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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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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耳边寒风呼啸,女人裹紧了大衣走在一望无际的雪地里,视死如归的眼睛下是通红的鼻头,女人张了张嘴,她被冻得不能发出声音。

    腿脚格外重,她走得缓慢,已不知道究竟走了多远,她的身边,没有同伴。

    女人闭了闭眼,几度要昏迷过去,眼前出现了一湾清泉,清泉里好似倒映着一座别墅的影子,女人跌跌撞撞跑到清泉边,水面已结冰,她费力地迈出一只脚,水面那一整张冰块瞬间破裂,女人闭眼,掉进寒冷的水中。

    一,二,三。

    耳边有钟表走动的声音,女人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捞出了水面。

    “咳咳咳。”重新活过来的女人大口呼吸着。

    白衣男子眯了眯眼,他的瞳孔是暗红色的。

    他十分高大,单手拎着如小鸡仔一样软弱的女人。

    他身后,是女人在清泉里看见的那栋雪白的别墅,他胸前,荡漾着一块老旧的怀表,秒针转动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是怀刻,女人的对手。

    寒风阵阵,女人背手,从身后掏出长狙来。

    怀刻松开手,耸耸肩,“没必要吧?”

    女人后退几步,瞄准了怀刻的眼。

    他挑眉,暗红色瞳孔里的光一闪而过。

    五月的尾巴,海深市已宣告正式进入炎热的夏季。

    街道两旁的行道树郁郁葱葱,行人,车流,喧闹不止,十字路口的四个角依旧堆满了人群,绿灯亮起,身穿白色衬衫的尾生一边随着人群走在斑马线上,一边取下了衬衫袖口处的袖扣。

    对面街道上,坐着一个乞讨的老人,他头发花白,衣衫褴褛。

    尾生经过他,蹲下来,把那精致的袖扣放在了老人乞讨的脏碗里。

    “然后呢?”方落落望向她。

    街边一家新开的美容店里,望樱然带着方落落来到这儿,来了个面部护理。

    两人盘腿坐着,脸上敷一块厚厚的白色面膜,美容室内只有她们两人,望樱然拿起事先放在小木桌上的矿泉水瓶,她就着吸管喝了口水,“所以我下部漫画,男女主角就是她们了,男主角叫‘怀刻’,女主角的名字还没想好。”

    “她们是死对头?”

    “差不多吧,但她们属于同个组织,准确来说,应该是对手,不过最后,两个看不顺眼的人会在一起的啦,结局当然要是美好的啦。”望樱然想笑,又因为脸上的面膜而不能做太大的动作,她看了眼若有所思的方落落,问,“怎么了?不太行?”

    “不是。”方落落摇摇头。

    “你也多喝点水,这夏天来了,多喝水,多排毒呀。”

    方落落点了点头,视线落在望樱然胸口处的那个木质方形吊坠上,“我感觉你的吊坠,好像越来越小了。”

    “是吗?”望樱然摸了摸那吊坠,“我怎么没感觉。”

    尾生进了美容店对面街道的小超市里,在最后一排货架那儿,找到了页员员。

    “尾生。”他皱着眉,“我真的搞不定它。”

    页员员是常潸的徒弟,他拿一把小花伞,身穿花衬衫,波浪条纹的五分裤,古铜色肤色,不了解他的人,会觉得他这人性格轻浮大咧,其实他本人胆子非常小,讲话声音纤细微弱,在尾生心里,他就是个跟外表不符合的娘炮。

    “怎么了呢?”尾生刚开完会就赶来他这边,没想到他竟然连只小蟑螂都收不了。

    “它跑得太快了,我没法捉住它。”页员员小小声说着,外带看了一眼收银台那边,“老板会不会觉得我在偷东西啊?”

    “不好说,你在这儿呆了半小时了。”尾生将额前过长的棕发拂到脑后,蹲了下来,搜索着那只页员员搞不定的小蟑螂。

    “尾生,你可别告诉我师傅。”页员员也蹲了下来,他手里握着花伞,咽了咽口水,“你徒手抓蟑螂?”

    尾生看了他一眼,把捉到的小蟑螂递给他,页员员又不敢接。

    “开伞。”尾生说。

    “哦哦。”页面面半蹲着,竖起伞柄,伞自动打开,发着微弱的光芒。

    尾生拿着小蟑螂碰了碰伞面,那蟑螂的形状,就印在了页员员的花伞上。

    “加油啊。”尾生看见他伞上的精怪全是年轻低级的,便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常潸是亲戚?”

    “不是啊。”页员员跟在他身后,顺带在货架上拿了瓶饮料。

    等他结账时,尾生笑了笑,“那他怎么会收你做徒弟呢?”

    出了小超市,页员员递给尾生一瓶桃子气泡水。

    “我不喝那玩意儿。”

    “我跟你一样啊。”页员员说。

    “行吧。”尾生拿走他抱在怀里的桃子气泡水,说了句,“走了。”

    “听得见耳边风,难逃避你那面孔,越要退出,越向你生命移动。”

    “你喜欢粤语歌啊?”汀洲换了身衣服出来时,听见望樱然在哼歌。

    “还好啦。”望樱然取下耳机,看向深大教学楼那边,“你今天的戏份都结束了么?”

    “是啊,林晚跟常潸应该还在对戏。”汀洲走在前边,望樱然跟在他身后,视线落到他肩膀处,想起了那儿的一颗黑痣。

    “我记得男二的戏份很少。”望樱然说了句,“怎么我觉得常潸一直在跟林晚对戏。”

    汀洲笑了笑,他回眸,“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林晚跟常潸对戏的时候,要ng好多次。”

    望樱然缓慢点了点头,林晚喜欢常潸,有这点小心思也跟正常。

    “嗯。”汀洲放慢了脚步,走到望樱然的身侧,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他跟她靠这么近,她都没发觉。

    “咱们吃什么啊?”汀洲轻声问。

    “都行呗,马上我就要开始画新漫画了。”望樱然笑了笑,“可能就没时间跟你们约饭啦。”

    汀洲点了点头,她们正走在深大附近的那条步行街上,来来往往有很多成群结队的情侣,他嘴角弯了弯,正要开口说话,从望樱然身边呼过去一辆电车。

    他把望樱然拉到自己身后,看着那外卖小哥骑着电车呼啸而去。

    “没事吧?”他出手太晚了,望樱然身上哪里被擦到了也不一定。

    “没事啊。”望樱然低头看了看,确认自己安然无恙后,她抬头,冲汀洲笑了笑,“很常见啦,每天都在跟伤亡失之交臂。”

    在西餐厅里吃完晚餐,汀洲送望樱然回家。

    坐在汀洲的保姆车里,望樱然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说,“我一直因为你们演员明星都还挺忙的,没想到汀洲你是个意外啊。”

    “怎么了?”汀洲喝了口功能性饮料,“我就是个糊咖啊。”

    “那常潸呢?我感觉他也挺糊的。”

    “常潸?”汀洲顿了顿,“他好像只接配角的角色吧,我对他不是很了解,不过听说他进入娱乐圈是因为背后有人。”

    “哦?”望樱然回过头来望着他,“是有金主包养那种吗?”

    她神采奕奕,一脸求八卦的样子,汀洲苦笑道,“我真不是很了解,咱们别说常潸了好不好。”

    “那好吧。”望樱然低头看着手机,她准备在网上搜索下常潸背后的金主是谁。

    浏览器里残留着一条“常潸”的搜索记录,望樱然重新输入“常潸背后的金主。”

    出来很多信息,但没一条是正面回答她问题的,其中关于常潸最近行程跟路透的信息,寥寥几条,这么看来,常潸确实也挺糊的。

    常潸连个个人微博都没有,只有一个很少发微博的工作室,关于他的信息还是太少了。

    望樱然叹了口气,靠在椅背上,听见旁边的汀洲笑了笑。

    “他们刚结束。”汀洲把手机屏幕竖在她眼前。

    那是林晚发的朋友圈,是抓拍的一张照片,没有文案,照片最角落里,是常潸的侧脸。

    他今天做了发型呢,还戴了黑色钻石耳钉。

    汀洲收回手机,望樱然点开自己的朋友圈,又把林晚发的那张照片看了一遍。

    “对了,樱然。”汀洲熄了手机屏幕,看向她,“你跟上次那个相亲对象怎么样了?”

    “不太合适。”望樱然头也没抬,她动了动大拇指,给林晚的朋友圈点了个赞。

    送望樱然到了酒店门口,汀洲朝她挥挥手,“下次见。”

    “谢谢你送我回来哈。”

    “顺道,客气了。”汀洲笑露八齿,阳光帅气。

    望樱然下了车,往自己住的酒店门口走去。

    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来了个平地摔,她稳住身体,朝脚下看去,这儿怎么突然多了个下水道,莫名其妙的。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出了事,“啪嗒”一声,原本在望樱然脖子上的方形木质吊坠,落进了下水道里,可银链并没有断,应该是吊坠上的那个环松动了。

    这可是常潸送她的吊坠,望樱然蹲下来,用手机手电筒照着,看见吊坠就躺在下水道正中间的位置。

    她把包包放在一边,竖着手蹭过锈迹斑斑的防护栏,伸进了下水道里。

    伸不进去啊,这防护栏太窄了,望樱然换了个姿势,又将手伸了进去,还差一点点就能够到吊坠了,她的手指扑腾着,手腕被防护栏夹着,有些疼痛。

    “无语了。”望樱然嘀咕了一声,她准备把手伸出来,去酒店找个工具把吊坠给夹起来。

    手没伸出来,望樱然脸色一变,起了冷汗。

    好像有只有力的手,把她的手给拉住了,望樱然朝下水道里看去,黑漆漆的,哪儿还有吊坠的影子,她这时才明白,绝对是精怪搞的鬼。

    头脑突然沉重,下水道变成一个乌漆嘛黑的隧洞,那隧洞转得飞快,望樱然就这样,被卷了进去。

    狗血,真够狗血的。

    望樱然真没想过她这辈子还能在下水道里,被发臭的污水冲来冲去。

    污水里还有垃圾。

    她闭着眼,缩着头,紧闭着唇。

    从一个管道被冲到另外一个管道,又从另外那个管道冲进一个长长的管道,最后望樱然被冲到一个竖立着的管道,跟随着污水滑了出来,

    她现在身处的地方倒是感觉空旷了些,也感受不到身下圆形的弧度了,污水也没了,望樱然做好了心理准备,睁开了眼。

    她还是在下水道里没错,不过这儿更像一个下水道地下室,有一条长长的污流,不知流向何处去。

    她就在这条污流的岸上,站着,整个人都在发臭。

    望樱然在那污水里洗了个澡,她看见自己全身上下都是这副德行的时候,一时之间没法接受,原本顺滑的白金色长发,差不多都变成黑的了。

    所以她一直花钱去做的头皮头发护理,都白瞎了。

    不想干了,望樱然坐在地上,拿起旁边的包包,没错她在被卷入下水道里之前,手里拽着包带呢。

    只希望包里的手机还能用,望樱然拉开包链,平复着自己的心情,所以她花好几千买的包,也牺牲了是吧。

    还好手机能用,望樱然手指滑到常潸的号码,拨了过去。

    手机“嘟嘟嘟。”

    耳边有悉悉索索的声音,估计就是想要她命的精怪了吧,这儿不是全黑的,有昏黄的灯,望樱然一边等着常潸接电话,一边左右看了看,目前还没看到精怪的影子。

    “喂。”常潸略显疲惫的声音响在耳边。

    望樱然真的想哭,她闻见自己身上在发臭了。

    “谢天谢地你接电话了,我长话短说,快来救我,我在下水道里,是我住的酒店门口的那个下水道,被什么精怪卷进来了。”

    常潸那边停顿了一秒,接着传来风声,他低沉的嗓音混在风里,有些不真切,“你为什么会被卷进下水道里?”

    “现在这个是重点吗?我现在浑身发臭了都!真是希望在你到来之前,我还没被精怪吃掉!”望樱然莫名有点委屈,嗓音也大了起来。

    常潸没有说话,望樱然听见那悉悉索索的声音好像更大了些。

    “你快来吧,我能撑住。”望樱然带着哭腔说了一句。

    她挂了电话,抹了把眼泪,看向前方的黑影。

    不太准确,应该是呢,密密麻麻的黑影,它们铺满了半圆形的墙壁。

    它们坚定目标,朝望樱然爬来。

    密密麻麻的黑色蟑螂聚集在一起,成一片黑海,每一只都有望樱然手掌那么大。

    望樱然骂了句脏话,拔腿就朝相反的方向跑。

    这儿就是个大的地下管廊,不知道前方还有多远,望樱然只管努力往前跑,把蟑螂们甩开了一定距离。

    她喘着气给常潸打电话。

    “望樱然。”

    望樱然打断常潸的话,说,“是蟑螂,常潸,你快到了吗?”

    “望樱然,你撑住。”

    “什么?”常潸在说什么屁话。

    “海深市所有的下水道管道,都消失了,我找到你,还需要一点时间。”常潸语速快了些,望樱然仿佛听出了他的急切。

    “常潸。”望樱然停下奔跑的脚步,严肃道,“有点扯了,这蟑螂,恶作剧玩大了。”

    眼前的管壁,密密麻麻朝她而来的,是另外一群蟑螂。

    望樱然在两群蟑螂中间,跟常潸通话,“我能撑住,你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可能,卒。”

    她现在还有心情说玩笑话呢,有什么大不了嘛,死了来生还是一条好汉。

    耳边响起热血激昂的英文曲子,当然这都是望樱然脑补的。

    现实是,一左一右两群蟑螂很快就要包裹住她了。

    “菩萨!佛祖!神啊!我不想死在蟑螂手里啊!”望樱然抹了把眼泪,跳入污水中。

    其实她忘记了,蟑螂不是怕水的。

    刚进入污水中,望樱然庆幸了一秒,她在网上自学的游泳技巧,不至于让她溺水。

    但是不妙啊,这一群蟑螂也跟着落水了啊!

    它们在水中的速度,竟变得快了起来,一瞬间,望樱然就感觉到自己衣衫外边,覆满了蟑螂。

    她今天穿的是直筒牛仔裤,短款露脐t恤。

    她闭着眼,双手环抱着自己,身体的触感提醒她,有很多蟑螂钻进她裤腿里了。

    望樱然努力憋着气,脑海里有一个念头在回转,“不是说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吗,那我没有主角光环吗,我真的不想陷入这种孤立无援的境地,不想变成任人宰割的羔羊,我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为什么是我死在这里?为什么精怪一直找上我?”

    这时有一个声音回答了她,“血债血偿。”

    这声音好像是从所有蟑螂嘴里发出的,每一个蟑螂都在说着这句话,汇集到一起,听见这“血债血偿”四个字。

    “去你的血债血偿!我这辈子连一只蟑螂都没打死过!”望樱然没有屈服,她眯着眼,往前方游动,挥舞着身子,甩掉了一些蟑螂。

    但它们很快又覆在了她的身上。

    以及她的头上,以及她的脖子,脸颊,最后,遮住了她的眼睛。

    就算被遮住了眼睛,堵住了鼻息,但她还是要往前游去。

    努力游去,坚定游去。

    她觉得自己真算得上比较励志了吧。

    她快游不动了,她的腿跟手,也挥不动了,它们太重了,数量又多。

    从缝隙里,能看见前方有一道白光,是常潸,一定是他。

    望樱然甩了甩头,甩掉脸上的蟑螂,她使出全身的力气,朝那道白光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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