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谁在窥视你的人生
程谦看着地上那一团完全没办法用人来形容的玩意。
程谦蹲下身来，本想让伊兰抬起头来，但实在过不去心里这道坎，程谦根本不想用手去碰它。
除了那双风流上挑的眼睛能大致认出是伊兰以外，那凸出口唇的尖锐巨齿，那趴伏在地上的四肢……甚至还有贴合在背上薄薄的翅翼。
这是一个人？这是一只蝗虫？
伊兰似乎完全没有作为正常人类交流的意图，他只是舞动着四肢，在地上抽搐挥舞着手足，试图用被缝合在一起的腿跳起来……
程谦看着那双浑浊的眼，本来虽然野心勃勃，至少是知性而理智的。尽管程谦应付起来没什么压力，但至少还能算得上是一个对手。
而不是现在这样，扭曲而可怖的样子，浑浊而懵懂的眼神。
伊兰可能已经感觉不到痛苦了，但程谦还能感觉到，所以他忍不住的心中发寒。
如果变成这个样子，还不如死掉呢……
程谦咽了咽口水，掏出那枚炼金学会的徽章来。
尽管他已经不抱希望了，但至少要试试看，万一、假如万一伊兰还能记得一点点呢？
看着程谦掏出那枚徽章之后，伊兰的头歪了歪。
程谦欣喜的看着伊兰凑上前来，难道他还能记得？
而伊兰只是手脚并用的爬行到程谦面前，发出“嗬嗬”的怪声，然后一口咬住了那枚金属徽章。
“这个不能吃！”程谦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抠，可伊兰又像一条护食的狗一样，死死的咬着那徽章不放。
伊兰咀嚼着那块金属，断裂的牙齿混着鲜血掉了满地。
程谦没能把那个徽章从伊兰嘴里抠出来，他目瞪口呆的看着伊兰把徽章给咬成碎片，硬生生的吞咽下去，那金属有棱有角的形状甚至能清楚的从伊兰纤细的脖颈上看见。
而后，伊兰的腹部裂开，张开了一张白骨与血肉形成的巨口。
鲜血、内脏、还有无数白色的“米粒”像水一样从巨大的裂口里倾泻出来，那些“米粒”落在地上就开始发黄发黑，而后生出小小的幼虫来。
小小的幼虫一个个吸附上伊兰的腿，开始啃食他的肉。洁白的皮肤很快就被啃光了，露出鲜红艳丽的肌肉来，是幼虫们最为鲜嫩可口的美餐。
而伊兰那张扭曲而又恐怖的脸上，居然流露出些许温柔的母性来。
程谦猛的打了一个寒颤，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一脚栽到了「蛾」那柔软肥硕的肚腹上，吓得程谦又炸了毛似的跳了起来。
怎么会有人能为了力量接受这种虫子啊！程谦有点顶不住了，这种虫子，如果放在图画上，他可能只会觉得丑陋或者有趣，但如果掉在他自己身上……能吓得他一秒钟打三套闪电五连鞭。
“这……不是你需要找……找的吗……？”「蛾」的声音慢慢悠悠的从腹部飘荡出来。
程谦硬着头皮看了伊兰一眼，立马就转过了头，他哪里也不想看了，干脆盯着自己的脚尖。
“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程谦咽了一口口水，问道。
“代行者将其送上高台……由蚊蝇噬去周身的玫瑰结……再将卵置入创口……”「蛾」一步步的描述着惨无人道的献祭过程，每说完一个过程，程谦的脸色都白上了三分。
“早知道当初直截了当的把他杀了，倒好过他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程谦的语气有些恹恹的，如今看来倒是他造成了这场蝗灾了。
“……这一切确实是因您而起……只是……明明这是你希望的样子……”
巨大的复眼里闪烁着人性化的光芒。
让人去想象末日应该是什么场景？
赤地千里、寸草不生、饥荒横行、饿殍遍地？
那如今艾兰帝国的景象，和末日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程谦捂着唇，忽然笑了。
“对，没错，是我希望的。”
他狠狠的将那本印着黑色门扉的书扔在地上，书页无风而动，哗啦啦的翻动着。
“这一切该死的事情，明明都已经刻在既定的轨迹上了，为什么还要我来经历这一切？”
“明明你们只是需要这一切这么发生而已。”
“你们明明可以需要一个李谦王谦又或者是程一程二，你们甚至都不需要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哪怕是个傀儡是个假人都行！”
“为什么要是我？为什么要是我？”
“我没有心吗？我不会痛苦吗？”
“你们明明每个人都知道我容易纠结又有些心软，却非要我一次次来做这一切，我很可笑吗？我很好玩吗？”
程谦睁大的眼里满是血丝，像一张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一层一层的覆盖在他的口鼻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蛾」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就好像程谦的所有痛苦、绝望、悲愤，在神明冷漠的双眼中，都只是弱小而无助的人最后的那一点可怜的挣扎罢了。
程谦看着那双复眼中倒映出的无数个他，那么的歇斯底里，他痛的都要落下泪来。
程谦想哭，又哭不出来，他的眼泪早就流干了，喉咙里挣扎出的呜咽，像一条挨了打的落水狗。
“你听好……你们都听好……”
程谦的眼睛里束缚着浓郁的难以散开的黑夜，一如他那深沉而悲哀的绝望。
“不要再纠缠我了……放过我吧……”
程谦捂住脸，蹲下身来。
他蹲在地上，蜷缩成了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但没人在乎他那一身奋力竖起的尖刺，每个人都在等着尖刺露出缝隙时，在他柔软的肚腹上咬出一道痕迹来大飨众人。
程谦看着地上的书页，在自己重重的一摔下，有了些许折痕。
程谦拾起那书，那书上面画着一个故事。
一页一页的，是他之前在门中经历的一切。
如今在三维的他看来，那只是平面的空间里一个简单的故事罢了，与漫画、动画这种载体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在更高维度的神明眼里，自己是否又只是一个有趣的故事呢？
黑色的烟雾似的恐惧围绕着他，他内心里隐藏的委屈无所遁形。
他咬着牙，通红的双眼看向「蛾」，高声质问着：“在你们的眼中，我到底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