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对不起
甄怀仁看看时间,拿起电话拨了出去“是我,今晚做事,回不去了。我跟老丁说了,好好好,不提他。说正事,你不是有亲戚在重庆吗?让她给你在南山选套好房子,钱我出。自然是为了以后让你风风光光的回去有个落脚点。钱不是问题,你的肚子才是问题。好好好,不提了。”挂了电话,甄怀仁还是静不下来,这时间过得太慢,何尚武还没有消息。
甄怀仁不耐烦的起身来到窗边,第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的看守所。想了想,转身拿起电话“是我,李太太呢?嗯,是我,你现在来宪兵司令部,到了找我。”挂了电话松松领口又拨了出去“老胡,一会等我电话,把李士群带去审讯室,再喂他一顿。嗯,我知道。”
“住手,求你,求你。”李太太来的很快,兴冲冲的跟着甄怀仁来到了一个房间,然后就被甄怀仁折腾起来,恍惚中听到了隔壁传来的哀嚎,仔细一听正是李士群的声音。
“宪兵司令部有快点,有慢点,就是没有住手。”甄怀仁故意装听不懂“李太太,你为选哪个?”
“慢点。”李太太无奈说了一句。
甄怀仁腾出手,拿起电话“老胡,慢点,慢慢来……”
话没说完,李太太赶紧哀怨的拱拱甄怀仁,无声的说“快点。”
“就这样。”甄怀仁挂了电话,压制住抓狂的李太太“我是领导啊,说出去的话怎么可以说变就变。十分钟后吧?你再选。”可是他却快了起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甄怀仁得意洋洋的送不知今夕何夕的李太太住进了距离宪兵司令部不远处的酒店。刚刚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何尚武的电话。
“四课,甄怀仁,嗯,老何,抱歉,刚刚出去了。成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在哪,我立刻带人过去。嗯,下关商埠街三号。好,我马上过去。带卡车?为什么?很多?印版?”甄怀仁一听印版,有些失望“一辆卡车够不够?两辆,还增派人手?好。”
甄怀仁立刻准备打电话让胡斌准备卡车,电话通了甄怀仁却改了主意。这事不对,范课长为了这事被调走,何尚武又如此慎重,肯定小不了。可是这行动只弄回来一些宣传材料和印版肯定不对“老胡,你和易正伦到我这一趟。”挂了电话,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不多时,孙千敲敲门,胡斌带着易正伦走了进来。
“孙千,收拾一下,一起跟我出去一趟。”甄怀仁说着拿起礼帽示意众人一起走。
甄怀仁特意选了一辆老款车子,甚至谨慎的在车子开出司令部时,除了司机易正伦外,其他人全部蹲下躲避门卫。车子又正在半路上换了假车牌后来到了新街口三号,守门的人认出甄怀仁赶紧凑了过来敬礼“何组长在里边正清点呢。”看得出对方很兴奋。
“看来收获不小?”甄怀仁试探着问,听口风,看表情,果然不对。
“我也说不清,一屋子全都是,还有很多半成品。”那人根本没有隐瞒“至少一两百万是有的。”
易正伦错愕的听着,却不敢吭声,什么意思?甄怀仁在干什么?
甄怀仁更激动,一两百万,半成品,印版,娘的,何尚武竟然搞了一个伪钞窝点。难怪要多派人手,正要让孙千去打电话喊人。
“课长,这事要不要打电话告诉上边。”胡斌突然开口。
众人停下脚步。
“进去说。”甄怀仁突然对胡斌观感大坏。
“正伦,你先跟着小刘进去。”胡斌却没有退让。
甄怀仁不置可否,易正伦只好拉着愤愤不平的小刘往里走,孙千不用说,也跟了过去。
“课长,这是祸。”胡斌低声说“沾不得。”
甄怀仁一愣低声说“老胡,都不是外人,有话只管说。”
“这里是南京,哪怕是下关,一次几百万的量,没有人罩着做不成的。”胡斌低声说。
甄怀仁皱皱眉头。
“课长,趁着现在咱们没有牵扯过深,来得及。老何的功劳咱们都不抢,交给上边。”胡斌赶紧说。
“老胡结婚了吧?”甄怀仁看了眼走过来的何尚武。
“嗯。”胡斌不明白什么意思。
“进去说吧。”甄怀仁拍拍对方肩膀“不管怎么说,何组长是立了大功。”
笑着和何尚武握手后,当先走了进去。胡斌无奈,苦笑着和何尚武打了招呼,跟着进了院子。西厢房影影绰绰,甄怀仁走进了由两个带枪侦探把守的正房。
“在东次间。”何尚武赶紧拿出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财帛动人心。”
甄怀仁走了进来,果然一间屋子都是钱。哪怕他如今也有五十万,马上就会再有一百一十万,也不禁有些恍惚,跟进来的胡斌也倒抽一口凉气。
“大概有三百二十万。”何尚武的声音将两个人拉回现实,说着将怀里的一个盒子拿出来“都是一元的,做的很精细。”
甄怀仁接过来打开,果然红铜质地,灯光照应下印版花纹栩栩如生“老何辛苦了。我会为你请功。”说着把东西又还给了何尚武“回去后当着大家的面,你亲手给我。”
“是。”何尚武脸色微红。
甄怀仁看看时间,对胡斌说“老胡,这些东西太不安全了,打电话问问常股长,卡车多会来?娘的,去个利民药局,这么久吗?”
胡斌虽然不是侦探股而是行动组,可是抓人也需要技巧,立刻回了一声,转身出去了。甄怀仁什么意思?看了眼院里等着的孙千,继续往外走。孙千在,这种事不应该让他去。想到了一屋子伪钞,精神一振,立刻加快了脚步。
“老何你在这守着,别人我不放心。我去看看那边。”甄怀仁不再多看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西厢房地方不大,所以一干人犯全都蹲在大通铺上。
甄怀仁却没有问话的意思,看看旁边的大缸“这是什么?”
“颜料。”张世杰赶紧介绍“这些家伙很专业,成品和真钞几乎分辨不出来。说着拿出一张真钞又捡起地上一张缺印的伪钞对着灯光为甄怀仁说明。
甄怀仁点点头,拍拍张世杰,欲言又止,终究只是笑笑,转身走了出去。拿出一支烟,易正伦赶紧为甄怀仁点上。
“滚。”甄怀仁冷着脸“烂泥扶不上墙的东西,看看人家世杰。”说着一脚将易正伦踹倒“看着让我心烦。”说着对走进来的胡斌说“把这东西赶走,我让你带两个信得过的,谁让你带他了?”
胡斌赶紧说“是,卑职的错。”说着拉着爬起来不吭声的易正伦出了院子“易老弟,别介意,课长也是为了你。”说着将车钥匙递给易正伦“正好,你开车出来的,就开回去。课长没吭声之前,千万不要乱说话。”
易正伦点点头,启动汽车走了。
胡斌再次回到院里,向依旧抽烟的甄怀仁点点头,甄怀仁转身再次进了正屋,胡斌立刻跟上。
“大家辛苦这么久,不就是为了名利。”甄怀仁指指左右“这么着,我做主,交上去二十万。剩下的一百万打发上边还有底下兄弟,我拿一百万,你们三个分剩下的。”
“不不不。”胡斌赶紧说“这次都是老何的功劳,我意思意思就行,不……”
“你不拿,老何和老常怎么能拿?”甄怀仁笑笑“他们不拿,我怎么拿?我不拿,上边怎么拿?老胡,你还嫌钱多扎手?”
何尚武点点头“听课长的。”权力是最好的春药,何尚武即将出任特警二队队长,语气已经有了不同。
“看看老何,老胡,学着点。”甄怀仁揶揄一句。
胡斌认怂的说了软话。
又过了一会,孙千到门口报告,常靖中带着两辆卡车来了。
甄怀仁依旧留下何尚武压阵,自己带着胡斌走出来。
“课长。”常靖中站在院里立正。
“带了多少人?”甄怀仁大步向外走去。
“我和两个司机。”常靖中平静的说。
甄怀仁脚步一下慢了,却没有停下,直到走到院外,果然门口停着两辆卡车。这里是工业区,前店后家并不稀奇,远处也有人家在装卸货物“孙千,通知何组长开始吧。”
待孙千离开后,甄怀仁冷冷的看向常靖中。
“安排好了。”常靖中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甄怀仁平静的说“老何真不错,独自一个组就破了这么大的案子。”
胡斌心里一突,什么意思。心中猛然生出不安,此刻平日间开起来人畜无害的甄怀仁已经变了模样,仿佛张开獠牙的恶魔。看着从他们身边经过,兴高采烈的扛着一捆捆伪钞装车的二组组员,胡斌暗自叹息,这一切好像是因为他。
不多时装好了车,甄怀仁和走出来的何尚武说“咱们几个一辆车,二组压着东西和人走前头。告诉弟兄们,别着急,到了地方谁都有份。”
何尚武点点头,立刻走了过去和手下说明?甄怀仁向不远处的孙千招招手,直接上了第二辆车,将司机哄到了另一辆车“你开。”
孙千也没多想,迅速上了主驾驶位。
何尚武锁好门以后,握住了常靖中的手,上了第二辆卡车“好了”胡斌敲敲前边的驾驶舱,车子立刻启动。
“和他们拉开距离。”甄怀仁拿出烟点上。
孙千一愣,不敢多说,速度慢慢降了下来。
开了二十多分钟眼看要过挹江门,突然前方传来爆炸声,继而是枪声,几百米外的头车瞬间被点燃,爆炸。
甄怀仁立刻拿出枪“快,拐弯,快。”
孙千赶紧向左打方向,沿着城墙快速脱离和头车接触。几十分钟后,车子到达绣球山“停车。”
甄怀仁听到后车厢传来动静,看看外边“问问他们怎么了?”说着伸手把孙千怀里的枪拿在手里。
孙千心里不舒服,却也理解,毕竟刚才出了岔子。跳下车,很快来到后边,一掀幕布,吓了一跳,胡斌拿枪对着他“胡组长,是我,孙千。”
胡斌没吭声,常靖中却把什么扔了下来。孙千一低头,竟然是何尚武,只是他的嘴被堵着,手被捆着“何组长怎么了?”
“你一会就知道了。”甄怀仁从另一边走了过来,将手里的铁锹扔在地上“挖吧。”
孙千一哆嗦“课长,我……我对您忠心耿耿啊。”
“徐处长听了你这话会不高兴的。”甄怀仁拿出一颗烟点上。
孙千吓得跪在地上,原来甄怀仁知道,什么都知道。
“少他妈废话。”常靖中直接拿出枪对准了孙千脑袋“挖。”
孙千战战兢兢的拿起铁锹开始挖了起来。
甄怀仁一直静静地看着,半个多小时里一言不发,待孙千挖好之后,将孙千的配枪递了过去“送送何组长。”
孙千木讷的看着常靖中和胡斌将还想挣扎的何尚武扔进了坑里。伸手拿起了枪,入手后,他就明白,枪里要么没有子弹,要么只有一两颗,因为重量不对。无奈走到坑边,对准了何尚武的头开了枪,既然做了,就不能让人认出何尚武。
两声枪响之后,传来了机械撞击声,果然只有两颗子弹。
“你们搭把手,快点。这么大的事,有的忙了。”甄怀仁此时才看了眼何尚武,转身走向驾驶室。直到上了车,才把对着身后的枪收回。抱歉,何老哥,胡斌说得对,事情太大,我扛不住。
“老胡儿子马上就要结婚了,找我们过去喝酒。”一身酒气的甄怀仁无奈的站在徐藩面前。几人收到消息来的时候,挹江门已经封了,路边摆着二十多具尸体,还有散落在四周,说不清多少,只的印了一面的伪钞。
“老何……太独了。”常靖中叹口气“这种事,他以为就他那十来个人就能做成?”
胡斌没吭声,对于周围弥漫着的烟火气与令人作呕的橡胶味毫不在意,蹲下来捡起一张烧了一多半的伪钞点上烟。
“老何怎么样?”甄怀仁觉得常靖中的戏有点多。
“失踪了。”黄中柳赶紧说“除了他,车里二十三个人全死了。”
“二十三个?”胡斌重复一句,人数不对,少了一个,有活口。
“什么人干的?”甄怀仁看了眼常靖中“这是在打咱们脸。”
常靖中立刻附和一声。
“甄课长。”丁树中用手套捂着嘴,走了过来,同样一身酒气“半个月,破不了,你去和老袁解释。”
“是。”甄怀仁立刻敬礼“保证完成任务。”
徐藩不置可否“那这里交给你们了,一定要快司令很不满意。”
“是。”甄怀仁再次敬礼后,随同众人一起将徐藩送走。
“老黄,你和老胡带人向周围住户打听一下。”甄怀仁拿出烟“这里都给老常。”
黄中柳没有半点迟疑,赶紧答应跟着胡斌走了。
“处长,有个活口。”甄怀仁给丁树中递过一支烟。
“放心吧,两位领导。”常靖中赶紧说“交给我就好了。”
“去吧。”丁树中接过烟,待常靖中走后才说“这么大的数得多久才能散出去。”虽然他是后上船的,可是面对一百万,他并没有一点不适。
“我想办法。”甄怀仁吸口烟。
“世间的事就这么怪。”丁树中看着远处的尸体“刚说缺钱,这就送来了。”
甄怀仁掐灭烟“走了。”他不想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他怕自己晚上做噩梦。
“我们上当了。”中年人叹口气“昨晚上我们收到一封匿名信,和上次的一模一样,不过这次有两条情报。其中之一,说国民党从上海秘密护送了一批叛徒一早要送到党部调查科,天亮后开始全城大搜捕。我们来不及核实,只能组织人手。事后从俘虏口中得知他们是宪兵司令部的,正往回押解一批伪钞。”
“有没有说目标为什么没有跟车?”易正伦赶紧问。当郁闷了一夜,凌晨得知何尚武等人中伏后,他再回想甄怀仁昨晚的举动,似乎懂了。可是他不愿意相信,张世杰再不好,可也是一起三年的同学啊。因此下班后来此想向组织汇报昨晚的事,却不想竟然是自己人动的手。
“人没救过来,路上就断气了。”中年人无奈的说“况且他也是个学徒,知道的不多。”
“那我们需不需要隐蔽?”易正伦有些心灰意冷,他的素养告诉他,匿名信最起码甄怀仁知道。
“不用。”中年人却给出了另一个答案“对方提供的另一条情报刚刚经过核实,完全真实。”说着忍不住爆了粗口“对方这是在和咱们做买卖。”一条假消息,附送一条信息量巨大的真消息。他都说不清楚这种事到底是对是错。
“咱们不就成了他们的刀了?”易正伦沮丧的说。
“你得情绪不对。”中年人严肃的说“情报工作要不得情绪,我不敢保证以后不会出现类似的事情,可是我保证我们的工作以后只限于情报交流。”
“情报交流?”易正伦听的目瞪口呆,什么意思?我们难道出卖党的信息?
“我们有共同的敌人,日本人。很多我们掌握的情报,对于咱们而言是鸡肋,可是到了他们手里,却可以帮助我们的国家。”中年人已经想好了。
“他们会答应?”易正伦有些怀疑。
“如果对方是个不入流的小角色自然不一定。可是如果真的是甄怀仁,乃至更高阶的情报官,这买卖不亏。”中年人拍拍易正伦的肩膀“沉住气。”
“知道了。”崔振笑着向甄怀仁挥挥手“我一定可以考上的。”说完转身进了考场。
甄怀仁找了个阴凉地方拿出烟点上。安排完工作甄怀仁立刻来到这里,即是为了给表弟加油也是为了逃避内心的谴责。一切都因为他的自作聪明,何尚武本来可以不死的,而他本来想把何尚武引为自己人的。他虽然得到了一百万,可是失去了一个潜在帮手,更加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正气。或者当自己陪绑的那一刻,曾经以“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作为座右铭的甄怀仁已经死了,跟随那个正直的冯力文一起死了。
“甄课长?”这时身旁传来招呼声。
甄怀仁一扭头,笑着说“范太太也有亲戚考宪校?”
“哪啊。”范太太一身旗袍,却以脚支地,撑着一辆自行车,笑着说“我在这里教书啊。”旁边站着一位同样打扮的知性女人“我来介绍,王太太,我同事,咱们学校教务处二科王副科长的妻子。”
团校正在扩建,今年投考宪校的本地人也不少,所以只好将部分考场安排在了距离宪校不远的秣陵私学。
甄怀仁点头示意“您二位是来监考的?”
“不是。”范太太笑着说“闲着也没事,来学校加班。要不甄课长去我们那坐坐。”
“不了不了。”甄怀仁婉拒“我这人烟瘾大,不好的。”
“没事,老范烟瘾也不小。”范太太笑笑“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好的。”
甄怀仁不好再拒绝,只好跟着二人来到办公室。是大通间,装下几十人都没有问题,难怪二人不怕闲言碎语,这里已经有不少人。
“坐这吧,有报纸。”范太太指指一个座位,说着坐到了旁边的位置,却一弯腰,片刻后拿出一个新杯子“给,喝水用这个。”
“您可真周全。”甄怀仁笑着说了句。
“上班必备的。”范太太反而有些奇怪“甄课长没有?”
“以后会用到的。”甄怀仁不好特立独行,笑着拿起报纸看了起来。
报纸内容越来越低俗,明星的花边新闻占了不少版面,比如大明星胡蝶如何如何。甄怀仁看了两眼,就没兴趣了,换了下一份,几次之后,他看到一条新闻停下了。看看日期,是今年五月二十号的。说的是什么几百年一次的猎户座流星雨,再次找到之前看的一份月初的报纸,说的是仙女座流星雨。然后又把这期间的其他报纸翻了一遍,再没有这方面的记录。一个大胆的假设冒了出来,那些广播,会不会和这些流星雨有关?这让他觉得兴奋,拿出烟,点上。
旁边传来轻咳声,甄怀仁才记起自己在哪,赶紧掐灭烟“抱歉。”烟灰却不给面子的落到了对方桌上。甄怀仁伸手立刻去拿一旁的抹布准备给人家清理课桌退场,不想却握住了一支手,对方立刻撤了回来。
“没事。”范太太笑着探头对甄怀仁另一侧的王太太说“男人嘛。”说完笑了起来。
“我还是去外边等吧。”甄怀仁说着起身“太打扰了,二位继续。”
甄怀仁出了办公室就来到了校外等着,脑子里想的却是自己的猜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也就是说自己可以掌握广播的规律,从而更及时的把握那些信息。
“哥”不知道过了多久,崔振和一干同学凑了过来。
甄怀仁回过神“考完了?走,吃饭去。”
崔振等人当然不会拒绝,每次甄怀仁来,他们都可以打打牙祭。
“甄课长。考完了?”此时范太太和王太太恰好也从学校出来。
“对啊。”甄怀仁笑着说“怎么样?一起吃饭吧,喊上范处长和王科长。”
“不了,不了。”范太太笑着说“他们中午不在家……”
“那就一起吧。”甄怀仁笑着看了眼王太太“人多热闹。”
范太太倒也没有再推辞,扭头问王太太“要不一起?”
王太太可是太清楚范太太了,官迷一个。谁不知道甄怀仁以后前途无量,自己男人在范处长手下,也不好得罪,所以没有拒绝。
有了女士加入,甄怀仁自然不会找太次的地方,要了两个包间后,打电话给范处长,不想范岭东真的不在,说是带着王副科长几个去宪兵司令部了。赵幼林倒是在,只是在值班,也来不了。这就尴尬了,回到包间苦笑“范处长和王科长真来不了了。”
“我说什么来着。”范太太笑着说“不管他们,反正饿不死。”
甄怀仁起哄“对,等晚上回去,好好馋馋他们。”说着要把酒收走。
“唉。”范太太拦住“甄课长,你喝啊。不用管我们的。”
“一个人喝那叫闷酒。”甄怀仁说着对上菜的服务员说“我记得有美国的不醉人得……”
“您说的是蝌蝌啃蜡?”服务员不确定的问。
“蝌蚪?啃醋?”甄怀仁突然想到了广播小说里的‘蚂蚁上树’,赶紧一边调整坐姿,一边说“可乐,对,可口可乐。”
“我们没有可口……可乐。”服务员摇摇头“只有蝌蝌啃蜡。”
“一个东西吧?”王太太实在看不下去“我听说天津,北平那边这么叫的。”
“哦”甄怀仁有些尴尬“那就来两个蚂蚁上树,不,不是,蝌蚪啃醋。”待服务员出去后,起身微微弯腰“我去看看那屋。”丢死人了,他肯定王太太听懂了自己说的,看不出对方斯斯文文,竟然这也懂。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王太太自然听懂了,老祖宗的词语博大精深,有些词可是经久不衰,暗骂甄怀仁好不正经。范太太却不知所谓“什么蚂蚁,蝌蚪的,左右不是吃就是喝,外国人也是,为什么取这么怪的名字。”
王太太想到甄怀仁出去时的窘迫,有些作呕,赶紧说“咱们先吃,这么多好菜,多吃些。”
甄怀仁再磨蹭,也不好丢下两个女士,赖在隔壁,况且他也看出来,自己在,崔振等人都吃不好。
回到包间,两个女人似乎正在边吃边聊。看到甄怀仁笑着打趣“我们还以为你不过来了。”
“为什么?”甄怀仁笑着端起面前的杯子,里边已经倒了黑色的液体,尝了尝,这可乐不是应该是甜的吗,怎么感觉还有酒精“这东西有酒精,您二位还是少喝一些。”说着一口气喝完。
“甄课长好狡猾。”范太太支着头,慵懒的笑着说“是怕我们喝多了,你就喝不到了吧?”
甄怀仁一愣,这就醉了?再看王太太,对方却似乎没有事。
“往哪看那?”范太太轻笑“人家有男人的。”
王太太尴尬的说“范太太,吃醉了。”
“谁说的?”范太太坐直身子“蝌蚪上树啊,怎么能醉。”立刻打打嘴“看我,是蚂蚁上树没错吧?王太太。”
甄怀仁瞬间石化。
范太太说着看向甄怀仁“甄课长,可不能错了,蚂蚁上树是我们……”没说完,嘴就被王太太捂住。
范太太推开王太太的手“小蹄子,反了你了。”扭头和王太太扭打在一起。
甄怀仁有些无语,正要拉架,可是看到两人春光乍泄,第一时间关上了包间的门,男女授受不亲。
“小蹄子,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三科的杜咨林眉来眼去的。”看不出范太太力气这么大,没多久就把王太太制住。开始数落起王太太来“真以为我不懂,这么龌龊的词你都懂,你说说你,已经上了几棵树了?”
甄怀仁差点呛到。
咳嗽声引来范太太的注意力“甄课长,什么时候来的,快坐,老范还没回来呢。”显然还懵着。
“范太太。”甄怀仁实在找不到合适的词“咱们继续吃饭吧。”
范太太一愣,看看周围,赶紧说“好的,好的。”就要起身,这时王太太突然发力,将范太太掀翻,甄怀仁赶紧扶住范太太,不等说话,王太太已经冲了过来。
“咱们要不要进去?”小林低声问。这里是酒店,虽然包间私密性不错,可是范太太和王太太厮打那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到。
“算了。”老路直接说“怀仁哥会处理好的。
崔振有些尴尬,毕竟大家都看出甄怀仁不想过去,却不得不过去,结果遇到这种事。这南边女人好彪悍“咱们赶紧吃吧。”
“蚂蚁上树是什么意思?”胖子突然好奇的问。
却换来了一堆白眼。
甄怀仁打开包厢门,看了看,拿出几张十块的塞给了服务员。服务员立刻恭敬地凑了过来“您放心,隔壁那边没人,您朋友那边已经走了。”
甄怀仁点点头“楼上有房间?”
“有。”服务员说着指指方向“您一会去那,我们的货梯可以直接上去。”
“嗯。”甄怀仁点点头,走回包间关上门。看着两个女人“一会上去休息一下。”看刚刚服务员的样子,想来这里惯是如此。
范太太酒已经醒了,尴尬的问“我衣服破了,出不去的。”
王太太冷哼一声。
范太太心虚的看了眼王太太身上的旗袍,都已经变成了布条。
“两位,我才最无辜啊。”甄怀仁坐到椅子上“您二位喝……可乐都能喝醉,还打架,说出去谁信啊?我不就成了替死鬼。”他都佩服自己竟然坐怀不乱,当然主要是因为王太太的原因,可是自己终究熬过来了。说着摸摸鼻子?
“得了,少装了。”王太太看着甄怀仁“你刚才可没少占便宜。”
范太太一听,脸一红,她忘了,可是王太太说有,大概错不了。
“你要打范太太,我不挡着,成么?”甄怀仁非但没有尴尬,反而逼问“本来打架就不对,再破了相,以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王太太语塞“反正你也没吃亏。”
“行了。”范太太不想纠缠了“我们怎么回去?”
“先上去,然后给我钥匙,我去给你们拿衣服。”甄怀仁说着看了看窗口,走了过去,将窗帘直接拽了下来。
“干嘛?”王太太赶紧尽可能的将身体蜷缩。
“我总不能抱着你出去吧?”甄怀仁对王太太的身材相当失望,就手扔给了她一块窗帘。
“我不会啊。”范太太却摆摆手“再说了,白色的,不吉利。”
“范太太,都什么时候了。”甄怀仁无奈走了过去“事急从权。”说着把窗帘披在范太太正要去把窗帘绕到范太太身后,突然被推了一下,虽然没有挪动位置,可是上身却撞到了范太太。
“你干什么?”范太太当然看到了是王太太做的。
“少装了。”王太太破罐子破摔,反正也得罪了范太太了“能摸的不能摸的,刚才不都摸了。我帮你们捅破那层纸啊。”
甄怀仁笑笑“我要捅,自己就来了,不劳您费心。”说着俯身亲了怒不可遏的范太太一下。后者直到甄怀仁放过了她的嘴,才反应过来,却挑衅的看着王太太“怎么样,我四十了,还有男人愿意亲,嫉妒死你。”说着搂住甄怀仁的胳膊“咱们走。”
王太太当场呆立。
出了门,范太太立刻松开甄怀仁的胳膊,可是却被甄怀仁拉进怀里“骗她的,气她……”话没说完就被甄怀仁封住了嘴。
直到王太太气势汹汹的走了出来,甄怀仁才放过了范太太,笑着问王太太“我这还有个位置,要不要过来?”
王太太看了看得意的范太太,钻到了甄怀仁怀里“年轻永远有位置。”
范太太原本已经是退缩了,此刻哪里忍得了,原本想要推开甄怀仁的手,却搂住了他的腰。
房门关闭,甄怀仁靠在墙边拿出一颗烟。正抽着,房门打开,下午还恨不得互相掐死对方的二人互相扶着走了出来。好像没看到甄怀仁一般从他身旁走过。
甄怀仁有些不爽,一巴掌打在了范太太身上,范太太轻呼一声,却不停下,舍了王太太,加速撇着腿往电梯走去。王太太回头看了眼甄怀仁,甄怀仁走了过去,搂住她的腰半扶半提的赶在电梯到来前追上了范太太。
电梯门打开,里边已经有不少人,电梯员提醒大家让让,范太太和王太太互相搀扶着走了进去。甄怀仁则已经去了楼梯间,之前的服务员站在门口赶紧行礼。
“挺机灵。”甄怀仁拿出烟“在你们这长期订房间有优惠吗?”
“有的。”服务员没有犹豫,暧昧的说“我给您挑个富婆多的。”
“好啊。”甄怀仁没有因为对方把自己当成小白脸而恼火。自己一多半的姘头都在宪校,最在意的女人也在这里,看来有必要安排一下。
办了手续后,甄怀仁出了酒店,取了车,今天已经很晚了,直接去陈丽华那里。
第二天来到司令部,处里气氛依旧十分压抑,孙千迅速为甄怀仁打开门。
甄怀仁来到办公桌,拿起一份清单看了起来,这是他昨天让孙千准备的上海所有银行的统计表。三百万的伪钞不是那么容易散出去的,最好的手段是通过银行。所以甄怀仁想要收购一家小银行。
正看着孙千敲门走进来“课长,这是您要的天文资料。过几天更加详细的资料,国立中央研究院会再送来。”
甄怀仁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有了怀疑就去查实,更何况这是最重要的是。接过资料看了起来。
“课长,徐处长昨天找过我。”孙千低声说。
“嗯。”甄怀仁拿出烟。
孙千立刻凑过来为他点上“问了前天晚上咱们去胡组长家聚会的事,别的没有。”
甄怀仁点点头“身正不怕影子斜,咱们本来就没什么,让他们查吧。”
孙千附和一声,退了出去。
显然徐藩并不相信,亦或者不完全相信丁树中和甄怀仁等人的解释。
电话响起,甄怀仁就手拿过话筒“第四课,甄怀仁。哥?你回来了?”看了眼日历,果然,昨天应该接站的“抱歉,我最近太忙,忘……,你知道了?没办法,我太年轻,嗯,我还撑得住。行,晚上我准时到。”挂了电话,继续看起明细。
这时电话又响,甄怀仁不由苦笑,难道那招这么快失效可,拿起电话“第四课,甄怀仁。嗯?没有,怎么会,我当然没有忘了你。这不最近忙嘛。晚上?今天回不去,乖,这样啊?那一会我回家吃午饭好了。”甄怀仁又哄了一会才挂了电话。樊瑛很少这样的,这么主动。
“我怕你忘了我还在家等你呢。”樊瑛有些委屈“那个女人说男人得到了就不在乎了。我开始还不信……”
“别听她胡说。”甄怀仁笑着将樊瑛拉到怀里低声说“那个娘们坏的很。”
“好啊。”向影心端着一个白瓷餐盆走出厨房“一定说我坏话。”
樊瑛做贼心虚的往甄怀仁怀里钻,甄怀仁哭笑不得,岔开话题“做的什么这么香?”
“我的拿手好菜,水汆丸子。”向影心笑着将白瓷盆端到甄怀仁面前“怎么样?”
“看着就有食欲。”一说完,就感觉腰疼“别烫着了……”腰更疼了“赶紧放下……”腰更更疼了。
向影心撇撇嘴“没人疼啊。”正要放下汤盆,甄怀仁的手已经接住了另一边,将汤盆放到了桌子中间。
“那个李士群就这么放了?”向影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所以三人边吃边聊不由说到了李太太。
“男人就是不省心。”樊瑛叹口气“我听话匣子里说昨天早晨下关那边有人还敢杀警察,死了好多人呢。”
“什么警察,是宪兵……”向影心立刻问“你忙是为了这?”
甄怀仁没有解释,为了转移注意力,拿起碗为两个女人续汤。樊瑛接过来“我来吧。”
甄怀仁看了眼樊瑛碗旁的香菜梗,又看看樊瑛“我最近回来可能少点。”搂住不满的向影心“昨晚上的事死的全是我的手下。”抚摸樊瑛的脸庞“可我竟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干了什么。”苦笑着问向影心“我是不是很失败?”
“先生啊。”樊瑛握住了甄怀仁的手“要是做的不开心,我们不做了,吃糠咽菜我也跟着。”
“哼。”向影心撇撇嘴“不做了,拿什么养我?难道让你再出去卖?”
樊瑛不吭声了。
“别说傻话了。”甄怀仁搂住二人“我不做这行,又能做什么呢?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一群酒囊饭袋,没一个人听我的。都想着捞钱,捞钱。我也想啊,谁给我啊?”
“你怎么竟说胡话。”向影心推推甄怀仁。
甄怀仁不再吭声,显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失态了。
吃完饭,甄怀仁就蛮横的扛起一个,夹住一个上了楼。待心平气和之后,才来到了书房,关上门,却没有去写字台,而是一动不动的看着整个房间。继而来到了自己藏着保险柜的地方,依旧是看,不同角度的看,然后将樊瑛的一根长头发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位置上。这才离开,虽然希望渺茫,可是他希望下次再来时,那根头发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