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幻梦
无念的声音里透着神格崩坏的惊慌，岳棠稍稍回过神来，伸手在脸上一碰，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刚才脑中闪过的画面太过真实，她几乎没法从那股汹涌而来的悲伤和痛苦中抽离出来，只觉得心头涌起浓烈的不详和深刻的悲哀。
她吃力地撑着地面站了起来，尾椎因为刚才摔的跤传来阵阵剧痛。无念有些不知所措，流泪的女孩大概在他的神生认知范围之外，看起来倒真像是一个被罚站的高中生了。
岳棠在脸上胡乱抹了几下，试图揩掉仍未止歇的泪水：“对……对不起，我刚才有点走神。”
无念手足无措，最后从旁边的咖啡桌上抓起一张不知道有没有人用过的餐巾纸，小心翼翼递过来道：“摔得那么疼吗？我本来都抓住你了……”
岳棠的精神渐渐回归，她实在没脸当着小神仙的面去揉自己剧痛的屁股和尾椎，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赶快溜掉。店门口却忽然传来祸不单行的一声：“阿念？”
两人回过头去，门口的遥阙一身碧蓝色西装，蜷曲的头发垂在耳侧，镭射墨镜要多骚包有多骚包。他一手提着一盒知名网红点心，另一手半摘墨镜，满脸都是惊讶。“你在这儿干什么？你和……”
岳棠：“……”大概是要完。
遥阙走上前来，声音里洋溢着虚假的热情：“岳小姐也在啊！好巧！阿念怎么出门了？”他一边说一边顺理成章地站到了两人中间，似乎是要把岳棠隔开。
无念皱起眉头：“你来这儿干什么？你跟踪我？”
遥阙一脸冤枉：“天地良心，这咖啡店是我的副业好吗？金融街上只有这家店会给枫渡员工打折，我亲自装修的，和当初我给枫渡做的设计方案是一致的呢。”他晃晃手里的点心，“我今天是特地来给员工送福利茶点的。”
岳棠脑中亮起小灯泡，她就觉得门口的浅绿色帷帐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现在回想起来，绿帷帐，青竹门，枫渡的客户接待大厅不就是这个调调吗。看来遥阙除了热爱当媒婆，还是个小清新室内装修风格爱好者。欸等等，那小神仙卧室里的淡青色窗帘……
无念很不高兴：“我出来还不是因为你，让你帮忙买个卡带你寄到公司干什么？我托人取了半天也没拿到，只能自己来。别玩这种强迫我出门的把戏了行不行？”
遥阙一脸惊讶：“……啊？哦哦哦你是说那个已经绝版的卖大头菜游戏的卡带吗？我没给你寄啊？还在工作室放着呢。”
无念：“不是你，还有谁会把快递寄到公司啊？”
对话戛然而止，已经转移到门口正要偷偷溜走的岳棠感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落到后背上，只能僵硬地转过身来，强笑道：“呃……我取的快递确实不是游戏卡带，是一封信，看外信封好像是一封邀请函。”
遥阙“哦”了一声露出了然的表情，无念的神色却冷淡起来：”谁寄的？”
岳棠努力回想了下：“信封上写着天羡集团董事会……寄件人名字好像叫，花韵？”
无念脸上的温度降至冰点，遥阙也没说话，尴尬的静默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当岳棠再次试图拉开玻璃门离开这个莫名的难堪现场的时候，无念忽然大步上前，一把推住了才打开一条缝的店门。带点狡黠笑意的声音伴着冰冷的鼻息从岳棠头顶传来：“你……想不想上天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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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渡总裁办公室里，崔子珏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名字，脸上流露出一丝不耐烦，但还是忍着性子接了电话：“月华真君有何贵干啊？”
听筒里传来遥阙的咆哮：“你到底在搞什么？我让你把她弄走，你不乐意，我姑且当你是昏了头舍不得，你就不能让她离阿念远一点吗？”
崔子珏冷笑道：“月华真君好大的口气。上次我就说了，招聘流程合规合法，她的简历面试表现都很好我才收的，她工作中会见到谁我控制不了也无权干涉，不知道你是想暗示什么。按天羡的三界条例，枫渡的事情好像还轮不到您来插手吧。”
遥阙听起来要背过气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你以为元神结印过了千年还完好如初吗？他俩不过拉了下手那孩子就哭得像要守寡似的！等到真的发生了什么，你以为你能有好果子吃？”
崔子珏听到“拉手”两个字皱了下眉，声音里带上了点酸涩：“好果子……这么多年，我们难道一直在吃好果子？我受够了。”
遥阙陡然一惊：“你想干什么？”
崔子珏轻轻叹了口气：“真君，就算我真的有私心，你要是以为我把她弄进来是对她怀了什么好意，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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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妍妍端着热好的披萨从厨房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岳棠在沙发上抱着个平板横躺竖卧，一边敲屏幕一边嘟囔：“上天……你才想上天呢，上你姥姥的天。”
“你在念叨什么鬼故事呢？你自从上了这个班就怪怪的。”尚妍妍放下餐盘，抽两张纸巾擦了擦手，“新领导很糟糕？再差也不会比姚思语更恶心了吧。”
岳棠从沙发上跳下来，踱步到餐桌前：“新领导挺正常，公司老板不太正常。”
“公司老板跟你有什么关系？”尚妍妍奇怪道，“我在这公司三四年了除了邮件上的大头照我都没见过真人，你不是说这个新公司规模挺大的吗？大老板这么闲的？”
“何止是闲……”简直是有病。岳棠想起无念让她“代ceo参加天羡集团董事会春季赏花宴会”她就头疼，好容易找借口开溜的时候她回头看了一眼，遥阙的眼神看起来像是要吃人。她实在不想再掺和这俩奇怪神仙的破事儿，却忍不住想起无念拉住她的那个可怕瞬间。“妍妍，你有没有过……鬼上身的瞬间？”
尚妍妍一口咬掉一大口披萨，皱眉道：“有啊，每次花工资买游戏装备的时候我都觉得我鬼上身了，钱不知道怎么就没了。”
岳棠一个暴栗：“我说认真的！你有没有……就是……”她忍不住用手指去抠沙发上的绒布，艰难地组织语言，“脑子里突然看到一些画面，像放电影一样，这些事儿你从来都没经历过，但是那一瞬间感觉好像故事里的那个人就是你……好像那个故事就是你的另一段人生一样。”
尚妍妍翻了个白眼：“那不就是梦吗？我也经常做这种梦，我梦到自己前世是一个绝世名妓，公子哥儿们天天求我一夜春宵，我对他们都爱搭不理。”
你怎么梦里还是个风俗业工作者……岳棠无力吐槽，再次试图把对话拉回来：“是挺像梦的，但是我是在醒着的时候看见的，好像一下子切换到了另一个世界，就是突然——”
突然被小神仙拉住的时候。
尚妍妍来了兴趣，坐起身来：“‘我们的世界并不是真实的，我们只是虚拟世界里的一段程序。’《黑客帝国》看过吧？”
“这和我说的事儿有什么关系？”
“你看到的有可能现在的虚拟世界出现了bug！”尚妍妍兴奋起来，“如果说我们现在的人生是一段虚拟的游戏，那么你看到的就很有可能是你在这局游戏之前开的另一个角色发生的事情。你现在的角色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社畜，但是在这个账号之前，你还玩过……你看到了什么？”
“一个死掉的古代女人。”
“呃……就是这样！”尚妍妍摆摆手，“在不同的时间里你有着不同的角色，我们都活在这样一个虚拟的世界里，但是你的系统出现了bug！所以你不小心看到了你别的角色的人生。”
岳棠：……骨灰级黑客帝国粉丝又在发疯。她灌下一口可乐，又回想了下自己目前的工作体系，再结合刚才尚妍妍的胡说八道，忽然灵光乍现：“这不就是前世嘛！”
尚妍妍差点把白眼翻到脚后跟：“你非得把我的超现实科技假设拉低到狗血电视剧的档次。”
岳棠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破碎的画面。作为枫渡的员工，前世今生的存在倒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她从来没有细想过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样的，难道真的像卫小成说的那样，自己前世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缺德事，最后被人捅死了？这样倒是也能解释的通，因为随着这些凄惨画面涌入心头的，还有一股不属于她的强烈的痛苦和悔恨，大概是临死之前终于忏悔了。
可是为什么捅死自己的人看着也不好受呢？而且为什么一碰到无念自己就看见这些鬼东西呢，难道酆都老大还兼任三生石的功能吗？碰一下就能看到自己的三生三世？
尚妍妍还在喋喋不休自己的虚拟人生理论，看着岳棠一脸心有戚戚的模样，一个响指打过来：“你还真当自己有上辈子啊，就算真的有，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你游戏练了新号难道还会去回头看你上一个号怎么被人虐菜的吗？”
“那万一上辈子遇见过非常重要的人呢？重活一遍也不想忘记的人？”岳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她眼前老是浮现那张面目模糊却无比痛苦的男人的脸。
尚妍妍摇摇头，“不知道。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的我是全新的我，既然游戏重新开始了，我干嘛还要纠结上一段人生的故事？”
岳棠叹了口气，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还是先把这辈子活好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