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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他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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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栖梧帝君——天羡的最高权力长官——以一种闲庭漫步的闲散方式晃荡着走到长桌中间的位置,旁边的督察员忙不迭挥手,沉重的乌木座椅猛得向后拉开,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有些不经意地坐下,低下头把玩自己纤长的手指。听证大厅里鸦雀无声,无念抬眼看向前方,眼神比任何时候都冰冷。

    过了好一会儿,栖梧用一种拖长语调的、漫不经心的声音开口了:“北阴酆都君刚才的一番宏论,真是铿锵有力、动人心魄。”他把头微微偏向右侧,“奇远,你不妨解释解释,为什么要申报这一桩听证案。”

    申奇远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栖梧会这么问,顿时慌了手脚,啊咦呃唔地吭哧了半天,最后咬牙道:“酆都君违背《天羡仙官管理法》是事实,人证物证俱在,我是据实提交!”

    “哦?”栖梧悠悠道,“那他所说的其他的仙官违规行为,你又为何从来没上交过?”

    申奇远骇然,他实在不知道一向厌恶酆都君的帝君为什么会忽然站在监察委员会的对立面,要知道自己可不止一次地接到过找酆都君乃至整个枫渡子公司的麻烦的指令,奈何这些年来酆都君尽职尽责地扮演着死宅角色几乎足不出户,枫渡也在崔子珏的手底下打理得井井有条,他想投帝君所好也没有用武之地。如今帝君怎么忽然迷途知返,啊不是,怎么误入歧途了?

    他又憋了半天,又不敢硬着头皮说酆都君就是有错,万一帝君忽然葫芦里想卖点拉拢酆都君的药,那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当了炮灰?想到此处,他踯躅道:“酆都君所言……委员会还需要进行进一步的调查,复核当时的处分流程,才能确认。”他抬头看了眼无念的脸色,又赶紧找补道:“酆都君所为的确违规,但在下刚刚找到想起来,月华真君曾今上交过一份卷宗,能证明酆都君所为是为了铲除凡间极恶之人,之前一时情急忘了同步。如此功过相抵,便可将听证撤销了。

    栖梧不置可否地笑笑,斗姆元君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遥阕的脸色却更难看了。他有些担忧地望向无念,似乎是担心他又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但无念的目光只在遥阕脸上停留了一小会儿,接着平静道:“还请督查委员会释放我司执行总裁崔子珏,你们已经用相似的罪名羁押了他半月有余,如今既然我功过相抵,他也应该一并洗脱罪名。”

    栖梧依然没有说话,左一的督察员见状又一挥手,捆缚崔子珏的锁链像青烟一样消失了。崔子珏并没有什么喜出望外的表情,只是大步走向无念所站立的受审区,轻声询问他是否要离开。

    “等一下。”

    栖梧慢吞吞地、几乎是懒洋洋的声音忽然响起,“符术违规一事,如何追究,由督查委员会自行裁决。我虽然是委员会主席,但已多年不涉集团法政,无权去影响你们的决定。既然委员会觉得此案可功过相抵,那便就此结案,也算是皆大欢喜。不过……我今日并不是为了此事而来。”

    他缓缓坐直了身子,声音里的那种轻松和愉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庄严和威压:“我接到内部举报,说北阴酆都君勾结离恨天邪魔,意图复苏叛逆武神,重演千年前血洗仙庭的灾祸。”栖梧的声线缓缓提高,额间的凤羽印记发出慑人的光芒。

    无念再度转过身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本就很苍白的脸色仿佛又白了几分。众仙听到这个指控的反应各异,斗姆元君似乎很是困惑,遥阕先是吃惊,接着怒目看向崔子珏;崔子珏的瞳孔骤然睁大,他死死盯住无念的背影,然后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摇了摇头。

    “我想请问,这位内部举报人是谁?”无念听起来依旧很平静,只有离他最近的崔子珏能看到他的手腕在微微发抖。“我可以和他当面对质。”

    听证大厅的门再度洞开,同时也带入了一股馥郁的香气。

    “是我。”

    花乐仙花韵昂首走进大厅,娇艳的脸上带着无法掩饰的怒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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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岳棠却完全睡不着。这套短租房只有一间卧室,岳棠偷偷探头看了看尚妍妍,她的呼吸很浅,眉头微微皱起,睡得不是很安稳。害怕自己翻来覆去一会儿再把尚妍妍吵醒,岳棠蹑手蹑脚地爬起身来,关好卧室门回到了客厅。

    那把奇怪的剪子已经被她用毛巾包着收到了阳台上,回想白天的时候看到她拿起剪子安然无恙时花韵的反应,从一开始的惊讶失神到后来的恐慌愤怒,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最后她死死盯着岳棠,用一种无比甜蜜的语调要求她再拿起来一次,那声音简直就像是毒蛇的细语。

    岳棠露出看到精神病的恐惧眼神,十分坚定地拒绝了,这位仙子一怒之下竟然拂袖而去,把这个透露着不详的玩意儿就这么丢在了她家里。

    想到此处,岳棠一个骨碌又从沙发上爬了起来,她跑到玄关处找到纸笔,试图缕清这一切复杂脉络的根本。

    无念,花韵,遥阕,崔子珏,斗姆元君,这几个神仙似乎都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除了花韵,其他的几位应该都是站在无念这一边的。遥阕和崔子珏看起来有某种矛盾,不然上次也不会差点在自己的病床前就吵起来;斗姆元君似乎也知道些什么,但看起来最多是个卷入很浅的旁观者;崔子珏和遥阕对自己似乎都有一些不满和怨念,尤其是看到自己和无念混在一起,但从态度上看,崔子珏的反应很像前女友,而遥阕……看起来更像个不满儿媳的恶婆婆?

    还有……花韵。岳棠晃了晃脑袋,想把刚才的胡思乱想排空出去。从她和无念的揪扯来看她似乎真的如同八卦小报所说是是无念的前女友,但小神仙对她的态度都不能说冷淡,几乎是厌恶了,这和八卦里提到的舔狗态度截然不同;花韵今天下午过来绝对没安好心,这事儿她用脚后跟都能看出来,可问题是她想达到的目的是什么?

    回想到她今天拿起那把金剪子的一瞬间,岳棠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那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疼痛,脑海里翻涌的悲哀和愤怒,还有那一片鲜血和哀嚎,实在是让她心惊胆战。

    但很奇怪的是,就在她不受控制地拿起剪子的一瞬间,她的思绪似乎一下子分裂成了两半:一半在尖叫着承受那些痛苦,另一半却开始冷静地飞速思考:不管花韵的目的是什么,绝不能让她得逞。

    疼痛和幻想没有击溃岳棠,她很是平静地丢下了剪子,开始抨击花韵的谎言。

    而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疯狂的念头:花韵想要让她看到的,到底是什么?

    岳棠知道这样做可能又是一件蠢事,但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了。她三下五除二从阳台上拿回了那个鼓鼓囊囊的毛巾包解开,大概犹豫了一秒钟,接着便伸手拿起了那把暗淡无光的小剪子。

    剧烈的疼痛再度从指尖传来,接着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眼前黑雾弥漫,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在每一个角落。她似乎看到了一点光芒,便跌跌撞撞向前跑去,却忽然发现那光芒来自于一股诡异的绿色烟雾。

    耳边响起细软的呢喃,仿佛一只浸满毒汁的果子,恶毒又甜蜜。

    “不恨吗?人世韶光,碧玉年华,须臾数载,俱往矣。”

    “不恨吗?断尔所生,夺尔所爱,来生苦念,俱休矣。”

    “天下苍生,干卿何事?”

    “孤来助你,可好?孤来助你。”

    岳棠不知道自己回答了什么,只听见那个呢喃发出得意的笑声,紧接着,尖叫和哀嚎就充满了眼前的每一个角落。

    她忽然发现自己身上全是流淌的鲜血,眼前似乎有个满身血迹匍匐的身影,她一步一步向前走,那个身影向着相反的方向拼命爬。

    她举起手上的剑——

    “你是不是疯了!”

    耳边忽然响起愤怒的咆哮,只听见“当啷”一声,手上的剪子一下子飞出去老远。

    眼前的景象回到了现实,岳棠有些恍惚地眨了眨眼,有点迟钝道:“君上!”

    “谁把他山剪给你的?是花韵?还是崔子珏?”无念的脸色难看得像是要杀人,“你是什么疯子傻瓜吗!谁给你的东西你就随便拿!你知不知道那东西沾染过什么!”

    岳棠回过神来,自知理亏,有些羞惭地低下了头。无念却不想放过她,一把拽住她的领口:“你不怕死是不是?什么闲事都要管,什么破事都要掺合,你自己没有脑子吗?”

    这一通骂明显没有就事论事,岳棠觉得委屈起来,声音里带了哭腔:“不是……我知道花乐仙不怀好意!可是我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少了呀,你们一个个都问我记不记得,我不记得呀,我得知道了才能应付呀,哪怕是……”

    无念很突然地打断了她的话。

    用一个猝不及防的吻。

    冰冷的唇角泛着一点薄荷的香气,这股清甜缓缓进入她的唇齿之间,还带着一丝丝咸腥,那是血液的味道。

    岳棠有点晕乎乎地想,这感觉和小时候吃冰棍儿很像,凉凉的,甜甜的,吃到最后总感觉嘴里火辣辣的,好像受了内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念轻轻放开了她,哑声道:“你哆嗦什么?”

    岳棠小声嘟囔:“……好冷啊,我感觉我脑子都要冻住了。感觉像吃雪糕吃多了头疼。”

    无念:“……”

    岳棠不解:“你怎么也哆嗦起来了?”

    无念咬牙:“我这是气得哆嗦!”

    他不顾岳棠的反抗,再一次把她牢牢摁进了怀里。岳棠的脸埋在他的胸前,心想,这也太冷了,以后被窝里得放电热毯,不然得冻死。

    “岳棠。”

    “啊?”

    “不记得就不记得。”

    “……啊?”

    “不记得也没关系。”

    “以前的你,现在的你,都不重要。”

    “我喜欢的,只是你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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