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高手过招，往往没有硝烟
果然就像周芙兰说的那样，李心桥抬头就看到办公室的墙壁上悬挂了一个摄像头，就像一个哨兵一样，正缓慢地左右摆动，显然正在工作中。
李心桥意识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监控之中，顿时有些不自在，原本靠在椅背的脊梁不由得挺直了些。
只是这种正襟危坐的姿势并不能维持多久，才等了半小时，她便觉得腰间隐隐发酸。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办公室的门把手被拧开，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地，她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同时扭头望向门口的方向。
“坐下就好，放松些，用不着那么拘谨。”还不待李心桥开口，张致一首先发话。
只见他脚步轻快，径直走到办公桌那边坐了下来，同时招呼着李心桥也一同坐下。
眼前的张致一上身穿着一件蓝底条纹的衬衣，并没有打领带，而是把最上面的纽扣打开，微微露出颈项的皮肤。
作为男人来说，他的肤色偏白，颈纹很少，刚修剪过的头发黑亮黑亮的，一丝白发都没有，利索的发型让他看起来很精神，一点都不像已经年过五十的中年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和张致一见面了，但在公司范围内，作为第一天上班的新员工，李心桥还是表现出对上级的应有的尊重，一直等到张致一坐了下来，她才缓缓入座。
“不知道董事长找我有什么事？”
哪怕她是张致一亲自邀请入职公司的，李心桥也不认为在入职第一天就如此高调地进出董事长办公室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而且致一药业规模庞大，作为董事长的张致一要处理的事应该很多，也许连她具体是什么时候入职都不清楚，所以当周芙兰跟她说张致一在找她时，她也颇为诧异。
张致一见她身穿一套正儿八经的职业套装，脸上带着精致的妆容，说话也明显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全然不像在墓园见面时的那种自在的神态，忍不住微微皱了眉头。
但他并没有直接点破，反而轻描淡画地问了李心桥一句，“今天是你第一天入职，我想听听你对咱们公司的第一印象。”
什么？
这算是入职前的考核吗？还要是董事长面对面、一对一的那种！
一想到自己刚踏入致一药业不到一个小时，期间只去过前台，就被直接提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呆等了半小时，张致一却要问她对公司的第一印象？
虽然这几年来，李心桥私下搜集了很多关于致一药业的资料，对张致一的发家致富史也有一定的了解，但张致一提到了“第一印象”，显然不是想问她这些随随便便就能在网上查到的信息。
她有些摸不清他的真正意图，为了避免出错，只好模棱两可地回了不痛不痒的话，“包容性还是挺强的，跟我想象中有些不一样。”
张致一挑眉，显然对李心桥的回答颇感兴趣，“包容性强倒还说得过去，但怎么就跟你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那你原本以为公司是怎样的？”
李心桥毫不掩饰地回了句，“我在杂志上看过你的专访，一直以为致一药业能有今时今日的成就，内部管理一定十分严谨规范，对员工的约束也会很多，而且部门数量不少也意味着彼此之间协调处理的事也多，这也是我一开始对入职致一药业持有犹豫态度的重要原因。”
“虽然今天我还没来得及去其他部门观摩学习，但从前台乃至于来董事长办公室的路上，我发现大家的衣着打扮都偏向于悠闲舒适，穿职业套装的人基本看不到。而且大家的步速也正常，并不像其他公司的员工那样行色匆匆，恨不得脚下生风。”
“而且我注意到，走廊、电梯口、甚至是员工的办公桌上都摆放着不同种类的绿植，并没有刻意修剪成特定造型，反而让它们自由生长，不仅让整个办公环境变得生机盎然，还从侧面可以看到公司对个性化有着十足的包容。”
李心桥只管把自己的看法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却察觉张致一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饶有意味地望向她，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一个猎人早已洞悉狐狸的把戏，却不道破。
她觉得这样的目光带有几分审视的意味，她知道这种情况下，适当示弱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便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也是我个人一些不成熟的看法，要是董事长觉得说得不对，那就当我没说过吧。”
此时张致一终于开了口，挂在唇边的笑意也变得明显起来，伴随着身体微微前倾。
“看来把你招到公司来的决定并没有错。我也不是一时兴起，想起要做什么事就去做的人，之前了解过你在国外大学念的是新闻与传播学，虽然咱们公司不是什么报社或者电视台，但广告部跟本市报社和电视台那边经常有业务往来，我相信有你的加入，广告部那边会有让人耳目一新的创意。”
李心桥没有想到张致一还特意去查了她的大学专业，看来不是单单看重她救了黄巧珠的性命，这也让她对张致一的意图产生了怀疑。
虽然明知道他不可能知道她就是国外小有名气的“黑幕玫瑰”（对外报道一直用的是化名，除了极少部分签订了保密协议的内部人士，外人根本就不知道黑幕玫瑰的真正身份），但她还是试探性地说了句，“毕业后也没在新闻界混出什么名堂来，不过是在国外浑浑噩噩挣点生活费罢了，只怕我会辜负董事长的期望。”
张致一对此倒也不是太在意，“你观察能力很强，从你刚才回答我的问题时就能看出来。而且总结能力也不弱，看事情有自己独特的见解，这才是我看重的能力。”
听了他的话后，李心桥这才真正放心下来，看来她的秘密是守住了，看起来他并不知道她从前报道的医疗黑幕，所以才会无心插柳地把她招到公司来。
也不知道要是事后他知道自己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把李心桥招进公司的举动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
“承蒙董事长厚爱，我自当尽力而为。”在国外与众多药企管理层周旋的经验，让李心桥习惯了对高层委以虚蛇。
“我安排了广告部的许咏心带你，一会儿你到人事部办理好入职手续后，就直接到广告部找她吧，这个星期她会让你先认识一下广告部的人员组成和工作范畴，工作过程中遇到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可以直接问她。”
“另外，要是有事想找我帮忙解决而我不在办公室，你可以跟我的秘书黄琦联系，她会帮你找到我的。”
张致一这番安排，可谓是用心了，对此李心桥也有些受宠若惊。
要是换作别人，刚入职就受到这样的厚待，要么就是诚惶诚恐，要么就是感恩戴德，但李心桥的神情始终都是淡淡的，哪怕她嘴上说着无懈可击的客套话，但在心中却对这个拥有庞大药业帝国的男人充满了警惕和提防。
她抬眸望了望墙上的监控，也不急着离开董事长办公室，反而缓缓地问了句，“我这里还真有一件事不太明白，还希望董事长能够指点指点。”
“说来听听？”张致一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温和，说话的语气也不像领导对下属，反而有点像朋友之间的闲聊。
“请问董事长是不是有一套物业在红星路的星光公寓，半年前出租给别人了？”李心桥冷不防问了这一句。
张致一挑眉，目光突然变得深沉起来，避重就轻地回道，“我名下的物业不少，别墅、私人住宅和公寓，工业大厦都有，但这些都是我太太和投资经纪人建议我买下来的，实际到底有多少物业，那些物业分布在哪里，我也没有个确切的概念。”
“至于你说到的那个公寓，我也没有什么印象，你是需要找住的地方？公司可以给单身员工提供双人和三人宿舍，你要是有这方面的需要，可以一会儿签订雇佣合同的时候，跟周芙兰说，她会看情况安排的。”
张致一轻描淡画的几句话，便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他的解释看似无懈可击，因为像他这样日理万机的人，早就身价上亿，名下拥有许多物业也在情理之中，有专人负责管理这些物业，也确实用不着张致一过问和操心。
所以他说到不了解李心桥口中所说的那套公寓的情况，也是可以说得过去的。
只是他眼神不经意的闪烁，还是让李心桥看出了端倪。
她见他不肯承认，她也不好直接戳破叫他下不了台，到时候只会把原本还算融洽的气氛弄得尴尬起来。
于是她只是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回了句，“原本作为利益既得着，不应该跟董事长说这些话，但作为员工，我却觉得我有报备的义务。”
“在很偶然的情况下，我了解到我哥现在租住的地方，也就是位于红星路，邻近儿童医院的那一座星光公寓，23楼f室的持有人跟董事长的名字一样。虽然我也感叹过怎么那么巧，这样有特殊意义的名字也能撞上同名同姓的人。”
“但后来我哥说这个公寓的月租金才1500，我马上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因为我在房地产中介那里了解过，同栋公寓相同面积的单位，近年来月租价就没有低于4000的，我哥租的那个单位显然远低于市场价，而且还是签了两年的死约。”
“我一开始以为是事故单位，凶宅那种，便找到了代理这个单位的房屋中介，问他是不是标价错了，或者隐瞒事故单位误导签约，对方却说业主是大药商，物业太多，也不差这点钱，出租公寓也只是不想地方丟空罢了。也是因为那个中介的话，我才会问起董事长是否知道这件事。”
说着这番话时，李心桥一直注意着张致一的神情和身体动作，却没能从中得到任何有指向性的意义。
只见他看似不经意地望了一眼腕上的手表，然后回了句，“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那个单位当真是我的物业，那服务我的投资经纪人大概存在失职的可能。”
“这件事我会亲自核实，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为你的坦诚相告表示欣赏。接下来我还有一个远洋视像会议，要是你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先去办理手续了。”
李心桥听出他这是在委婉地下逐客令，也懒得深究他口中的视像会议是真是假，依言退出了董事长办公室。
她刚走出办公室，抬眸便看到走廊不远处站了两个女人，看起来年龄和李心桥差不多，脖子上挂着跟周芙兰不一样颜色的工牌，也不知道属于哪个部门。
李心桥敏锐地察觉到这两人原本还望着办公室的方向，在那边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一见她从办公室出来，这两人马上闭口不言，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先行离开，另一个穿黄色连衣裙的女子则若无其事地向李心桥的方向走过来。
“李小姐，我是董事长的秘书黄琦，这是我的名片。”那女子不知从何处变出来一张名片，双手递给了李心桥，“相信董事长刚才也跟你说过，要是日后你有事需要跟他反映，可以通过上面的电话和电子邮箱先联系我。”
不同于周芙兰的五官过分凌厉，给人一种清冷感觉，眼前这个叫黄琦的秘书面容娟丽，眼神柔和清澈，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个好相处的。
看上去并不是狐假虎威，拿着鸡毛当令箭呼喝下面的人。
李心桥对她的好感油然而生，便双手接过她递过来的名片，客客气气地回了句，“那就麻烦黄秘书了。”
黄琦笑起来时脸上的梨涡更为明显，让她本就好看的容貌增添了几分甜美。
李心桥突然有一个错觉，觉得她不适合做董事长秘书，更适合做前台招待。
因为在李心桥的认知中，能当董事长秘书的，大多是办事和应变能力都十分强，说话利落简要，连走路都带风的，最起码也该像周芙兰那一个类型。
而黄琦却没有具备上述的特质，说话慢条斯理的，走路也是慢悠悠的，仿佛天底下就没有能让她着急的事。
但她却有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那就是她自带亲和力，只要她站在那里，便让人如沐春风，对她半点重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