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战争
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男人意识到有事情发生，连忙前去开门，阿秀和长生也快步跟出。
待得打开门，西坳村陈家男人正喘着粗气扶着门框顺气，见到长生一家出来，神色焦急道：“铁柱他爹，不好了！国都下令征兵，上面派的人过来我们这边了，下旨让我们每家每户出人前往前线，违令者全村株连。”
“老陈，你先进来喝口水，我们进屋说。”男人闻言面色突变，不过很快调整好情绪，飞快地看了一眼阿秀，然后领着老陈去了里屋，阿秀则带着长生去了厨房烧茶水，有些事情他们不想让长生知道。
阿秀打开水壶，舀水灌进去，灌满后将水壶放到了灶台上，长生默默生火，没有多问。他知道，要打仗了，而打仗是会死人的。
长生所在的季生大陆，分别有慕春国，祈夏国，藏秋国，忍冬国四个大国，分别占据着西，东，北，南四个方位，四国现任君王均野心勃勃妄图一统季生大陆，频频发动战争。
祈夏国短短十年便经历大大小小战役数百场，国库损耗巨大，上位者不知止战，一味加收赋税，强征徭役，百姓早已苦不堪言。
长生倒也时常听说外面正在打仗，但此地偏僻，山路崎岖，人丁稀薄，甚至村里都没有完整的名册登记，长生以为他们不会受到战火的波及，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半炷香后，男人送走了老陈，将阿秀叫到了房中。阿秀看着面前黝黑的汉子，静默半晌，夫妻半载，他们之间早已有了默契。
“当家的，要去吗？”
“是。”
“那我为你准备行囊，家里一切有我。”
“阿秀，照顾好自己和长生，若我战死你可以……”
改嫁二字尚未说出口，男人的嘴便被堵上了，阿秀紧捂着他的嘴巴，声音哽咽：“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平安回来！”
男人心中一阵苦涩，伸手将阿秀揽入怀中，这一别，不知有无归期，若他回不来，一个女人带着孩子总归是太过艰难，他不想也不愿让阿秀受苦，必须早做打算。
三日后，男人随军南下，前往祈夏国与忍冬国战场前线，老陈也跟他一起离开了。军队是半夜走的，阿秀没来得及送别，只能带着长生遥望南方，祈求男人平安归来。
行军路上，老陈偷偷问男人：“二狗子，长生也这么大了，反正也养他这么多年了，为什么你不让他……”
“长生是我的儿子，哪有老子在让儿子上战场的道理？”男人打断老陈的话，先前老陈曾提过让长生入伍，但男人拒绝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十六年的相处，长生是不是亲生的已经不重要了。
晨光熹微，男人眺望着家的方向，一盼阿秀长生安好，二盼战乱早日结束。太阳渐渐升起，稀薄的阳光散落下来，为众将士前面的道路镀上一层微弱的光。
日子一天天过去，战争并没有结束的迹象，阿秀心中担忧却无可奈何。长生看着阿娘日渐消瘦，心中焦急，也不再出去瞎溜达，日夜守在家里，阿爹不在他便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前三个月，男人没有消息。
第四个月，男人寄回一封家书，言自己和老陈逐渐适应军营生活，一切安好，无需挂心。
第六个月，男人寄回一些银子。
第七个月，第八个月，第九个月都没有任何消息，长生去西坳村打听，老陈那边也无半点消息。
一年后，老陈战死，尸骨无存，只运回些许染血残衣。
又过了半年，男人的噩耗也传了回来：杀敌力竭而死，尸体已就地掩埋。
阿秀得知消息，悲伤过度晕了过去，长生按捺住心中的悲痛和慌乱，跑去请了大夫过来为阿娘诊治，等阿娘醒过来后更是一步都不敢离开。
阿秀醒来时已经有些恍惚，看着面前红肿着双眼的长生，她才记起发生的事情，悲从中来，不禁抱住长生痛哭出声，长生咬牙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他必须坚强。
战争爆发的每一天，都有很多妇人失去了丈夫，很多孩子失去了父亲，很多白发人送走了黑发人。民生凋敝，徭役却半分不减，甚至隐隐有加重的趋势。
在乡亲们的帮助下，长生为父亲举办了葬礼，因为没有运回尸身，立的是衣冠冢。下葬那天，长生搀扶着阿秀，生怕自己一松手母亲便会倒下，“阿娘，阿爹是守卫国土的英雄，他会变成天上最亮的星星继续守护我们的。”
阿秀脸色苍白，一语不发，等帮忙的人都离开后，她再也支撑不住，倒了下去，“阿娘！”长生慌忙去扶，却感受到一手的冰凉，阿秀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失。
阿秀拦住了想去找大夫的长生：“长生，不必去了，娘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不用再浪费银钱了。”她虚虚伸手想再抚摸一下长生的脸，却终究没了力气，手无力垂下，人也如秋日草木渐渐枯萎，阿秀昏迷了。
长生脸上一时悲痛，一时憎恨，大滴大滴的眼泪落下，呜咽不止。良久，他平复情绪，请了大夫到家中，大夫号完脉，叹息道：“病症在心中，药石无医。”大夫劝慰了几句，收拾东西离开了。
阿秀偶尔能醒来，但是很快又会陷入昏睡，长生尝试喂药喂稀饭，当时能吃下一点点，但过不了多久就会吐出来，如此折腾下来阿娘的脸色越发苍白，长生不敢再动，只得每天喂少许糖水，鸡汤。
半月后，阿秀离世，长生将阿爹阿娘合葬在了一处。
守完阿娘的头七，长生随着再次征兵的队伍离开了。长生痛恨战争，他想结束这乱世。
军营的生活并不好过，每天都要长途行军，新兵不仅要受到上级的约束管教，还会受到老兵的欺辱打骂。长生咬牙坚持着，擦干汗水，吞下血水。
这天，军队路过一处水洼停下修整，因为天气有些热，上级军官下令让士兵下水洗澡，长生也去了。
轮到长生这一队时，已临近傍晚。长生不喜人多，拿着衣物准备找一处人少的地方，他一心想着避开人群，没有留意身后跟了几个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