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无助
她从来没有这般害怕、无助过,顿时觉得呼吸困难,全身剧烈地颤抖着,好像天都快要塌下来,感觉自己就快要掉进万丈深渊,拼命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却什么都抓不到。
北尘拼死忍着剧痛,渐渐觉得自己变得轻飘飘的,他不敢晕,他怕一旦晕了就再也醒不过来,他舍不得她,即使真的躲不过这一劫,他也想在她怀中再多待一会儿,哪怕是他用地狱般的煎熬换来的片刻相守。
他周身滚烫,尤其是胸口更是如同煮沸了一般,可她却越来越冷,抖的越来越厉害。
她终于停止了哭泣,颤颤巍巍地把手放在他胸前,她知道他舍不得她,一直拼命地强撑着,与其让他这样煎熬下去,不如放他离开吧,失去他定会痛不欲生,但她万箭穿心总好过他烈火焚身。
真当她把手放在他胸口上的瞬间,她又迟疑了,她下不了手,她责怪自己的自私与无能,抱着他哭到快要崩溃。
“师兄,你再撑一会儿好不好?好不好?”
一刻钟,她只能再给自己一刻钟时间,她闭上眼睛不去看他,逼自己静下心来,努力让呼吸更加平稳。
他曾经戏称自己是涣神医,梁国境内没有几个人的医术能高过自己,况且自己内力超群,是受雪流云的唯一传人,再想想……
她把仅剩的两颗止痛药丸全部喂到他口中,这药丸药效强劲,服用的太密集对身体无益,但只要能帮他止痛,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她扶着北尘坐好,撕开他的衣襟,他的胸口已经被烫得通红,她深吸一口气,把手附在他胸口上,打算用内力先将热毒吸到自己体内,运转极寒的受雪流云真气把热量化去,再将寒凉的真气输回给他。
她知道自己即将面临怎样的剧痛,已经做了足够的准备,但当热毒入体的那一瞬间,她才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五脏六腑如同火烧一般,脸颊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滑进衣领,大颗大颗的了泪珠瞬间滴落下来,她拼命地咬紧牙冠,咬的吱吱作响,身体剧烈地抖动着,意识渐渐模糊了。
她告诉自己不能晕,如果她倒下了,就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她在心里哭喊着,“娘亲,您帮帮我,救救师兄,求您了……”
她体内有受雪流云寒气护着尚且痛不欲生,而北尘在热毒反噬时承受的相较于她何止痛苦百倍。
她不断地用受雪流云真气去对抗体内的热毒,化去热量,将热气变成寒气输给北尘,再吸入热毒,二十几个循环后,北尘缓缓地睁开眼睛,眼前的涣儿衣襟已然湿透,她似乎已经麻木了,没有力气去对抗疼痛,身体不再颤抖,闭着眼睛,脸色惨白如纸,看起来如同死去了一般,泪水却仍在不停地从眼角滑落,受雪流云真气还在运转。
他体内的热毒已被化去了大半,心却痛的无法呼吸,眉头紧锁着看着涣儿,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他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想开口又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挣扎了半天只得无奈作罢,痛苦地闭上眼睛。
明月当空,涣儿用她仅剩的力气替北尘解开穴道,倒在他怀中,冰冷的月色透过窗子照在她惨白的脸上,北尘紧紧地抱着她,抚摸她的脸颊,泪水滴落在她脖颈上。
涣儿弯了弯嘴角,颤颤巍巍地抬起手,想帮他拭去眼泪,可还没待触碰到他就无力地垂下去,闭上了眼睛。
北尘忙拉住她下坠的手,心痛的如同刀绞一般,抱着她哭得满脸泪水。
这场劫难让他一人承受就好,哪怕身陷地狱,万劫不复,为何要这样折磨他的涣儿!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女人。
怀中的她内力耗尽,气息微弱,整个人轻的好像随时要飘走一样,北尘握着她的手,拼命地运气,想输些内力给她,怎耐他自己也毒伤初愈,根本提不起气来。
他抱起她,跌跌撞撞地冲出房门,见了小二忙问附近可有医馆,小二见涣儿面无血色,已然濒死,吓得不轻,支吾了半天才说清楚附近并无医馆。
这家客栈在滟波湖西边的山脚下,距离季州城还有些距离,再往北不远就是萼州,是北尘自幼长大的地方,他父亲生前有位好友,是萼州的名医,从这里去萼州反而比去季州城更近些,北尘当即抱着涣儿骑上马奔萼州而去。
他的心狂跳着,不停地低下头看她,“涣儿,我听你的话撑下来了,你也要努力地撑着,只要你能撑下来,我什么都答应你!”
不到一个时辰,北尘抱着涣儿在一条巷口下马,往前跑了几步,急促地敲着一家宅院的大门,他的心好像快要跳出来一样,十年没有来过,不知道他是否还住在这里。
宅院里传来脚步声,门终于开了,一位老者提起灯笼照了照,“于伯是我,快帮我看看她!”北尘焦急地喊着。
“尘儿?是你?”
北尘不住点头,于伯赶忙迎他进屋去。
此时夜已深,北尘将涣儿放在榻上,帮着点燃了屋内所有的灯,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于伯,见他一边帮涣儿搭脉,一边不住地摇头叹气,慌的喘不上气来。
“尘儿,她是你什么人啊?”
北尘用力地吸一口气,“她是我未婚的妻子。”
于伯看着他,沉默了半晌,不忍心再说下去。
十年前,他满身是血地抱着庭月来找于伯,跪在地上喊着“救救她!”怎奈庭月伤得太重,于伯用尽全力也没能救下她,眼见她死在北尘怀中,如今旧事重演,他能再次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尘儿……”
于伯见他双手微微颤抖,刚开口又停下了,“于伯,请您务必要救她!不管用什么办法,都请尽力一试!”北尘跪在地上恳求着,眼角滑下泪来。
于伯上前扶他起身,“这姑娘气血耗尽,脏腑受创极重,若不是她凭借意志力强撑着,恐怕早就……”
北尘体内的热毒刚刚除去,脏腑仍然疼痛难忍,身体本就虚弱,又抱着涣儿赶路到此,听于伯这样说,身体虚晃着差点倒下去,于伯忙扶他在榻边坐了。
“尘儿,我尽力一试,但是你……”
“我明白”,北尘声音颤抖着,“您尽力就好!”
于伯点点头,叹息着出去了。
北尘牵着涣儿的手,帮她整理着脸上的碎发,“我以后再也不故意惹你生气了,只要你能醒来,我们就快要成亲了……你别抛下我,睁开眼睛看看我……”
他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着,就像她抱着他,恳求他别离开她一样,他做到了,他相信她也一样能做到。
不到半个时辰,于伯端着一碗药进来,北尘扶起涣儿,接过药碗,用汤匙乘了,放在嘴边小心地吹凉了喂给她喝,药汁不断地沿着她的嘴角流下来,他用帕子擦过后再继续喂,一碗药也不知道喂进去多少。
于伯马上又去端了一碗药过来,北尘继续喂给她喝,喂完后轻轻扶她躺下。
于伯见他面色苍白冷汗连连,伸手过来想要帮他搭脉,却被他婉拒了,连忙劝道:“你若倒下了,这姑娘可怎么办?”
北尘只得乖乖伸出手,于伯看着他频频摇头,“你等着,我去给你煎碗药来。”
“有劳了!”北尘俯身谢过。
此时已是午夜,于伯行至门口,又回头看着他,眉头紧皱着,“这孩子十几岁就家中蒙难,如今连妻子也……善朴和弟妹都是极好的人,为何老天要这样折磨这一家人!”
他不住地叹息着,过了一会儿端着药进来,北尘仍坐在榻边牵着涣儿的手,一动不动的像雕像一般,他把药递到北尘手中,北尘起身接过,两口喝下去,谢过之后又坐在榻边,牵起她的手。
于伯本想劝他去休息一会儿,又打消了念头,“尘儿,这姑娘若能撑过今晚,或许还有希望。”
北尘红着眼眶点点头,送走了于伯后,坐在榻边,将白壶珠重新系在涣儿脖颈上,伸手抚摸着她的脸颊,在她耳边轻声说着他们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
这一夜,他握着涣儿的手,发觉她的手越来越冷,吓得他颤抖着探探她的鼻息,虽然仍是气息微弱,好在没有变得更差,之后便一直把她的手捂在胸前,生怕再冷了。
他的爹娘、弟妹就葬在离这不远的地方,若是天亮以后再加一座新坟,他也不确定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不敢想,提心吊胆地熬了一整夜,直到天明。
于伯一大早来到房中,北尘当即扑过去,问他涣儿是不是有救了。于伯忙又过去搭脉,涣儿的伤势并没有加重,他有些惊讶,本以为她极有可能熬不过昨夜,没想到这么柔弱的姑娘,竟然有如强烈的求生欲望,或许真的有一线生机。
他赶忙又亲自去煎了药送来,北尘喂她喝下,虽然大部分药汁都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但他仍感觉到她喝进去的比昨晚的多了一点,喜的眼眶又湿润了。
北尘寸步不离地在榻边守了三天,在她耳边不停地念叨着,除了按时喝药,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整个人瘦了一圈。涣儿的脉象比之前稍稍有力了些,脸色依旧惨白如纸,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但他坚信,自己说的话她听得见,她为了自己也会撑下去,定会慢慢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