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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狮子开口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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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独孤剑没有再开口。可是他的人已有了动作。

    ——一种极缓慢,极优美的动作,就像是风那麽自然。然後他的剑就慢慢的剌了出来。从最不可思议的部位剌了出来,刺出後忽然又有了最不可思议的变化。

    乌鸦吃惊的看著他,忽然大喊:“不错,他用的就是这一招!”

    口口秋草枯黄,血也乾了。

    独孤剑默默的坐下来,坐在乌鸦对面的山坡上。

    乌鸦忍不住问:“你怎麽知道是这一招?”

    独孤剑道:“因为他只有用这一招才能击败你!”

    乌鸦道:“这绝不是长庚剑法,也绝不是你的剑法。”

    独孤剑道:“当然不是。”

    乌鸦道:“这一招是谁的?”

    独孤剑道:“你应该猜得出。”

    乌鸦道:“这就是玄少爷的剑?”独孤剑道:“除了他还有谁?”

    乌鸦道:“至少还有你,还有曹春东!”独孤剑苦笑。他想不到曹春东会在暗中偷学了这一招,那时他们都太专心,根本没有注意到树林中还有别的人。他更想不到曹春东会拿乌鸦来试剑。

    他只想到了一件事曹春东下一个要去找的人,一定就是宋玄。无双山庄的玄少爷宋玄。

    独孤剑在树林里见到的是什麽人,玄少爷的绝剑他们怎麽学会的?这些事乌鸦都没有问,他已经很了解独孤剑这个人。”你要去无双山庄就快去,我留下。”

    独孤剑的确急着想去,曹春东既然偷学了玄少爷那一招,当然也同样偷学了他那一招。

    他实在不愿意别人用他的剑法去破玄少爷的那一剑。这本该是他的光荣和权利。就算破不了那一剑,死的也应该是他。”可是你已受了伤,一个人留在这里……”他不能不为乌鸦担心。乌鸦并不是种受人欢迎的鸟,也绝不是个受欢迎的人。

    要杀乌鸦的人一定不少。

    乌鸦却在冷笑,道:“你放心,我死不了的,你应该担心的是你自己。”

    独孤剑道:“我自己?”

    乌鸦道:“从这里到东昌湖并不远,这一路上已不会有人再替你付帐了。”

    曹春东一定已找到最迅速舒服的车马,走的一定是最快的一条路。

    一个囊空如洗的人,只凭两条腿赶在曹春东前面,到了无双山庄时,唯一还能击败的人,恐怕已只有他自己。

    乌鸦道:“除非你的运气特别好,很快就能遇见一个骑着快马的有钱人,先抢他的钱,再夺他的马。”

    独孤剑笑了,道:“你放心,这种事我并不是做不出的。”

    乌鸦也笑了。

    两个人忽然同时伸出手,紧紧握住。

    乌鸦道:“你快去,只要你不死,我保证你一定还可以再见到我。”

    独孤剑道:“我若死了,一定会叫人把我的剑送给你。”

    乌鸦道:“你是不是说过,一个快死的人,运气总是特别好。”

    独孤剑道:“我说过。”

    乌鸦道:“看起来你的运气现在好像又要来了。”

    来的是辆马车。

    快马轻车,来得很快。他们刚听见车转马嘶,车马就已从山坳後转出来。

    乌鸦道:“我相信这种事你是一定能做得出的。”

    独孤剑道:“当然。”

    他嘴巴说得虽硬,其实真到了要做这种事的时候,他就傻了。

    他宜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动手?他忽然发现要做强盗也不是他以前想像中那麽容易的事。

    眼看着车马已将从他们身旁冲过去,他还连一点出手的意思都没有。

    乌鸦皱眉道:“这种好运气绝不会有第二次的。”

    独孤剑道:“也许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车马骤然在他们面前停下。

    他并且没有出手,车马居然自动停了下来。车厢中有个嘶哑而奇怪的声音道:“急著要赶路的人,就请上车来!”

    乌鸦看著独孤剑。独孤剑也看了看鸟鸦。

    乌鸦道:“运气特别好的人,也未必真的就快死了。”

    独孤剑大笑。

    车门已开,他一掠上车,大笑挥手:“只要我不死,我保证你也一定会再见到我的,就算你不想再见我都不行。”

    口车厢里的人究竟是谁?

    轻车快马。乾净舒服的车厢里,只有一个人穿著件宽大的黑袍,用黑帕包著头,还用黑中蒙著脸。

    独孤剑就在他对面坐下,只问了一句话:“你能不能尽快载我到天独山,东昌湖去?

    能。”

    听到了这个字,独孤剑就闭上了嘴。甚至连眼睛都闭了起来。他本来有很多话应该问的,可是他居然连一句都没有问。他并不是个好奇的人。

    这黑衣人对他却显然有点好奇了,一只半露在黑巾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他。这只眼睛很亮。

    车马走得很快,独孤剑一直闭着眼睛,也不知睡着了没有。

    他没有睡着。因为黑衣人从车垫下拿出一瓶酒,开始喝的时候,他的喉结也开始在动。

    睡着了的人酒香是嗅不到的。黑衣人眼睛里有了笑意,把酒瓶递过去,道“要不要喝两口?l当然要。

    独孤剑伸手去拿瓶的时侯,就好像快淹死的人去抓水中的浮木一样。

    可是他的眼睛还没有张开来。如果他张开眼来看看,就会发现这黑衣人的一双手也很好看。

    无论多秀气的男人,都很少会有这麽样一只手的。事穴上,这麽好看的手,连女人都很少有,纤长秀美的手指,皮后柔滑如丝缎!

    独孤剑把酒瓶送回去的时候——当然是个已经快空的酒瓶。

    他碰到了这双手。只要他还有一点感觉,就应该能感觉到这双手的柔滑纤美。

    可是他好像连一点感觉都没有。黑衣人又盯着他看了半天,忽然问道:“你是不是人?”

    他的声音还是那麽嘶哑而奇怪,有这麽样一双手的人,本不该有这样的声音。

    独孤剑的回答很简单!”我是人!

    是不是活人?

    到现在为止还是的!”

    黑衣人道:“但你却不想知道我是谁。”

    独孤剑道:“我知道你也是个人,而且一定也是个活人。”

    黑衣人道:“这就够了?”独孤剑道:“很够了。”

    黑衣人道:“我的车马并不是偷来的,酒也不是偷来的,我为什麽要无缘无故的请你上车,送你到东昌湖,而且还请你喝酒?”

    独孤剑道:“因为你高兴!”

    黑衣人怔了半天,忽然又吃吃的笑了起来。现在她的声音已变了,变得娇美而动听。现在无论谁都一定会知道她是个女人,而且一定是个很好看的女人。

    好看的女人,男人总是喜欢看的。

    黑衣人道:“你不想看看我是谁?”

    独孤剑道:“不想!”

    黑衣人道:“为什麽?”

    独孤剑道:“因为我不想惹麻烦。”

    黑衣人道:“你知道我有麻烦?”

    独孤剑道:“一个无缘无故就请人坐车喝酒的人,多多少少总有点毛病。”

    黑衣人道:“是有毛病么还是有麻烦?”

    独孤剑道:“一个有毛病的人,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麻烦。”

    黑衣人又笑了,笑声更动听:“也许你看过我之後,就会觉得纵然为我惹点麻烦,也是值得的。”

    独孤剑道:“哦。”

    黑衣人道:“因为我是个女人,而且很好看。”

    独孤剑道:“哦?”

    黑衣人道:“一个很好看的女人,总希望让别人看看她的。”

    独孤剑道:“哦!”

    黑衣人道:“别人若是拒绝了她,她就一定会觉得是种侮辱,一定会伤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一个女人在伤心难受的时候,就往往会做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独孤剑道:“罟如说什麽事么。”黑衣人道:“辟如说,她说不定会忽然把自己请来的客人赶下车去!”

    独孤剑也开始在叹气。开始叹气的时候,他已睁开了眼睛——一瞬间立刻又闭上。就好像忽然见了鬼一样。因为他看见的,已经不是一个全身上下都包在黑衣服里的人。

    他看见的当然也不是鬼。无论天上地下,都找不出这麽好看的鬼来。他看见的是个女人。

    一个赤裸的女人,全身上下连一块市都没有,羔巾白花布都没有。

    只有丝缎。她全身上下的皮肤都光滑柔美如丝缎。

    独孤剑本来的名字当然并不是真的叫独孤剑,可是他本来的名字也绝不是鲁男子,更不是柳下惠。

    他见过女人。各式各样的女人都见过,有的穿着衣服,也有的没穿衣服。

    有的本来穿着衣服,後来却脱了下来。有的甚至脱得很快。

    一个赤裸的女人,本来绝不会让他这麽样吃惊的。他吃惊,并不是认为这女人太美,也不是因为她的腰肢太细,太丰满。

    当然更不是因为她那双修长结宜,曲线柔美的腿。这些事只会让他心跳,不会让他吃惊。

    他吃惊,只因为这女人是他见过的,刚刚还见过的,还做了件让他吃惊的事这女人当然不会是周静。

    这女人赫然竟是欧阳星那温柔娴雅的妻子,宜山,红云谷,欧阳世家的大少奶奶。

    欧阳星的剑法也许并不算太可怕,但是他们的家族却很可怕。

    宜山,红云谷的欧阳氏,不但家世显赫,高手辈出,而且家规最严。欧阳山庄中的人,无论走到那里去,都绝不会受人轻慢侮辱。欧阳山庄的女人走出来,别人更连看都不敢去多看一眼。因为你若多看了一眼,你的眼珠子就很可能被挖出来。所以无论谁忽然发现欧阳家里大少奶奶,赤裸裸的坐在自己对面,都要吓一跳的。坐在对面还好些。现在薛可人居然已坐到他旁边来,坐得很近,他甚至已可感觉到她的呼吸,就在他耳朵旁边呼吸。

    独孤剑却好像已经没有呼吸。他并不笨,也不是很会自我陶醉的那种人。他早已算准了坐上这辆马车後,多多少少总会有点麻烦的。

    但他却不知道这麻烦究竟有多大。

    现在他知道了。

    如果他早知道这麻烦有多大,他宁可爬到东昌湖去,也不会坐上这辆马车来。

    一个赤裸的美女,依偎在你身旁,在你的耳畔轻轻呼吸。

    一这是多麽绮丽的风光,多麽温柔的滋味。如果说独孤剑一点都不动心,那一定是骗人的话,不但别人不信,连他自己都不信。

    就算他明知道女人很危险,危险得就像是座随时都会爆破的火山。

    就算他能不呼吸,不去嗅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气,可是他不能让自己的心不动,不跳。

    他心跳得很快。如果他早知道会有这种事发生,他的确是绝不会坐上这辆马车来的。可是他现在已经坐上来了。

    他耳畔不但有呼吸,还有细语:“你为什麽不看我?你不敢?”

    独孤剑的眼睛已经睁开来,已经在看着她。

    薛可人笑了,嫣然道:“你总算还是个男人,总算还有点胆子。”

    独孤剑苦笑道:“可是我就算看三天三夜,我也看不出。”

    薛可人道:“看不出什麽?”

    独孤剑道:“看不出你究竟是不是个人。”

    薛可人道:“你应骇看得出的。”

    她挺起胸膛,伸直只腿:“如果我不是人,你看我像什麽?”只要有眼睛的,都应该看得出她不但是个人,是个女人,是个活女人,而且还是个女人中的女人,每分每寸都是女人。

    独孤剑道:“你很像是个女人,可是你做的事却不像!”薛可人道:“你想不通我为什麽要这样做?”

    独孤剑道:“如果我能想得出,我也不是人了!”

    薛可人道:“你认为你自己很丑?”

    独孤剑道:“还不算太丑。”

    薛可人道:“很老?”

    独孤剑道:“也不算太老。”

    薛可人道:“有没有什麽缺陷?”

    独孤剑道:“没有!”

    薛可人道:“有没有女人喜欢过你?”

    独孤剑道:“有几个。”

    薛可人道:“那麽奇怪的是什麽?”

    独孤剑道:“如果你是别的女人,我非但不会奇怪,而且也不会客气,可惜你……”薛可人道:“我怎麽样?”

    独孤剑道:“你有丈夫!”

    薛可人道:“女人迟早总要嫁入的,嫁了人後,就一定会有丈夫。”

    一这好像是废话,但却不是。

    因为她下面一句话问得很绝:“如果她嫁的不是个人,她算不算有丈夫?”

    这句话问得真够绝,下面还有更绝的:“如果一个女人嫁给了一条猪,一条狗,一块木头,她能不能算有丈夫?”

    独孤剑实在不知道应该怎麽回答,他只有反问:“欧阳星是猪?”

    薛可人道:“不是!”

    独孤剑道:“是木头?”

    薛可人道:“也不是。”

    独孤剑道:“那麽他是狗?”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如果他是狗,也许反倒好一点。”

    独孤剑道:“为什麽?”

    薛可人道:“因为狗至少还懂一点人意,有一点人性。”

    她咬着嘴唇,显得悲哀,又怨恨:“欧阳星此猪还懒,比木头还不解温柔,此狗还会咬人,却偏偏还要装出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我嫁给他三年,每天都恨不得溜走。”

    独孤剑道:“你为什麽不溜?”薛可人道:“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机会,平时他从来都不许我离开他一步。”

    独孤剑又在找,找那瓶还没有完全被他喝光的酒。

    他想用酒瓶塞住自己的嘴。因为他宜在不知道应该说什麽。

    酒瓶就在他对面,他很快就找到了,却已不能用酒瓶塞住自己的嘴。

    因为他的嘴已经被另外一样东西塞住,一样又香又软的东西。

    大多数男人的嘴被这样东西塞住时,通常都只会有一种反应。

    一种婴儿的反应。

    可是独孤剑的反应却不同。他的反应就好像嘴里忽然钻入条毒蛇。

    很毒很毒的毒蛇。

    一这种反应并不太正常,也不会太令人愉快。

    薛可人几乎要生气了,噘起嘴道:“我有毒?”

    独孤剑道:“好像没有。”

    薛可人道:“你有?”

    独孤剑道:“大概也没有。”

    薛可人道:“你怕什麽?”

    独孤剑道:“我只不过知道一件事。”

    薛可人道:“什麽事?”

    独孤剑道:“我只想知道你究竟想要我干什麽?”

    薛可人道:“你以为我这麽样对你,只因为我想要你做件事?”

    独孤剑笑笑。

    笑笑昀意思,就是承认昀意思。薛可人生气了,真的生气了,自己一仰人生了半天气,还想继续生下去。

    只可惜一个人生气也没什麽太大的意思,所以她终於说了老实话。

    她说:“其实这并不是我第一次溜走,我已经溜过七次。”

    独孤剑道:“哦。”

    薛可人道:“你猜我被抓回去几次?”

    独孤剑道:“七次。”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欧阳星这个人别的本事没有,只有一样最大的本事!”

    独孤剑道:“哦?”

    薛可人道:“不管我溜到那里,他都有本事把我抓回去。”

    独孤剑又笑笑,道:“这本事倒真不小。”

    薛可人道:“所以这次他迟早一定还是会找到我的。幸好这次已不同了!”

    独孤剑道:“有什麽不同?”

    薛可人道:“这次他抓住我的时候,我已经是你的人。”

    她不让独孤剑否认,立刻又解释:“至少他总会认为我已经是你的人!”

    独孤剑没有笑,可是也不能否认。

    不管谁看见他们现在这样子,都绝不古有第二种想法的。

    薛可人道:“他这人还有另外一种本事,他很会吃醋。”

    这种本事男人通常都有的。

    薛可人道:“所以他看见我们这样子,一定会杀了你。”

    独孤剑也只有同意。

    薛可人道:“如果别人要杀你,而且非要杀你不可,你怎麽办?”

    她自己替他回答:“你当然也只有杀了他。”

    独孤剑在叹气。

    现在他总算已明白她的意思。

    薛可人柔声道:“可是你也用不著叹气,因为你并没有吃亏,有很多男人都愿意为了我这样的女孩子杀人的。”

    独孤剑道:“我相信一定有很多男人会,可是我……”薛可人道:“你也一样!”

    独孤剑道:“你怎麽知道我也一样?”

    薛可人道:“因为到了那时候,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馀地。”

    她抓住了他的脖子:“到了那时候,你不杀他,他也要杀你,所以你现在还不如……”她没有说下去,并不是因为有样东西塞住了她的嘴,而是因为她的嘴堵住了别人的嘴。

    这次独孤剑并没有把她当毒蛇,这次他好像已经想通了。

    可惜就在这时候,拉车的马忽然一声惊嘶。

    他一惊回头,就看见一只车轮子在窗日外从他们马车旁滚到前面去。

    就是他们这辆马车的轮子。

    就在他看见这只轮子滚出去的时候,他们的马车已冲入道旁,倒了下去。

    马车倒下去车窗就变得在上面了。

    一个人正在上面冷冷的看着他们,英俊冷漠的脸,充满了怨毒的眼睛。

    薛可人叹了口气,道:“你看他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独孤剑只有苦笑,道:“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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