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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第六十四章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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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大亮之后,一行人终于抵达枉镰,涣儿被安置在城中的将军府内,侍卫轮流看守,她强迫自己多吃些东西,不停地运功调息,这一日,刘斐义竟然再未登门。

    第二天,涣儿身子恢复了不少,整个人精神了许多。晌午侍卫送饭进来,她突然故意打翻茶盅,那人还没待反应过来,便被她用碎瓷片抵在脖颈上,声音冷若冰霜,“说!外面发生了何事?”

    侍卫谎称不知道,涣儿手上一紧,那人脖颈上瞬间渗出血来,只得道出实情。

    熊武军与河西军分别从北边、西边出兵枉镰,淮南军快要招架不住了,而河西军突然出兵,是因为封广袤的爱女被淮南军的弓弩手射死在京城的城门楼上。

    涣儿手中的瓷片掉在地上,啪的一声摔成两半,她脑中一片空白,瘫坐在椅子上。

    半晌后,刘斐义突然破门而入,披着一身铠甲,头发凌乱,眉头深锁,微弯着腰,一只手用力按着下腹,进门便死死地拽住涣儿的手臂,“李德音,你到底做了什么?”

    涣儿抬头看着他,被他拽得趔趄着站起身,什么都没说,只咧着嘴笑,声音阴森的令人全身发冷,眼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刘斐义气得双目赤红,一把掐住她的脖颈,“拿解药来!我叫你拿解药来!”

    他的大手几乎环住了她的脖颈,掐得她满脸通红,可她却像被束住了手脚,如同木偶一般被他提着,丝毫不会反抗,脸上依旧露出骇人的笑容。

    “将军,北门和西门都快要顶不住了,将军快撤吧!等河西军封锁了南门就走不了了!”

    门外的将领火急火燎地跑进来,见刘斐义掐得涣儿几欲窒息,赶忙上前拉开,“将军,此时断不可再伤了郡主!”

    虎威军奉了李德邻之命,务必要救回涣儿,攻城前就对刘斐义喊话,只要他放涣儿平安回去,便饶他不死,否则,城破之时便是他的死期。河西军一心想为封瑜鸾报仇,封广袤步履蹒跚,却仍守在镇前督战,一副不杀了他誓不罢休的架势。

    刘斐义只得下令全军陆续从南门撤退,他腹痛难忍,无法带兵,由副将领兵断后,他挟持着涣儿,带着三十几个侍卫先行逃往淮南。

    南去的马车上,涣儿终于回过神来,哭的泣不成声,那个当她做亲妹妹,与她一起做女红、聊心事的姐姐,在她离京那天,拖着病体站在城楼上,顶风冒雪地送她远去。她曾想过那或许是她们此生最后一次见面,却不曾想,她才刚刚离去,她就和她未出世的孩儿一起惨死在箭下。

    那样单纯美好的女子,从此消失在世间,再也见不到了。她此生已经与北尘无缘,如今连姐姐也失去了,一时间心下哀凉,像是跌入万丈深渊一般,心中燃起的逃生欲望瞬间去了大半。

    皇宫内,北尘终于醒来,他仍有些昏昏沉沉,身上像火烧一样疼,刚坐起身,两个内侍立即过来道:“郡马爷,您醒啦!”

    北尘四处望着,这里是涣儿宫中,涣儿……他突然想起那日她在刑讯房内跟他诀别的场景,又见这二人都穿着一身丧服,惊出一身冷汗,瞬间清醒过来,猛地站起身,声音颤抖着问道:“涣儿呢?她去哪儿了?”

    二人忙道:“郡主三日前去鹿州了。”

    鹿州?北尘心慌意乱,“郡马爷,王爷有令,请您醒来后立即去寝宫见他。”他来不及披上外袍就朝李德邻宫中奔去。

    那日在监牢内,涣儿想废了他的武功,想必是因为封乘云的死,封广袤据不抗敌,才会想重伤他,给封家一个交代,可她却下不了手,最后用药将他迷晕,与他诀别,难道她去找刘斐义了?

    北尘的心狂跳着,忍着伤痛,一路奔到李德邻的寝宫门口,气喘吁吁地向内侍问道:“王爷呢?”内侍见他衣衫单薄,忙将他迎进宫门,给他披上斗篷。

    李德邻刚吃了药,正靠在椅子上睡着,内侍不忍唤醒他,告知北尘刘斐义已经挟持涣儿南逃,李德邻派去营救她的兵马被淮南军阻隔。

    北尘当即上马,朝郡主府狂奔,想到涣儿的处境,他的心几乎要跳出来,以她的性子,断然不会向刘斐义示弱服软,她的功力还没有恢复,要如何保护自己?

    雪停之后,天气越发冷了,北尘骑着马儿飞奔,斗篷向他身后飘去,只有一层单薄的衣衫护体,寒风吹在身上像刀刺入骨中一般,可他的额角却渗出汗来。

    府门外,他捂着胸口跳下马,抬眼见门上的牌匾已经换成了“离府”,北尘心中一酸,眼眶瞬间湿润了。虽然成婚前一晚祸从天降,他们并未礼成,但在涣儿心中,他已经是她的夫君了,北尘又何尝不是,她早已是他心中的妻子,是他要用一生去保护、疼爱的女人。

    他定了定心神,刚要推开门,恰好碰到靳忠靳宝牵着马出来,见到他,二人均是满眼泪水。

    他们一早才被从监牢里放出来,听说北尘已经被释放,李德邻派人接他去宫中疗伤才放下心,先回来了。

    刚一回府,又听府中侍女说涣儿被梁王许给了刘斐义,已经走了三日了,二人心惊肉跳,决定马上进宫去找北尘,封瑜鸾的丧仪前一天才刚刚结束,二人商议着若是进不了宫,见不到北尘,就先去凤鸣楼找众人商议对策,结果刚要出门便碰上他。

    见他瘦的眼窝深陷,面无血色,又衣衫单薄,来不及说话,忙把他拉进屋去。

    北尘让人备下笔墨,连续手书了三封信给在无尤谷的兄弟,令他们即刻去探寻涣儿的下落,务必设法救她脱险,并在书信上加了竹叶标记,让靳宝立即送往凤鸣楼,飞鸽传书回无尤谷。

    写过书信后,北尘让靳忠去他房中收拾行装,等靳宝回来后立即动身南下寻找涣儿。

    他独自一人走到涣儿房中,见到桌案上摆着一大幅画,画中的二人坐在桃树下依偎在一起,看着两个小孩子嬉笑玩闹着,下方还有两滴早已干涸的血迹,北尘颤抖着双手抚摸着画中的涣儿,嘴角上扬着,视线渐渐模糊了。

    这些天她定是受尽了苦楚,都是他害了她,若不是他失手杀了封乘云,她便不会被迫以身退敌,被刘斐义挟持。

    当日在宫中,刘斐义看着她的眼神如饥似渴,她此刻身在敌营,若是刘斐义企图凌辱她,她必定会已死相抗,想到她身陷险境,须臾间便可能丢了性命,北尘心痛的几欲窒息,双手紧紧地攥着,“涣儿,你要等我,我马上就来救你了!”

    他颤抖着卷起画,双手托着走到洞房中,见到喜床上并排摆放着的两套喜服,泪水顷刻间夺眶而出,他把画轻轻放在喜床上,伸手轻抚着涣儿的喜服,强咽下咽喉处的腥甜。

    刘斐义担心副将抵挡不住,怕有追兵赶来,挟持着涣儿星夜兼程地赶路,起初他还能骑马,半日后腹中剧痛难忍,只得换乘马车,途中每每停下小憩,都有军中的医者提着药箱在他马车内进进出出。

    涣儿懒散地掀开车帘冷眼看着,轻笑一声,“刘斐义,你已服药接近三日,任谁都救不了你了!你害得我跟师兄分开,又害死瑜鸾姐姐,不配好死,这是你咎由自取!”

    第二日傍晚,刘斐义已经沿着山路南逃了六百余里,终于安下心来,命人在山边简单扎下几个营帐休息。

    不知为何,涣儿隐隐觉得好像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掀开车帘向外张望,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心头,西南边的七善山巍峨秀美,距离她不足二十里,那里是他和北尘的家,是她做梦都想回去的地方,她仿佛闻到了无尤谷花园中竹叶的香气,仿佛看见桃林中两人一起舞剑的身影。

    她本以为自己会在南逃的路上死在刘斐义的手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次看见七善山,一时间悲喜交加,泪水夺眶而出。

    她摘下头上的竹叶发簪,放在手心里抚摸着,眼神渐渐笃定,告诫自己切不可再颓废下去,一定要想尽办法逃出去,即便逃不出去,死也要死在七善山下,不论生死,她都是他的人,这里都是她的家。

    小半个时辰后,侍卫将涣儿带下马车,安置在营帐中,不一会儿又送来一碗汤和简单的吃食,涣儿坐在草席上,强迫自己用了,不到一刻钟功夫便功力尽失,四肢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无色无味,这些汤食中必定被下了软筋散!想是刘斐义身子不适,担心她逃走,才不得不用软筋散来控制她。

    她摘下耳环,捏开珍珠,将事先藏好的解毒药丸服下,刚把耳环重新戴好,便觉得身后一阵凉风袭来,不禁打了个寒颤,急转回头,只见刘斐义双目赤红,正站在她背后盯着她,目光阴森可怖,摇晃着朝她走过来,脚下没有一点声音,天色渐暗,营帐内昏黑一片,更显得他面色青灰,形同走尸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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