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五十二章不屑
封乘云眼神一滞，瞬间又恢复了淡雅平和，“北尘对郡主有救命之恩，绝非乘云能比，如今他二人成婚在即，乘云自当恭贺。”
刘斐义斜眼端详着他，左手食指在胡髭上来回滑动着，心道这封乘云还真是逆来顺受惯了，自由不要，兵权不要，自己的女人让给别人也无所谓，像一团棉花似的，打一拳没个响，还将门之子呢，哪有一点儿武人的样子，整天把什么忠什么义的挂在嘴上，愚蠢可笑！
花厅内一片死寂，封乘云只顾着品茶，也不刻意找话题与刘斐义闲聊，心里甚至期盼着这位不速之客能尽快离开。
半晌后，刘斐义站起身，故意朝封乘云走近了几步，弯下腰低声道：“我与老弟也算同命相连，不管是河西还是淮南，将来的下场都是一样的。不过封老弟还是比我运气好，有个好妹妹，将来必定能像陈妃一样，统领六宫，母仪天下！”
说完，转过身手一挥，“不必相送！”余音尚在耳畔，人已出了花厅。
封乘云回到书房，凝视着刚刚画了一半的山水图，回想着刘斐义的话。
他一向视名利、地位如过眼云烟，此生惟愿国泰民安，家人康健，如果将来梁王真的对河西下手，父亲会如何？妹妹又当如何自处？身为人臣理当誓死以报君恩，但身为人子、人兄，又怎能亲眼看着他们走上陈将军和陈妃的老路？
不会的，李德邻是位明主，与老梁王不同，况且还没有发生的事，何必杞人忧天。
他欣然提起笔，完成了整副山水图，在画作上写下了“山河锦绣”四字，回手点起檀香，顷刻间传来沁人心脾的芬芳，烟雾缭绕间，他轻轻地闭上眼睛，纷乱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刘斐义从封乘云的住处出来，回头瞥了一眼大门，邪笑着冷哼一声，“这小子一副穷酸文人样，怎么说都油盐不进，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上了战场连长枪都拿不动！河西今后都不用李德邻动手，封家已经后继无人了，到是给我省去不少麻烦！封广袤护犊子，只要拿捏住这小子和他那宝贝闺女，什么他都得答应！”
他骑着马在街上闲逛，无意间瞥见一座大宅子，牌匾上提着“郡主府”。“这就是昌平郡主的府邸？”他调转马头退了回来，在府门口徘徊良久。
忽见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侍女上前搀扶下一位姑娘，面色苍白，单薄柔弱，秀美脱俗，正是昌平郡主李德音。
刘斐义眼前一亮，当即跳下马，走上前拱手道：“郡主，我们又见面了！”
涣儿正欲进门，这个浑厚低沉又略带沙哑的嗓音让她瞬间认出是刘斐义，想到他在宴席上刻意出言侮辱北尘，她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变得阴沉下来。身旁的靳宝不明所以，看看她又看看刘斐义，憋着不敢吭声。
她缓缓转过身，瞟了他一眼，眼神冷漠中带着些许敌视，“刘公子还未离京吗？”
初见她时，她体弱晕倒，温柔如水，此时的她却清冷如冰，让人难以接近。
刘斐义微微一怔，笑道：“我本来想离京的，只是那日见郡主身子不好，心里挂念着，郡主这是从宫里回来？”
涣儿冷笑一声，眼底满是不屑，“我与刘公子只见过一面，算不得熟识，何需挂念？”说着，上前一步，看着他道：“我家准郡马喜欢吃桂花糕，我特意进宫吩咐御厨按他的口味做好了带回来。”
刘斐义跟着上前一步，故意压低了声音道：“郡主对离谷主的深情实在让我羡慕啊！”
涣儿顿时觉得周身不适，又不好退后，让他压了气势，只得强忍着迎上他的目光，“郡马于我有救命之恩，又待我一片真心，不管是谁让他受了委屈，我都记在心里。”
她声音冰冷，眉间如聚霜雪，更显得清雅出尘，看得刘斐义移不开眼睛。
涣儿侧过身，嘴角挂着嘲讽的笑意，“我劝刘公子早日回去，不要步了尊兄的后尘才好！”
刘斐义轻哼一声，“郡主这般年纪，怎会知道我大哥的事？再说梁王还敢动我不成！”
涣儿冷笑道：“当年刘大公子勇冠三军，在军中的威望甚至盖过令尊，只可惜最终都不知道自己因何而死。不过他的死倒是成全了令弟刘斐礼，使他免于进京为质，从此更是再没有人能威胁到刘老将军在军中的地位。”
涣儿回头瞥着他，见他面色渐渐凝重，接着道：“我听说令尊偏爱公子的四弟刘斐智？公子年少时也曾跟随老将军南征北讨，至今都得不到老将军的信任，不免有些可惜了。请公子代我问候老将军，祝愿他能夜夜安寝！”
说完转身进了大门，刘斐义看着她的背影，一只手指摸着胡髭思忖着，眉头渐渐舒展，“这丫头年纪不大，倒是挺能耍心思的，竟然想离间我和我爹，不过越是这股冷傲劲儿越对我胃口！”
他摊开两只手，在面前翻看着，想到那日在宫里抱过她柔若无骨的身体、她身上沁人心脾的芳香，邪笑一声，“李德音，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得到你！”
涣儿刚一进门，就见北尘迎出来，“怎么才回来？天都快黑了，我正想进宫寻你，身子怎么样了？”
涣儿弯着嘴角，“师兄放心，我没事。”
说着，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挽着北尘进屋去，边走边道：“我今天在瑜鸾姐姐宫里吃的桂花糕味道不错，特意让御厨又做了一份带回来给你尝尝。”
北尘拉着涣儿在椅子上坐下，净了手，打开盒子取出一块送到她嘴边，涣儿摇摇头，“我吃了不少呢，你快尝尝。”说着，满脸期待地看着他。
北尘尝了一口。
“好吃吗？”
“嗯，香甜可口。”
涣儿心满意足地看着他把剩下的几块都吃完了。
“你今天进宫去试喜服怎么样？还满意吗？”北尘含笑问道，如果他们没有去滟波湖，没有遇到炎天光和疾风雷，没有受伤，这天便是他们成婚的日子，此刻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
“喜服自是好看的，就是尺寸稍大了点，需要再改改。”
北尘心疼地看着她，想来喜服的尺寸是她上次离京前才量过的，她重伤至今未愈，这几个月又清瘦了不少。
涣儿从衣袖中取出个小木盒，轻轻打开，抚触着竹叶木簪道：“今天瑜鸾姐姐还说我的木簪好看，就是颜色跟喜服不搭，我不管，成婚那日我定要把它戴上！”
北尘宠溺地看着她，还没待说话，靳忠手中抱着一个大盒子进来道：“谷主，您的喜服取回来了。”
这件喜服是钱掌柜在吉光馆定制的，七八个绣娘足足绣了两个月。本来半个月前就能取的，如今婚期延后了，钱掌柜怕这件喜服不吉利，特意让绣娘简单改了款式，这两日才刚刚改好。
靳宝跟着溜进来，伸出手指把盒子掀开条缝隙往里瞧。涣儿赶忙接过，“师兄，你快穿上我看看！”
北尘故意气她道：“你今天进宫都不让我跟着，喜服也不让我看，这会儿到是想看我穿了。”
涣儿撅着嘴，“我只是想成婚那日给你个惊喜嘛！”
北尘无奈地摇头，看了眼靳忠靳宝，示意他们抱着盒子跟他过来。
涣儿焦急地等了好半天，才见他穿着一身喜服进来，大红色的直襟锦袍上绣满了竹叶花纹，绣工极为精美，腰间系着金丝玉带，一头黑发用金冠束着，潇洒飘逸，气度雍容。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穿红色，衬得肤色鲜亮，唇红齿白，比平日里增添了几分魅惑风流。
涣儿的脸颊渐渐红了，这本该是他今日的装扮，却不得不延到三个月后了，好在二人都平安，再等三个月又何妨，她早晚都是他的，但仍抑制不住心中的惋惜与酸楚，走上前抱着他。
北尘眼中的遗憾一闪而过，打横抱起她放在榻上，“你身子弱，别久站着了。”
他拥着她靠在他胸前，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钱掌柜已经把我们成婚的东西置办的差不多了，这两天就让伙计来府上布置，你若是有不喜欢的就让他们重新弄。”
“师兄做主就好，什么我都喜欢。”
北尘低下头看着她，笑道：“夫人这般贤惠，以后我可有福了！”
涣儿微笑着把头埋在他的胸口，闭上眼睛，她去宫中半日，渐渐体力不支，在北尘怀中睡去了。
九月下旬起，李德邻前往京周各州军营视察，随身带着的除了禁卫军统领张显耀之外，还有长史封乘云。
对于封乘云，他除了有意拉拢、牵制封广袤，必须要把他留在身边外，也由衷的欣赏他，虽然当下只给他虚职，但盘算着将来局势稳定了，让他做个文官留在身边辅佐自己。
京周初定，他此次出京必然存在风险，本想带着北尘，让他贴身保护自己，又考虑到他成婚在即，不少事情还有待准备，只得作罢。
他先后整编了行州、晨州这两个距离京城最近、驻兵最多的州军，全部改称熊武军，信守当初的承诺，守军将领不予替换，官升一级，并加派了他的心腹作为监军。
刘斐义回到淮南后，日夜不停地鼓动刘勇璋尽快动手，担心李德邻羽翼渐丰，以后更难对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