟漪，这种甜蜜的感觉完全写在脸上，洛桐语一眼便看了出来，察言观色也是她的技能之一。
“参见皇上。”洛桐语及一众太监宫女跟随着王皇后下跪接驾。
这个手握所有人生杀大权的九五至尊，洛桐语是第一次见，其实她对这个人是充满敌意的。无论父亲是做了谁的替罪羔羊，抑或是被人存心陷害，那道给父亲定罪的圣旨总归是她眼前的这位真龙天子下的，就冲这一点，也足以让洛桐语恨上一恨，让她觉得此人并非明君，一定是个不辨是非的糊涂蛋。
“梓童快快平身。”皇帝俯身扶起跪着的皇后，看上去很是关切。
洛桐语知道梓童是皇帝对皇后的爱称，她在话本里读到过，一开始她还不解，那书中的皇后明明不叫梓童，皇帝为何如此称呼。她特意问了师父，师父告诉她，汉代之时，卫子夫入宫，许久见不到汉武帝，很是伤心，哭着请求离开，后来武帝因为晚上梦见“梓树”而宠幸了卫子夫（“梓”与“子”同音），卫子夫怀孕生子，母凭子贵，被立为皇后，这就是皇帝以“梓童”称呼皇后的由来。
既然皇帝这样亲切地称呼皇后，皇后脸上也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看起来应该是感情和睦，怎么会多年未孕呢？洛桐语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帝后二人坐下来聊天，作为宫女的洛桐语只能侍立一旁。
“皇上这是刚刚下朝便来了坤宁宫吗？”对于皇帝的突然到访，王皇后自然是受宠若惊。
“今日朝上无甚要事，散得早，前些日子诸事繁杂，朕想着许久未来坤宁宫了，很是惦记梓童，就过来看看。”
虽然皇帝说的真诚，但洛桐语还是觉得这话逻辑不通，既然想念，为何许久不来？真的是日理万机？又不是隔着千山万水，而且又有肩舆，根本用不着自个儿走路，看起来皇帝并不是很想来坤宁宫，倒是很会给自己找理由。
“你去给朕沏杯茶来，要前几天朕给皇后的西湖龙井。”皇帝边说边指着洛桐语吩咐，压根儿不给她好好分析帝后二人感情状况的时间。
也不知道是皇后太高兴了还是皇帝来得太突然，那些坤宁宫的太监宫女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居然没人给皇帝上茶，洛桐语又好死不死地站在离皇帝最近的位置，看来刚来宫里第一天就要干伺候人的活，偏偏这个人她心里又很讨厌。
“奴婢遵命。”洛桐语只能硬着头皮先应下来，可坤宁宫的茶叶放在哪里她都不知道，这可如何是好。
“你和她一起去。”皇后用手指了指方韵琳。还是皇后娘娘贴心，知道她找不到茶叶。
“皇上有所不知，这是哥哥府上新送来的婢女，说她很会服侍人，所以让她前来贴身服侍，她今日才来，宫里的环境还不熟悉，所以臣妾才吩咐其他人跟她一起去。”王皇后觉得还是解释一下更好些，不然无端驳了皇上的面子终是不妥，坤宁宫的宫女总不能精贵得连泡茶都做不了，还要人陪，她也担心皇上会有所怀疑。
“原来如此，国舅还是很疼你这个妹妹的，想得很周到。”
洛桐语和方韵琳退了下去。要说别的伺候人的事情洛桐语可能不会做，但这沏茶的手艺她还是很不错的，应该比普通的宫女好上许多。
洛桐语也想给皇后长长脸，好让皇后更加信任她，所以当方韵琳带她找到茶叶之后，她没让方韵琳帮忙，而是自己动手沏了茶。
“皇上，皇后娘娘，请用茶。”洛桐语让方韵琳拿了茶壶上来，自己则给帝后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西湖龙井让他们品尝。
“这茶是谁沏的？”皇帝刚喝了一口，就觉得与他宫里的味道不一样。
“是奴婢。”洛桐语据实回答，她自信满满，等着皇帝的赞赏，她相信她这沏茶的手艺，即使到了宫里也能高出其他人一筹。
“可是有什么不对？”皇后倒是真心宝贝洛桐语，生怕她第一天来就让皇上不高兴而被责罚，毕竟她的大事还要指望洛桐语呢。
“看来国舅府上送来的人的确不错，一定是千挑万选的，朕就说嘛，宫里伺候皇后的人应有尽有，国舅还特意送一个过来，此人肯定和一般人不同。”果然不出洛桐语所料，皇帝一番夸赞。
“皇上的意思是？”王皇后略略紧张了一下，难道皇上看出了洛桐语并非普通婢女，而是一名大夫？不应该啊，只是泡一杯茶，皇上怎会知晓？难道有人通风报信？也不对啊，她宫里的人也不知道洛桐语的真实身份啊。
“她沏的茶就比朕宫里的奴才泡的好喝，朕还是第一次喝到如此让人回味无穷的好茶，简直将西湖龙井的精髓都泡了出来。”
事实证明是王皇后想多了，皇帝只是觉得茶好喝，泡茶的洛桐语手艺很好。
“皇上既然觉得好喝，就多喝一些，以后也可以常来臣妾宫里喝茶。”王皇后刚才悬在半空的心总算放了下来，看来是虚惊一场，皇上什么都不知道，是自己紧张过度，草木皆兵了。
洛桐语听皇后说让皇帝多喝点，乖巧地又为皇帝续了一杯西湖龙井。
“你叫什么名字？西湖龙井你是如何泡的，怎么可以沏出如此沁人心脾的味道？”
看来皇帝倒是个识货之人，洛桐语觉得自己今天这一手算是没有白露。
“启禀皇上，奴婢楚莲涟，这泡茶嘛，自然是要泡出它的风姿与韵味，特别是这西湖龙井，您看它那碧绿的叶子舒展开来，仿佛能让人看到茶园的清新，闻到泥土的芬芳，您不妨闭上眼睛再喝一口，是不是更有滋味了？品茶贵在‘品’字，用心去融入，才能真正感受到最动人的滋味。”
在“品茶”一事上，洛桐语还是懂些门道的，毕竟名师出高徒嘛。她并没有回答皇帝应该如何泡茶，因为他觉得贵为真龙天子，自然也不可能自己去沏茶倒水的，她说了也是白说，还不如教他如何品茶更为实用些。
“朕仿佛看到了采茶女在茶园里欢快劳作，翩然起舞，简直如诗如画一般的美景。”皇帝按照洛桐语刚才教的方法细细品味，很是受用。
“皇上果然是真龙天子，看到的东西自然比我们寻常人更多一些。”皇帝的马屁还是要拍一下的，虽然洛桐语心里讨厌他，但毕竟这个人掌握着她眼下的命运，况且日后要平反洛家的冤案，也是要靠他的。
对于皇帝的美好遐想，洛桐语其实挺不屑的，她觉得这个主宰天下人命运的君王，真的只是一只困在皇宫这座金雕玉砌的牢笼中的笨鸟，毫不知民生疾苦。
采茶哪是那么轻松之事，采茶女的辛劳他根本不知道，要细细去掐嫩芽，辛勤劳作一天，腰酸背痛不说，有时候手上也会弄出伤痕，而拿到手的工钱却是那么微薄。
洛桐语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但跟着师父一路走南闯北，她见过太多民间疾苦，看过太多因为没钱而造成的生离死别，她懂穷人的苦与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