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祖神
二层七区，红房子。
自从队长带人前往零区后，偌大的四层小楼一下就变得空寂，只有偶尔的铃声可以让屋子变得热闹一些。
听到门铃，华伊一路小跑下楼，她依旧穿着黑白女仆裙，白色的长卷发在肩膀上跳动。
“确定已经都清空了，目前没有任何零区入侵者的痕迹。”三更低着头走进大厅，手里时刻拿着的书本翻过去一页。
“那真是太棒了呢。”华伊说。
一周前，正是不迷路在缴清入侵者的关键时刻，时祈渊突然消失，队长当天就离开红房子彻夜未归，第二天回来的时候，手上沾着鲜血，衣服也不再光鲜，那是华伊认识队长以来，第一次看见他狼狈的模样。
她不敢问发生了什么，全队也没有人敢问。
接下来的时间，她就看到队长一个人处理了所有入侵者，亲自点名带人奔赴零区。
她不知道队长是怎么得到零区的坐标，队长从来不与其他神明打交道，他一定是用了什么特殊的手段。
队里只有三更和司英留下，三更负责清查有没有漏网之鱼，到今天为止算是任务结束，她端正坐到皮质沙发里，继续翻阅手中的书籍，破旧的封皮将“我是古籍”四个字衬托得淋漓尽致。
华伊派出影子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走到她对面说：“你为什么不试着趁这几天去找找莫老爷的东西呢？他的收藏比队长更多哦，还有王石的房间也最好翻一翻呢，他那里或许有能帮助到你的东西哦。”
三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的书，又翻过去一页。
“如果说小队里有人能够拥有帮助到我的东西，那必然只有队长。”
华伊好奇地问：“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队长一个秘密，”三更快速翻起眼皮看她一眼，然后继续翻动手中的页面，“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无法透露，队长对于我偷他的收藏都知道，但是他默许了，所以我也应该为他保守秘密。”
“可真是无趣呢。”华伊鼓起脸，抢过三更面前的水一口气喝下。
古笛的声音从远处响起，是司英又开始吹奏了，他现在的笛声古朴悠扬，能很好地舒缓情绪。
华伊不再打扰三更，她还有工作要做，及时队员们不在，她也要勤快地打扫房间，毕竟她现在cos的身份可是俏皮可爱小女仆。
她走进杂物间拿到抹布和铁桶，满怀信心地朝楼上走，今天的打扫工作就先从神明大人房间开始吧！
三楼尽头的房间总会是她打扫最用心的部分，墙体和地面的深色木板被她擦得闪闪发光，南面墙上的木门窗户会定时开关，保证空气清新的同时又避免房内充满雾霾。一切都像是时祈渊离开前的样子，只是习惯性放在床头的皮箱跟着人一起不见了。
华伊望着空荡荡的房间陷入思绪，说实话，她有些想念神明大人，那是她见过的最有人味的神明，从神明大人第一天降临，她就擦觉到应该是来二层做什么大事。后来甘蔗的出现，她就能确定神明大人的目标是零区。果然，那位大人不但自己过去，还让极度抗拒零区的队长也一同跟了过去，他们一定会在那里展开轰轰烈烈的战斗，他们会很快凯旋回归！
“希望神明大人快点回来哦，我会准备一顿丰盛的美食感谢您哦！”
华伊面朝窗外，右手放在额头，虔诚地鞠了个躬。
……
零区，守卫者城堡宴会厅。
一片死气笼罩在大厅里，地面躺着的几十个人无一拥有呼吸，这是他们作为残暴的施虐者应有的命运，但是其中有个人不该倒下，他是为了拯救而来到此处，他从未与在场的其他人一样压迫生灵，奴役生灵，残杀生灵。
他在两个月前，还只不过是一个碌碌无为的上班族，还每天沉浸在加班的痛苦中，每天上班跟主管顶顶嘴，下班约好友吃饭谈谈心。
他的主管成天将工作挂在嘴边，自己从来不休息也不让下属休息。
他的好友是个虚伪的人，总攀交有钱有名的人，但每次都被排挤，所以才一次次回到他的身边。
他还有一直不怎么联系的家人，他们都在老家苟且地活着。
他出生在普普通通的家庭，随随便便地毕业，又浑浑噩噩上了几年班，按道理来说，他的命运已经注定了，会像大部分人一样过着柴米油盐的日子，感受生活的喜怒哀乐，在暮年感叹一下人生，在家人的哭泣中咽下最后一口气，然后太阳照旧升起，一切都化作别人的记忆，直到被人忘记。
可是他现在躺在一群杀戮者之中，身上穿着皱巴巴的衣服，最后的表情是张着嘴，与他看起来冷肃的脸一点都不搭。
为什么呢？
一道意念围绕在尸体上兜兜转转，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意念游绕到窗户边，悬浮在木台上眺望着远方，它想感受一下寂静夜空中披着满天星斗的孤傲感，但是外面蓝天白云，白日高照，还有灌满黄沙的风不时刮过，吹得它晕晕乎乎。
耳边总是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响声，它无法辨别来自何处，只能任由发展着，这些声音竟然越来越大，令它不堪其扰。
它往下看，底下挂着几具尸体，看起来像刚经历过一场战斗，不宏伟壮阔，但十分悲凉的战斗。
谁胜了？
意念朝自己问出这个问题，又朝自己发出冷笑，谁胜谁败对它已经不重要了。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大了，像是无数人在痛苦地呐喊，他们喊的什么，不知道，意念只能从里面勉强分辨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那道声音在说：“神明大人，请您早点回来哦。”
无数呢喃之音此起彼伏充斥耳膜，大厅之中爆发出一道白光。
下一刻，时祈渊睁开眼睛，从地上爬了起来。
“陆忘！”他紧张地跨过一具具尸体，爬到舞台上，眼前只有失去生命的零区队长。
他站在舞台上朝下望，快速扫过一个个倒下的人，没有一个人是陆忘。
队长去哪了？！时祈渊扯下挂在胸前的玻璃弹珠，粗暴地吼道：“陆忘去哪了？！”
里面的黑物质没有任何动静，西魄沃在关键时刻从不响应。
“你这个伪神！”
随着唾骂，玻璃弹珠被狠狠砸到地上。
咔嚓，玻璃球体被砸出一道裂痕，里面的黑物质快速溢出，扩散成一大片黑色的雾气，笼罩住整个大厅。
时祁渊不受控地看向头顶，那里的混沌雾气之中，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眼睛。
下一刻，他就听到耳边出现一个无法辨别性别年龄甚至物种的声音。
那道声音说：“也许我们该谈一谈。”
是人类无法模拟出的发音，一个个音节正好对应着时祁渊脑中的深渊符号，所以他听懂了。
他说：“别用你那高高在上的姿态面对我！”
巨大的眼睛与周围的浓雾糊到一起，灰白色的瞳孔如同深渊，只是盯着看，他就感觉自己的灵魂要被碾碎吸进去，他无法忍受这样的谈话。
“可以。”
巨大的眼睛缓缓闭上，黑雾勾勒出一个穿着黑色长袍，戴黑色面具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古老的气息。
“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叫西魄沃。”
依旧是不属于人类该有的发音，时祈渊警惕地往后退，这是他第一次正面自己背后的神明，他曾想过无数次今天的场景，之前利用介质沟通时神明就像个不耐烦的普通人，所以他以为西魄沃会跟刀汀鲁一样好打交道，可面前的神明无比古老和诡异，充满威严，让他感受到无法挣扎的压迫。
他强忍住不适，挪开目光说：“陆忘在哪？我要去救他！”
“别急，先让我们谈完。”神明走到身边，将一只手搭到他的肩膀上，他全身的情绪瞬间都被磨平，神情变得冷漠。
心底里有个小人一直在喊，快去找队长啊，快去救他啊，他一定是出事了啊！然后那个小人就被某种力量一掌拍死。
黑色雾气一点点散去，窗外的阳光变得格外强大，宴会厅被照得无比明亮。
神明带着时祈渊一层层往下，灵魂一版穿越城堡的地面，像是在堕入地狱。
周围环境越来越暗，没过多久，他们就抵达了城堡最深层的牢房里。
等眼睛适应黑暗，时祈渊低头看向面前趴在地上的反抗者们，全都面色青紫，死状惨烈。
他的怒火和悲伤被神明恢复，立刻伤心得流下眼泪。
这些人为了零区不再有被奴役的深渊之子反抗那么久，就这样死掉了吗？他们一直蛰伏在地下，又有眼线潜藏在城堡中，他们应该知道零区守卫队的实力啊，为什么还是这么轻易地赴死了？
像是看透他的内心，神明说：“因为你，他们相信你，所以并未做防备。”
“我不过是个陌生人！他们凭什么相信我？”
“但是这些已经不重要了是么？”神明站在旁边，语气和声调一点都没变，“他们都死了。”
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变得不再有意义，不管反抗者们是为了什么而出现如此重大的失误，他们都再无机会。
时祈渊忍住压力看向神明，“我应该也死了，你救了我，是不是也能救他们？”
“我可以。”
神明抬起右手在空中一圈一圈搅动，他们面前的每个人都发出白光，其中几个已经开始恢复呼吸。
神明的手继续搅动着，有黑雾在指缝间溢出，越来越多，现在的场景就像是公园里的小贩在棉花糖机上一圈圈划动，他面前的棉花糖变得越来越壮大，只是神明的黑雾棉花糖带着令人窒息的压力，充满整个空间后，时祈渊扼住自己的脖子，张大了嘴渴望获得一点点空气。
“你看。”神明说道。
面前的黑雾又一次散开，他们站到了一块灰白色的石头上，准确的说，是零区最高的那坐山顶，山峰被整齐地削断，坐立在上的那块巨大石碑。
往下看，石碑底座平台上站着两个人，一个是陆忘，一个长得十分像时祈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