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探东问西
黄默山说，他的办法是找爷爷出面，叫爷爷说服爸爸。季虹说，是个好办法，试试再说吧。
当晚，黄默山趁着母亲外出散步，保姆在客厅里看电视的当儿，黄默山推开了爷爷房间的门。爷爷正在屋里听京剧。他只听一句就知道唱的又是《赵氏孤儿》：
搭救下赵门后恩重如山，
这件事难免有许多凶险。
咱三人费心机舍死周全，
哪怕他受折磨千灾万难……
这几句唱词听得黄默山心惊，像有啥玄机似的。他径直走进爷爷的房间，见爷爷眼睛闭着，不知道是在养神还是睡着了。
但他一进屋，爷爷就睁开了眼睛。“山子来了，有事吗？”
黄默山关了房门，在爷爷身旁的凳子上坐下。“爷，我这段时间太忙了，天天忙着打探养老院的事，没照顾你，你还好吧？”黄默山俯身问爷爷。
“啥好不好的，一时还死不了。”爷爷清了清嗓子，问：“你来了正好。我正要找你谈谈心的。昨天听你妈说，你爸准备关了电风扇厂，说是没利润了，真是这么回事儿吗？你知道为啥子不？”
黄默山心头一喜，知道机会来了。他说了电风扇厂的亏损情况后，爷爷叹气道：“你爸呀，明明知道亏损，就是不想办法，还赖着厂子不撒手，他这是拿厂子当护身符，耍滑头！”
爷爷的话，黄默山因受了厂子里会计的指点，立马明白了。但他没去追问，而是向爷爷探询：“爷，我想让我爸把厂子关了，我和季虹来开养老院，你看行吗？”
爷爷想了想，说：“据我的了解，近一半养老院不赚钱，咱家这厂子，5000多平米，这么大的厂子，搞个不赚钱的生意，不合适吧？电风扇不行了，可以做别的呀。”
黄默山解释：“我爸现在总是头疼，没心思干厂子了。再说，现在三年疫情，生意难做，好多生意做不进去。说不定我爸真要是关了厂子，租给人家也不一定。既然那样，还不如我开养老院呢。”
“你们俩呀。”爷爷叹气道，“还是年轻呀，空有一腔热血。到时候钱砸进去了，忙个死，还亏钱，你们就没劲儿了。”
“人总该有点儿理想吧。”黄默山说，“季虹从小是孤儿，得到的帮助多，她想为老年人多做点儿好事，并不想为名为利，是顺从自己的内心，也能理解吧……等养老院开业了，我还打算把你接过去呢！”
“把我接过去？”爷爷很诧异，也有几分惊喜，不过更多的是否定，“我这是两个保姆侍候，住着别墅，你那养老院有我这条件好？”
黄默山解释：“爷，你这几年没有出去，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现在的高端养老院里可真不错，吃的住的玩的，都好得很。人多，有说话的伴；有风景看，自己推着轮椅可以到处在游乐区转转，不比咱家这小院子好吗？”
“论地方，当然是养老院大。可是我听说，养老院里钱给的不到位，服务可差了，很快把人整死了。”
“爷，你是听保姆说的吧？她俩就是给你灌迷魂汤，叫你安安心心地听她俩的话，用她们。你想想，养老院是我开的，谁敢虐待你？我那养老院的收费很实惠，专人侍候，24小时随叫随到的，一个月也就8000多，咱家两个保姆，加起来12000，她俩还想方设法地偷懒，要不是我妈善良，早就不用她俩了。
“再说了，你要是搬过去了，我可以天天陪陪你，也可以侍候你，不比在家里好吗？”
爷爷的眉眼舒展了：“听你说得这么好，还不知是不是那么回事儿，等开业了你把我弄过去看看再说吧。”
“那……爷，你帮我劝劝我爸呗。”黄默山趁热打铁。
“好小子！先哄我开心，再求我办事，你学狡猾了！”爷爷笑着，有些担心地说，“我现在就是一把没用的老骨头，不知道你爸会不会听我的呢。”
黄默山给爷爷打气：“爷，我爸当然听你的，咱家的江山是你打下来的，他能不听？虽然养老院不一定赚钱，但开养老院的名声还是好听的，因为它关系到养老事业。要不然，国家会支持吗？咱家弄个养老院，说出去，你和我爸脸上也有光啊！”
爷爷点点头：“是这个理儿。我试试吧。”说完，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听你妈说，你们想开的养老院规格很高，得投资千把万的，季虹有那么多钱吗？你俩入股怎么说的？”
“以实际投入的比例算。”
“对，这就对了。合伙做生意第一重要的是帐。帐没错，就没大错。你和季虹就算能成，投资还是要分清。因为万一结了婚又掰了呢？这些事儿，你们年轻人都该懂……咳咳。”爷爷说话太多，咳嗽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爷，你尽管放心，我会处理好的。”黄默山给爷爷倒了半杯水，“你喝点水清清嗓子。”
爷爷喝了几口水后，问：“你爸出去旅游一趟，怎么头还越来越疼了？”
黄默山心想，父亲的状况，爷爷从没问过他，那一定是母亲告诉他的。听得出，母亲也不知道原委。而他是知道父亲的心病的，但他不能对爷爷说实话。“可能是手术后遗症吧，虽然检查说没问题，但大脑的手术，多多少少都有些后遗症的。”
爷爷沉吟半晌，说：“你爸呀，和我一样，年轻的时候爱吃爱喝百无禁忌，他比我更厉害了，还爱玩。人呀，爱啥子就在啥子上面死。你看我，要不是大鱼大肉吃多了，哪有这病？人的一生该享多少福是有定数的。你呀，以后该享福享福，但该吃苦也得吃苦，凡事不要太过，知道吗，一定记住喽。”
“是，是，爷，我一定记住。”黄默山嘴上应着，心里却在翻江倒海。他知道爷爷的城府比父亲深多了。他不确定，对于父亲的那次车祸，爷爷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父亲当年撞死的就是季虹的父母，关于这一点，爷爷可能也知道了，只是他装作不知道罢了。
是不是父亲向爷爷坦白了，而爷爷故意在他面前装晕呢？黄默山不敢往下想。但愿爷爷对一切都是未知。看爷爷的言谈，他好像不知道真相。这就最好。
正想着，爷爷又教导他：“开养老院别搞得那么高大上的，多花钱，不赚钱，你俩想学雷锋啊？人这一辈子，不做坏事不犯法就好，不一定非要做好人图好名声，平平淡淡就好。”
黄默山嗯嗯应着，频频点着头。这时，爷爷看了下房门，调了调播放器的音量，让它正好能掩护自己的话音而又能让黄默山听见：“我问你一件事。”
黄默山的心顿时悬了起来，爷爷的神情告诉他，爷爷要问的事，不是一般的事。
“二十年前的一个晚上，咱老家地段有两口子被车撞死了，这个案子，你听说过吗？”
“噢……没听说过。”黄默山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刚才还在想这事儿呢，转眼爷爷就问上了。他把耳朵往爷爷的上身凑了凑，“爷，你跟我说说吧。”
“那是2002年。辛州市公安局四处张贴了一张告示，内容是在咱老家的地段，两个人死在马路上，经过勘察，认定是车撞的，但驾车人逃逸了，没有相关证据，希望广大市民提供线索，提供有用线索的，奖励五万元。告示里还说明了，那两个被撞死的，是一对夫妻。
“这个事件的前几天，你爸车上带着电风扇和洗发水出去跑业务，回来后说车坏了，放在4s店修。又过了几天，你爸把车卖了，说那辆车有个大问题，老是修不划算，就换了宝马。我当时就很怀疑，那辆车我也经常开，好得很，哪有大问题？
“我就问你爸，是不是因为开车撞了人才卖车，你爸的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根本没那事儿。还把车子的毛病说得有鼻子有眼，我看他不像编的，就信了。
“可是过了不久，你爸像变了个人似的，老是在外鬼混，花天酒地的，经常不回家。我就怀疑他心里有鬼，但也不好问的。一晃就是二十年，时间真是像头野马，跑得太快了。
“你这个女朋友季虹，听你妈说是个孤儿，你知道她爸妈是怎么死的吗？”
“病死的。”黄默山脱口而出。他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和机灵，欺骗爷爷竟丝毫没有犹豫，“都是病死的，我问过。”
“哦，那我就放心了。”爷爷微微点点头，“你爸说厂子没效益了，做得累，支持你开养老院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