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星空之瞳
“他肯定是骗你的，若是放了他，他肯定记恨这些日子受的罪，一定会害您的！”
那黑袍人焦急的说道。
面对黑袍人的说法，那白发的男子只说了一句话，便让他所有的揣测都失去了力量。
“我愿意立下主仆血契。”
血契，以血为誓的契约，用自己的生命作为违约的代价，一旦立下，只要尚存一线生机，便不能背弃一丝一毫。
而主仆血契则更是霸道，主死仆死，主人对仆人的一切都享有绝对的支配权，甚至连仆人的力量晋升都可以被主人控制，这是给予了支配者至高无上的权威，将自己变成了一件所有物，但凡一个有心气的人都绝不会愿意立下。
可是这个人却说，他愿意立下主仆血契。
那黑袍人哆哆嗦嗦半天说不出别的话语来辩驳，小声嘀咕着：“疯子。”
“不必了。”程谦摇摇头，对黑袍人吩咐，“快将他放下来。”
毕竟程谦素来把自己的命当成消耗品用，若是真的立下了这种血契，主死仆死，那主人复活了可不见得仆人能跟着复活。
那黑袍人站着不动，程谦抬高了声音：“还不快去！”
那黑袍人连忙上前去为那男人解开身上的镣铐。
那人松了松筋骨，白色的发丝垂在脑后，像一条绵延不绝的银河。
“我叫启明星。”他对程谦说。
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程谦，星光仿佛透过了无限的渺远，最后落在眼前。
程谦有点疑惑他的名字，却又顾忌着身边的黑袍人，没有开口问。
“每一任占星之台的主人，都叫做启明星。”启明星似乎看出了程谦的疑惑，轻声的解释。
那黑袍人忽的亢奋的喊出声来，他攥紧了拳头，兜帽滑落，脸上的眼眶里竟然没有眼珠，空洞的隐隐可见红色的血肉。
“我才应该是启明星！你是窃贼！你偷走了我的星空之瞳！”那黑袍人愤怒的呐喊着，他指着自己空洞的眼眶，呜咽着却流不出泪滴来。
启明星没有否认，他那双星空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些许无奈。
“你是自愿将星空之瞳出售给占星学会的。”启明星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明明是公平的买卖，你却一直在无理取闹。”
“什么自愿！我妹妹当时病的就快要死了，我不把这双眼拿去卖钱，哪有钱给她买药！”那黑袍人歇斯底里的喊叫，“可是花光了那些钱，吃完了药，她也没有好起来！”
“对于你妹妹的死亡，我能理解你的悲痛。”启明星的金眸看向黑袍人，“可是，占星学会是以你要求的价格买下星空之瞳的，并没有错处。”
那黑袍人压根就说不通道理，不依不饶的骂：“我卖掉这双眼睛是为了救我妹妹！那既然她死了你们凭什么还霸占着我的眼睛！”
“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启明星摇了摇头，不愿与他多言。
程谦在一旁看了一场闹剧，他想笑，又笑不出来。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这黑袍人无疑是无理取闹至极，毕竟他是以这双眼换钱来救治妹妹，这双眼交换的仅仅是钱，而非他妹妹的生命。
可是，如果站在黑袍人的角度上，他献出了自己最宝贵的双眼，却还是失去了妹妹的生命，他失去了一切，什么也没有剩下。
启明星仰起了脸，白色的睫毛轻轻扇动。
“您不必悲悯，他并不无辜。”
程谦心里一颤，难道眼前这人会读心术？
“您不必担心，我不会读心术。”启明星的神色不似作伪，但程谦心里更慌了，这还叫不会读心术？
善谋者最惧怕的事情，应该就是被别人看懂吧。
程谦脸色铁青，甚至准备动手杀人灭口。
“我只是能看见未来，因此做出推断罢了，您不必担忧。”启明星低下头来，显得十分恭顺。
程谦默默停止了法力的运转，这个说法确实可以信任。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我不无辜？”那黑袍人呆愣了片刻，却惊慌的喊叫起来了，“你都知道什么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启明星只微微的笑，尽管黑袍人看不见，但他依旧不寒而栗，选择闭上了嘴。
程谦拍了拍那黑袍人的肩膀：“你状态不好，还是去上面歇着吧。”
那黑袍人一悚，程谦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居然在微微发抖。他牙齿打着架，说出一句：“……好、好的。”
他忙不迭的折返回去，跌跌撞撞的离开了地牢，甚至忘记留下那盏马灯。
程谦看着那惊慌失措的黑袍人，饶有兴味的问启明星道：“为何说他不无辜？他到底做了什么？”
启明星说：“我不知道。”
“你不是占星术士吗？「叩响星辰之门，知来去与死生」的占星术士啊，我以为天底下没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呢。”程谦笑盈盈的。
“我确实不知道。”启明星笑了笑，“天上的星辰不会说话，它们没办法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占星术士是如何得知过去与未来的？”
“星辰不会说话，只能通过运动、明暗等等变化来向我们传达指引。”启明星的眸子光彩璨璨，“占星术士，不过是替星辰翻译它们的指示罢了。”
“星辰的指示？”程谦想起昨日临睡前看见的星空，他没怎么在意过，总觉得头顶上的星空似乎一直以来就一个样子，区别大概也只有多云天气星星少一些、晴朗天气星星多一些。
“嗯。”启明星张开嘴来，舌尖吐出，一个深蓝色的圆盘挂在他的舌上，滴溜溜的旋转着。
他呼出一口气来，那蓝色的圆盘轻飘飘的从他嘴里飞出，拉断了唾液钩织的银丝，在半空中转着圈，光芒从那圆盘上细密的孔洞里投射出，星星点点落在地上。
“这才是星辰之台。”启明星看向这小小的圆盘，“我们脚下所站的，不过是占星学会的一栋建筑物罢了。”
他又看向地上的点点星光，露出沉思的神情。
“是蝗灾与饥荒啊……”启明星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