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荒诞
灰色木门的房间显得有些阴冷，薄薄的窗帘被全部拉上，微弱透进来的阳光连其他墙壁都照不亮。
在这样的环境中，时祁渊缩缩肩膀，准备聆听三更讲述。
……
为防止时祁渊回到现实后找人不到，三更直接告知了自己的姓名和住址。
三更原名姓张，叫张巨鸽。
她生活在一个时尚的大都市，恰好也是时祁渊生活的地方。
三更在公司担任普普通通的文职，有一个暗恋的同事，那是一个腼腆的寸头男生，坐在她前面的工位上，不管什么时候都总是一个人。
她还有一个讨厌的领导，领导的办公室就位于她的工位旁边，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她在做什么。
她住在远离公司的郊区，房子据说是废弃的办公楼改造，网上能查到很多关于那栋楼的恐怖传说。
事情的最开始可能与地铁有关，三更不确定，但她决定将一切值得怀疑的地方都告诉时祁渊，说不定这就是事情的关键。
她每天要乘坐两个小时的地铁去市中心上班，一直加班到半夜再赶末班车回家。
因为每天的时间相对固定，渐渐的也就眼熟了几个同样固定行程的人。
其中有个男人令她记忆很深刻，因为那天她下车时与男人擦肩而过，闻到了女性的香水味。
那个穿着灰皱条纹衫，不修边幅的男人看起来不像是会喷香水的人，尤其是女性香水。
当时三更脑海中就浮现出一个词：变态。
当然，变态只是一瞬间的想法，也许男人有个闹腾的女儿，或者有个深爱的妻子，或者是刚从哪里出来将香水蹭到了身上。
她没八卦的兴趣，念头一闪而过后就被其它思维替代。
……
听到这里，时祁渊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清凉的水流哗哗进入肠胃时，他的脑中同时浮现了好几个地铁跟踪狂的故事。
也许三更就是遇到了跟踪狂？但那似乎与她一直查资料没多大关系。
时祁渊坐回三更面前，请她继续说。
……
三更也喝了口水，接着说，一天晚上回到家，她发现有些不对。
具体是哪里不对也说不上来，就是心中有股奇怪的感觉。
她照常卸好妆，走进浴室想要冲个澡缓解压力。
手摸到冷热水开关，终于知道了哪里不对，作为一个单身女人，淋浴开关应该保持在固定的位置，而现在，朝冷水的一边偏了几分。
如果不是神经过敏，那就是有陌生人进她的房间洗过澡！
三更立即警惕地走出浴室，快步走到玄关冷静分析，首先，需要确保是不是真的有陌生人进入过，是不是还留在家里，有没有危险。
她看向旁边的钥匙盒，里面还真有被动过的痕迹。
她住的房子是办公楼改装，所以没有所谓的小区，唯一的门禁是一楼大堂门，想要混入非常简单。
……
说到这里，三更看向时祁渊问：“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做？”
时祁渊说：“我大概会跑到安全的地方，报警，同时给信得过的人打电话求助。”
三更说：“我当时也是这么做的。”
……
很快，赶来的警察在楼下餐厅接出三更，带着她到大楼门卫室调取监控，又进房间核查，结果是确实有人入侵过，还不止一次，只是今天那个人早就离开了。
三更也从模糊不清的监控中看到，嫌疑人就是地铁上那个男人！
该录的口供录完，该登记的信息登记完，她还敢再住这里吗？不敢，她求助的好友已经来到，收拾好东西连夜打车睡去了好友家里。
几天后，接到警察通知，人已经捉到，对事情供认不讳，并且在她之前，男人还闯入过另外几个女生家，他有些奇怪的癖好，喜欢盗用女人的东西。
确认安全，三更回到自己家中进行了一次大扫除，确实有不少东西被人动过，她有怀疑的物品全都扔掉了。
……
事情讲到这里，三更看了看时祁渊，又喝了一口水。
时祁渊也在看着三更，他在对方的情绪中捕捉到一些谎言后的虚慌，地铁跟踪狂的故事并非完全真实吗？也是，太多小说和电视剧都有这样一幕，她也许因为某些原因无法明说，就将自己的情况和老套的故事融合到了一起。
时祁渊没有揭穿，保持着聆听的姿势等待三更继续。
……
三更说，现在想想，地铁男人的事件也许只是个前奏，以为从此又能回归到正规的她远远没有想到，更可怕的在等待她。
“不寻常”在生活中偶有出现，但不一定会被发现。
事情一直到那天，三更生病了，感冒得有些严重，虽然吃了一些药物，但是并没有太大的作用。
她请了假，躺在床上难过地熬着，生病加药物作用让她困顿异常，不断睡了醒醒了睡。
然后她模模糊糊中发现，枕头上，有一根棕色的短发。
她是黑长直，就算头发被压断掉落在枕头上也不可能是棕色！
那就说明，那个男人没事了，或者，还有其他人闯入她的房子。
心里顿时觉得紧张起来，她想立即给好友发信息求助，摸到手机一看，因为昨天晚上停电，手机一整晚没有充到电，刚刚打电话请假完就已经自动关机了。
突然，外面大门的门锁发出声音。
三更挣扎着下了床，立马把自己的房门反锁。
入侵者应该是不知道她生病了没有去上班，所以像往常一样进入，如果他知道自己露馅会对屋子里的人做出什么？
不可想象！
三更快速思考逃生的办法，现在是上班时间，这栋楼里空空无人，楼下又是郊区，连车都半天过不去一辆，如果趴在窗户求救，最有可能被门卫听到。
可是，楼下的门卫是个耳朵不好的大爷。
几乎是死局，但又不是。
她想起楼房是由办公楼改装，所以也就拥有通气管道，而此刻她所在的位置头顶就有一个！
上次大扫除的时候爬上去看过，考虑到住户安全，改装的时候将不同户之间的通风管焊上了铁栏杆。
但是三更家里与一侧常年不在的邻居家之间，铁栏杆因为焊得不牢松动了，轻轻一掰就能打开。
当时爬过去看到邻居家空无一人，房间干干净净没有几样家居，一看就是不住人。
那么现在有效的求生方法是，爬到邻居房间，打开门逃下去！
三更快速想到办法，快速执行，尽管她现在病得脑子浑浑噩噩，但恐惧刺激着她灵巧快速地完成了攀爬。
进去通风管后，她毫不犹豫就往邻居家爬，拆掉铁栏杆，第一个到达的就是浴室出口。
她往下面看过一眼，再也不敢乱动。
邻居回来了，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公司心心念念的寸头帅哥。
可问题是，现在帅哥同事穿着一件白大褂，上面全都是鲜血，甚至都没有干涸，血珠拖动着痕迹从高处滚落到低处，最后到达地上。
浴室的瓷砖上满满一片鲜红，浴缸里满满一缸被稀释的血色。
刺激的腥味从通风管道溢出，将三更堵住的鼻子刺激得通了，她只敢无声地干呕。
这种情况下自然不敢下去，回又回不去，只能轻着手脚爬到味道淡一点的地方，刺激减弱，鼻孔很快再次回到封闭状态。
她无助地蜷缩在一起，听着底下传出的剁肉声。
不用想也知道同事在房子里做什么，何况她刚刚还隐约从浴缸里看到了某些东西。
一切都使人绝望。
在有节奏的坎剁声中，她的困意返回，严重的感冒加感冒药效果，使她无法保持清醒。
就这样，三更进入了深渊。
……
时祁渊一边听着，一边想起自己似乎也看到过无数类似的桥段，主角要么是躲在衣柜里，要么是床底下，杂物间，他们都蜷缩成一团，捂住自己的嘴巴，瑟瑟发抖地看着熟悉的人狂性大发，在房间切割尸体。
他尽量让自己脸上不出现怀疑的表情，开口问：“后来呢？”
三更说：“后来我在通风管道中不断地昏睡过去，眼睛一闭就进入深渊，头点到胸口又醒过来回到现实。不知道该说不幸还是幸运，我的时差非常大，现实中短短的十分钟可以让我在深渊中度过很久。”
时祁渊问：“那你以前有没有尝试过找人去救你？”
“有啊，我有委托过几个探险者，希望他们能回到现实后去找到我，帮助我，但那些人无一回来。”
后来三更知道莫老爷的情况，就想变得跟莫老爷一样成为不死的状态。
她偷偷看了队长的书，偷过王石的研究，也偷过莫老爷的资料。
她四处寻找各种方法，查阅各种古籍，就是想要得到独立生存于深渊的办法。
当然，最后乱七八糟的知识学到一堆，真正想要的却无从下手。
连莫老爷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独立出来，所以并没有人可以帮到她。
而在七天后，她就要梦醒了。
上一次梦醒时她依旧在通风管里蹲着，入侵的人已经打开房间门，看到了她逃跑的痕迹。
最后入梦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黑暗身影从远处快速爬进。
所以等这次梦醒，她睁开眼睛或许看到的是自己的脑袋和身体不在一起了。
说完自己的情况，三更几乎哽咽着求时祁渊说：“我最近认识的人中只有你要梦醒回现实，我相信你一定不会跟之前的人一样了无音讯，你一定可以救我，只要醒来后打个电话报个警就好了！”
她目光恳求地看向时祁渊。
时祁渊说：“嗯，我梦醒后会尽力救你。”
“不行，醒来就立马报警！”
“好好好，”时祁渊不想再继续谈话，看到她说完故事状态恢复了大半，也就放下心开门离开。
一路沉默着回到房间，时祁渊在脑中将刚刚得到的信息分析了很多遍。
全段讲述可以拆分为地铁尾随，非法入室，误遇分尸。三个都是小说和恐怖片的常见桥段，他看过不下十个，现在以别人亲身经历的情况听到，就不免觉得这是个故事。
而且是个bug颇多的有些俗套的故事。
一想到这里，他就意识到，三更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她的讲述中有一大半是杜撰的。
整个故事背后的真相也许更简单，但肯定面临着同样的困境，因为别的原因而不愿意透露。
具体是什么要等梦醒去看过才知道了，不过要小心，因为她的那句“以前承诺拯救的人都没再出现”可能是真的。
必须小心。
想到这里，时祁渊已经回到房间，看看外面依旧永恒不变的蓝天白云，白日高挂，他忍不住笑着嘲讽自己，我不是不喜欢麻烦吗，怎么现在尽往麻烦里钻……
墙洞的帘子被人掀开，陆忘探出半个身体，阳光在他周围打出一圈闪光的轮廓。
“上个厕所这么久，需不需要找王石给你治治？”
时祁渊脸上的笑容消失，随即，他坦然道：“不需要，我是发现自己个子高腿又长，所以路过镜子的时候忍不住多照了一会。”
陆忘瞬间变得像炸毛的黑猫，黑着脸摔帘子而去。
时祈渊脸上恢复笑容，眼神温柔地看着帘子，已经有段时间没这么刺激他了吧，尽管刚刚那一句玩笑有些不太礼貌。
跟三更比起来，队长好像一直都十分信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