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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前尘9怨偶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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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此悲去,余死不足惜,望卿珍重,阿檀安好,幽冥不见,余亦无憾也。辰郎留。”

    趴在那只不耐烦的小驴子背上写完了这封长篇大论、废话连篇、肉麻无比的家书后,无念只觉得自己腰酸背痛,且脆弱的精神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看着两眼放光把信纸卷起来收入怀中的裴棠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总觉得自己被这个小泼妇耍得团团转:说了那么多感人至深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还是为了那书生许下的报酬吧!自己居然还信了她一套所谓的肺腑之言。

    那书生似乎看着似乎略有怀疑:“你真的能把信送到我府上吗?”

    裴棠拍拍胸脯:“没问题。我肯定在您点册之前赶回来。”她回头望了望一脸闷闷不乐的无念,笑嘻嘻道:“别生气嘛,咱们这是做好人好事,要是耽误了这位大人点册,也妨碍你们酆都的差使嘛。要不要和我一起去送信?”

    无念气哼哼道:“你自己去罢!”

    裴棠也不在意,拉起小驴子的缰绳:“那你要是没地方落脚,就去我家待着吧。不许欺负小颜和小鹤!”她象征性地挥了挥自己粉白的小拳头,接着拍了拍小驴子的臀快步离去了。无念望着那件黄色衣衫慢慢消失在街角,一时有些莫名的怅然,再转身一看,刚才还一脸激动挤在他们俩身边的中年书生居然也不见了。

    无念叹了口气,预备自己去找间糕饼店买些新鲜的玩意儿填饱肚子——顺便看看除了冰糖葫芦人间还有什么好吃的——却忽然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起手捏了个诀。黑雾隔了半刻才出现,崔子珏的发髻歪向一边去,显然是刚才在榻上躺着睡觉,脸上有着不加掩盖的不快:“君上,我都说了您的命柱……”

    “我不是跟你讨我的命柱。”无念没好气道,“帮我查两只鬼。大概是两余月前死的,叫什么小颜小鹤的……一直呆在裴家小院里。她们没有生前的记忆,做鬼也时常忘事,大概是阴灵受损,这不常见吧?看外表应该是横死,十有八九是厉鬼,不过倒是没做过什么作祟的坏事。”

    崔子珏似是吃了一惊,良久才道:“君上你……居然关心起酆都的事务来了?阴灵受损,横死厉鬼……你从何得知这些?”

    无念横了他一眼:“我是在仙庭混日子,可我也不是废物,你把我当什么了。你每月送来的《酆都纪要》和《罗酆山异志》我都有在看。”

    崔子珏:“……我以为你都用来垫桌腿了……”他见无念眼看着要发火,赶紧收敛道:“属下明白了,这就回去查阅生死簿。”他正欲挥手再度打开黑雾离开,忽然皱起眉头回过头来:“君上之所以要查,是因为刚才遇到了这两鬼吗?那必定是厉鬼无疑。”

    无念不解:“我一整日没有接触她们了,裴家院子在城南,离这里远得很。为什么这么问?”

    崔子珏举起手上的判官笔,墨玉色的长戟在他手中微微颤动,周围泛起无形的涟漪:“染魄自刚才起就一直躁动,这是遇到积怨极深的厉鬼才有的征兆。那两个女鬼若不在近旁的话,那便是刚才有别的厉鬼在这里停留过了。”

    无念一时有些诧异,“可是我并未……”他略一低头,看到了自己手掌上沾上的一点点墨痕。

    小驴子的铃铛声犹在耳畔,无念心里升起一丝没来由的恐惧。他转身一把抓住眼中困惑的崔子珏:“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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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辰面无表情地看着舒如兰在自己面前痛苦地挣扎,脸色从红润变得苍白再到死灰,最终和自己一样了无生机。她身上穿着的锦缎衣裙还带着明显的折痕,大概是从箱底找出来的旧料子,衬着手腕上两只金灿灿的桌子分外刺眼。

    “我还当你找到了什么如意郎君。”盛辰冷冷道,“原来是个吝啬至极的瓷器贩子……连新衣都是从前剩下的老料子做的。也罢,到底是寡妇再嫁,你也寻不到什么好的。”

    他眯起眼睛来,看着舒如兰尸体旁边一道影子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他曾经爱妻的鬼魂。舒如兰似是不敢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匍匐在地上的尸身,接着声如泣血地指着盛辰尖叫起来:“你——你这烂了心肝的短命鬼!活着的时候抛下我们一家人,死了竟然还要来害我!我跟你拼了!”

    盛辰轻轻松松一闪身,避开了向自己疾冲过来的疯妇,冷笑道:“‘我们一家人’?我倒是要问问,这一家人在哪里!你嫁入盛家这些年,我母亲可曾亏待过你?你为了改嫁,日日给她下毒,直至暴毙而亡,你以为我不知吗?”

    舒如兰还不太适应自己漂浮的身体,刚才一下撞到了凉亭的边柱,半天才缓了过来,颤声道:“你……你如何知道……”

    “你给她投毒的每一日,我都在你身侧。”盛辰咬牙道:“我若那时有今日的能耐,早教你挫骨扬灰。你也怕报应吧?自我母亲死后便去道观里求了符咒,让我学了本事也近不了你的身……好在老天开眼,让我接二连三地遇到贵人!”

    舒如兰倒吸一口气:“难怪刚才那个贱丫头神神叨叨……原来是你派来的!”她又气又恨,自己甫为新鬼完全不是亡夫的对手,便扶柱大哭起来:“盛辰,你这没有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以为你在东都做了什么我不知道吗?家里的资财都给你拿去打点科举,你考取了功名便花天酒地流连烟花柳巷,还未授官便让人参本申斥,逐出朝廷!你却写信骗家里说自己步步高升仍需打点,逼得我卖屋卖地,落得个家徒四壁的下场!你却不思悔改,仍然日日泡在妓馆里,到最后得了花柳病横死街头!我呸!难道我还要为了你这渣滓守寡一辈子吗!”

    盛辰面露凶光,飘上前去一把扼住了舒如兰的喉咙:“你这贱妇,我在东都为了结交权贵铺平仕途,不过是在风月场里逢场作戏,你又懂得什么,在这里狂吠!我就是因为娶了你这样的丧门星,才沦落至此!既然已经一起做了鬼,那我就让你——”

    “让她怎么样?”

    后园的屋檐上忽然响起一声冷冷的质问,两鬼转头望去,月光下却是一团弥散的黑雾,中间影影绰绰立着两个身着黑袍的身影。崔子珏掂了掂手里躁动的判官笔,朝着无念轻笑道:”好一对烂心烂肺的鬼夫妻。属下这些年都不怎么出来点册了,这人间却是一点长进也没有,活着还是死了,都是这幅令人作呕的模样。”

    话音甫落,名为染魄的判官笔便在空中勾勒出一张金光灿灿的网。那女鬼早已被这金网的威压吓得在地上缩成一团,男鬼却仍旧嚣张:“阁下是何方神圣?我盛辰不才,却也不是一般的鬼魂,你若是……”

    “多嘴。”崔子珏眼中泛起冷意,手中的染魄轻轻一点,那男鬼便哎呦一声跌落在地,再也飘不起来。金网很利索地把两鬼捆了起来,无念有些着急地抢下一步从屋顶跃下,朝着那书生鬼喝道:“你把那黄衫小娘子怎么样了?”

    那书生鬼犹自咒骂挣扎,崔子珏面露古怪,指指地上的另一只女鬼:“君上,我想你应该问她。”

    无念转过念来,一时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道:“那送信的小娘子,你把她怎么样了?”

    舒如兰已经抖成了筛糠,她做鬼也就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却把阴间的厉害人物见了个遍,此刻只能哀嚎:“阎王大人,奴冤枉啊!奴本本分分相夫教子,却被这短命鬼害了姓名……”

    “你害的性命也不少。”崔子珏不屑道,“等到了酆都,有的是你鬼哭狼嚎的时间。回答君上的问题。”

    “是!奴都听大人的!那送信的小娘子言语疯癫,却不小心看到了奴……家里的私隐,奴一时生气就打了她几下,如今正关在后园东北角的柴房里,怕是不好……”

    无念听到“柴房”两字便转身向东北郊奔去,身后却传来崔子珏冷冷的呼唤:“君上,等一等。”

    无念不耐地回过头来,“做什么?这两鬼你来收拾,我得去……”

    “君上为什么要关心她?”崔子珏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恶劣,“我听月华真君说过,缘灵线解开有两种办法,或是斩断……或是缘灵线的主人死掉。”他定定看着无念苍白的脸,“她若是有个什么闪失,君上你不就省事了吗。”

    无念在原地愣了一下,接着怒道:“遥阕让我来人间是减少孽缘,不是来作孽!这混账话你也说得出口!带我回酆都定要罚你!”

    崔子珏看着他消失在幽暗院落的夜色里,眼眸中幽深的光芒逐渐熄灭。良久他抬起头来,像是不知道对谁叹了口气,“他还真是像你。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柴房的门上挂着把粗糙的大锁,无念一把扯碎了它,门缝里透出的淡淡血腥味让他心里泛起惊悸。他有点害怕似的轻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却忽然响起一个稚嫩的声音:“你是谁?”

    无念大骇,接着就感觉到后脑有疾风袭来。吃过两次亏的他这次总算长了记性,在黑暗中迅速偏头躲开这一击,回身便扭住偷袭者的手腕将其一把扣到墙上。

    窄小的木屋里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无念只觉得这偷袭者近在咫尺,细弱的鼻息带着淡淡的海棠花香气吹拂在他的颈窝。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扬手点燃了一簇冷焰。

    裴棠带了点血污的脸赫然出现在他眼前,她似乎也惊呆了,当啷一下松开了手里那根粗壮到吓人的木柴:“姜……念!你怎么在这里?”

    无念一时无言以对,刚才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阿姊,你怎么不打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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