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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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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不明白近十年来父亲到底怎么了,每次打算的好好的,一到临近出兵就畏畏缩缩、踌躇不前。

    连沈英那种庸碌之辈都不甘趋于人下,他却迟迟不敢动手,虽说沈英最终被部下所杀,但历来富贵险中求,何况李德邻早晚会对淮南动手,这一战在所难免。

    他仔细回想刘勇璋这些年的变化,确实是从十年前去城西祭拜大哥开始的,大哥死后,老梁王派人调查他的死因未果,就命人将他的尸骨运回淮南,刘勇璋命人将他安葬在城西,之后的七年里,他一直以年老丧子,恐悲伤牵动旧疾为由不愿前去祭奠,心中一直对老梁王怀恨在心,勾结驰国伺机而动,而自从他拜祭过大哥后,就噩梦连连,病了好长一段时间。三弟刘斐礼死后,他更像是丧失了斗志一般,虽然心有不甘,却不敢再有大的动作。

    刘斐义猛地站起身朝刘勇璋房中走去,进门便嚷,“爹,你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当年你站在沈英那边,早就得罪了李德邻那小子,他是不会放过你的!趁现在他羽翼未丰,不赶紧收拾了他,还等着他将来收拾你不成?你若不敢动手,就把兵权给我,我来收拾他!”

    一旁的刘斐智手中摆弄着一枚翠玉指环,“二哥,你稍安勿躁,爹爹自有打算!”

    刘斐义瞪了他一眼,“一边玩儿你的去!你懂个屁!”

    刘勇璋不置可否,焦躁地踱着步子,半晌没有言语。

    刘斐义斜眼瞟着他,见他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重重地叹了口气,“爹,不如你与驰国国主商议,请他再次发兵河西,事成之后,把甘棠镇让给他们,我再派人继续离间李德邻和封广袤,有竟武军陈老头的教训摆在那,我就不信他们能好到穿一条裤子!”

    刘勇璋终于坐下来,眼底渐渐浮现出冷酷与凶残,拳头紧紧地攥着,“去办吧!”刘斐义惊喜欲狂,应了一声,转身刚要走,又突然停住脚步,回身问道:“爹,大哥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刘勇璋全身猛地一震,额角瞬间渗出汗来。

    午夜,一道熟悉的紫光笼罩着刘勇璋的卧房,一个人影飘进来,全身发紫,双眼血红,明明没有张嘴,却传来阵阵诡异的笑声,“爹,儿子又来看你了,都等了十七年了,你怎么还不下来陪我?”

    这影子一直飘到他床前,躬下身望着他,距离他的脸不足一尺。刘勇璋拼命地挥手,想要打散这团影子,怎奈刚打散,片刻后又聚成人形,一寸寸靠近他阴森地笑着。

    “爹,你就这么恨我?想让我元神俱碎?”

    刘勇璋愤然喊道:“你这个逆子!当年仗着军功,想杀了我独占淮南军,你死有余辜!”

    那人影冷笑一声,“我死有余辜?你当年独宠那个贱人,不忍心让她生的斐礼进京为质,才故意除了我,嫁祸给梁王,这可是十年前你祭奠我时自己说的!生前我败给了你,但死后我诅咒你,只要你出兵,就必定会败在梁王的手上,死无全尸!你偏爱斐礼又怎样?他还不是早早地来陪我了?爹,我不急,我慢慢等你,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可以见面了……”

    眼前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但声音就像是屡屡蛛丝一般顺着耳廓钻入刘勇璋脑中,不停地萦绕,越缠越紧。他满头大汗,中衣已然湿透,双眼紧闭着,双手不停地挥动,突然猛地坐起身,惊恐地四下看去,房内空无一人。

    十年了,每当他想要出兵,就会梦见刘斐仁在诅咒他,起初他虽受到惊吓,却并不把诅咒之事放在心上。自从他的三子刘斐礼莫名其妙地死去,他吓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立,再加上他谋害亲子做贼心虚,又渐渐上了年纪,虽不甘心偏安一隅,却越发对出兵一事感到胆战心惊。

    他佝偻在床上喘着粗气,伸手抹了一把汗,身心俱疲。

    不久,驰国派重兵攻打河西甘棠、雄关二镇,封广袤派封长林率军奋力抵抗,勉强击退了入侵甘棠镇的驰国军队,死伤不少。

    刘斐义趁机派人散布消息,说当年老梁王娶了陈妃,靠陈老将军扶植,坐稳王位后翻脸无情,暗杀老将军,收编了竟武军,冷落陈妃至死,还说封瑜鸾必定是下一个陈妃。

    封广袤的一众部将深知这绝非谣言,而是铁铮铮的事实,担心他步了陈老将军的后尘,纷纷旧事重提,劝他务必早做准备,他虽未允准,却念在众将对他一片忠心,未像上次一样惩办他们。雄关镇北的两个部将误以为他心性动摇,以李德邻收缴河西军为由据不抵抗,打算带兵撤到雄关镇南。

    李德邻此时正好身在晨州,当即征调京周的熊武军御驾亲征,直取雄关镇北,击退驰国入侵,大获全胜。并向南追捕两名部将,当众处斩,二人手下所有河西军将士免罪,全部混编入熊武军,又派了他信得过的熊武军将领驻守。

    甘棠镇外,封长林深夜到封广袤帐中,见他独自坐着,满脸惆怅,上前道:“恕末将多言,将军是该早做打算了,就算不为别的,也该为公子和小姐想想,小姐的性子您也知道,当下她与王爷新婚还好,若以后王爷立了侧妃,后宫险恶,哪是她能应付得了的?将军若失了兵权,小姐没了依仗,将来只有任人宰割了!”

    封广袤疲累地闭上眼睛,深叹了口气,“乘云在京这几个月一直被他带在身边,即便说不上重用,也从未怠慢,鸾儿又已嫁他为妻,何况他并未开口提及收回军权一事,此番雄关守将违逆,俱是老夫的责任,他尚且派人安抚,不予责怪,老夫有何理由反叛于他?”

    封长林道:“将军,当下诸将都担心会步了竟武军的后尘,军心不稳,当尽快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河西军动荡让李德邻心中难安,当初他招降京周的虎威军部将原属于沈英的部下,沈家被满门抄斩,凌拂空弃城而逃后被北尘所杀,这帮人彻底没了倚靠,招降后还能为自己所用,但河西军不同,封广袤盘踞河西已久,若他振臂一呼,手底下人必定誓死跟从,不得不夺了京中河西军将领的兵权。

    封广袤舐犊情深,他顾及一对儿女,未必会与自己兵戎相见,但当下的传言正好戳到了他的痛处,难保他不会与自己相抗。若此时刘勇璋来袭,驰国卷土重来,凭自己手中的兵力根本无法抗衡。无论如何,都必须要先稳住封广袤。

    不久,宫中传来了好消息,封瑜鸾有喜了,封广袤得知他快要做外公,喜的合不拢嘴,忙派人给女儿去信问候。

    京中自然也是喜气洋洋,李德邻指派了四名太医照看封瑜鸾,可她初次怀孕本就心中忐忑,又反应强烈,吐的厉害,要涣儿亲自照看她才放心。

    涣儿身子弱,北尘三天两头陪着她进宫去,好在封瑜鸾吃了药后孕吐缓解了不少,渐渐安下心来。

    就在此时,李德邻收到军报,刘勇璋出兵了,避开河西的甘棠、雄关二镇,直逼东边的枉镰镇,若攻下枉镰,再往北便是俞、鹿、陈三州,过了晨州便是京城。

    封广袤命枉镰守将奋力抵抗,刘勇璋难以攻克,刘斐义再次派人游说,称河西军此次即便获胜,也必遭李德邻忌惮,早晚被夺兵权;若是与淮南军两败俱伤,李德邻刚好坐收渔利,将河西连同淮南全部收入囊中,到头来还是白忙一场。

    枉镰镇军心不稳,半个月内便丢了两座城池,封广袤只得亲身前往督战。

    刘勇璋此次出兵随身着带着刘斐智,好打的仗都派他去打,再命有经验的部将从旁辅助,帮他争取军功,当众称赞他智勇双全,心中想着将来让他继承淮南军。难攻克的城池都留给刘斐义,搓他的锐气,令他极为不满。

    夜里,刘斐义憋了一肚子气,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想自己年少时随大哥一起征战,不知立下多少战功,受过多少伤痛!如今刘斐智那小子被几个老部将夹在中间,装模作样地去打几个枉镰残兵,枪尖上滴血未沾就被老头子夸到天边去了!若是大哥还在,或许咱们兄弟俩早就打进京城了!

    他目光一滞,突然想起了涣儿在郡主府前对他说的话,猛地坐起身,瞪大了眼睛,“若是当年斐礼进京为质,大哥想来不会顾及他的生死,迟早会打进京去,所以梁王杀了他以绝后患,但为何老头子自从祭拜过大哥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莫非他杀了大哥,嫁祸给梁王,又救下斐礼……郡主说的是真的?”

    他瞬间脊背发凉,批上斗篷朝刘勇璋军帐奔去。

    “公子,将军已经歇下来,奉将军令,任何人不得近前。”

    “滚开!我有话跟他说!”

    侍卫跪地阻拦,刘斐义强压着心中怒火,假装退回去,命手下在帐外放了把小火引开部分侍卫后,凑到刘勇璋帐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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