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医护人员也是人,就像其他在各个行业工作的人一样,也有吃喝拉撒的需求,有些需要供养父母照顾妻儿,有些则要为房贷和生活费而发愁。
不敢否认,现实中有一部分医护人员怀着崇高的职业梦想进入这个行业,成为救死扶伤的一环,但如果让他们冒着生命危险(不管这种危险是来自于精神异常的患者和家属,还是来自于工作中的各种职业暴露),又不给予他们合理的报酬,最后再丰满的理想,只会屈从于生活的鞭打。
正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每年有数以万计的医护毕业生投身到医院工作,但医院人手还是不足,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这一行业人员的流失率实在太高了。
很多医学界的精英,要么出国寻求更好的发展,要么离开临床从事科研和教育,又或者像张致一那样借着商业敏锐而经商致富,又或者干脆远离医疗从事风马牛不相及的职业,那都是无奈的选择。
像刘洪生这样“从一而终”,在临床上勤勤恳恳工作数十年,奉献大半生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即使这样,上天还不肯眷顾他,让他在临近退休之年遭罪,很难不让年轻一辈感到沮丧和无望。
张逸朗从未过问当初父亲弃医从商的原因,但这一刻,他竟开始有些理解张致一的选择,甚至想到,说不定父亲当初也是出于对医疗环境的无望,才会生出放弃当医生的念头吧。
此时的他心绪纷乱,很想找人倾诉,但见夜已深沉,唯恐扰人清梦,只好作罢。
他抬眸望向因水蒸气而变得模糊的镜子,感觉自己就像镜中的影像一样,前路不清。
他只好把水温调低一些,试图让花洒出来微凉的水让自己头脑清醒一些。
等他从浴室出来,手机里早就多了几条来自同事的安抚信息,他草草看了一眼后,便累得瘫倒在床上。
睡意迅速来袭,正当他即将入睡时,放在枕边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他睡眼蒙松地摸向枕边,却发现发信息的人正是他的姑姑张双城。
“逸朗,你奶奶想你得很,要是你明天不用当值的话,回家吃顿饭吧。”
张逸朗迷迷糊糊中发过去一个“好”字,便再也支撑不住睡了过去,就连手上拿着的手机都顺势滑落在床褥上。
他睡得很沉,以至于这一夜似乎特别漫长,期间他做了好几个梦,梦境支离破碎的,但无一例外场景都在急诊室。
梦中白天持刃伤人的男子,面目异常狰狞,就像一头失了理性的野兽一样,肆意吞噬周边可以触及的一切。
张逸朗却像被隔绝在一面透明的墙一样,亲眼目睹自己熟悉的同事被一个个推翻在地,毫无挣扎的余地,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无力和绝望感让梦中的他暴躁不已,他试图呐喊,提醒他们快些逃命,可是喉咙却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怎么都发不出声音来。
这个梦境也不知道持续了多久,直到他听到了熟悉的闹钟铃声,他才在梦魇中惊醒,后背却早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顺手把手机闹铃关了。
半掩的窗吹过来的晨风有些凉,被汗液浸湿的衣衫冰冷得就像冬日的雪一般,张逸朗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起身把窗关上,这才起来洗漱。
由于昨夜没睡好,张逸朗的脚步有些虚浮,但他还是强打精神,准时回到儿童医院上班。
一到急诊室,他马上成为了众人关心的对象。
在得知张逸朗被医务科的李科长召唤谈话时,大伙儿纷纷表示担心,同时也表明自己愿意为张逸朗作证,证明他当时的处理方式并无不当,希望医务科那边立场坚定,能够出面维护本院职工,莫要错怪了张逸朗。
虽然张逸朗已经解释过,李科长不过是想从当事人的角度了解当日发生的事,并非要追责谁的责任,但大伙儿依旧不能放心,加上刘洪生还在重症监护室,整个急诊室可谓愁云惨淡的。
张逸朗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马上问道,“对了,那个怀疑马凡综合征的患者,最后上去心血管科了吗?”
“没有,他爸爸被保卫科的人带走后,那个小孩告诉了我们护士他妈妈的电话。后来他妈妈过来急诊室了,不由分说就闹着要带着孩子离开。我们的人好说歹说也没有把人留住,最后还是让他们签了自愿离院书才离开的。”同事甲回道。
张逸朗一听,当场就急了,“他妈妈过来了?那你们都跟她说了这个动脉夹层的风险了吗?那他们是自己联系了其他医院接收了吗?科里有没有用救护车送他们过去?”
护士长见张逸朗实在着急,只好解释说,“怎么没说,该说的话都说了,但那个家属知道自己的丈夫在急诊室发病,伤了我们的主任,担心我们会报复,不愿意把孩子留在我们医院医治。”
“我们也跟她说过,这件事跟孩子没关系,并不会影响到孩子的治疗,但她就是不听,坚决要带孩子离开。”
“我们不能强制留下病人,否则家属可以控告我们非法禁锢,而且病人自己也不愿留下来治疗,最后只能让她签了知情同意书。因为当时急诊室病人也多,又发生了刘主任那件事,咱们的护士也没来得及核对结账情况,就让他们走了。后来才发现他们连急诊室的费用也没缴上,再打他妈妈的电话,就再也接不通了。”
张逸朗闻言更为担忧,“依这个情况来看,家属大概率没把主动脉夹层的危险放在心上,大有可能不会马上给孩子转到其他医院就诊。”
“现在只能希望这个计时炸弹不要爆炸,否则病发后再去医院,就神仙也难救了。”
护士长也爱莫能助,连连叹气,“这也不是我们能决定了,我们这边能做的事都做了,但求一个问心无愧就好。而且网上不是流行过一句话,‘放下助人情结,尊重他人命运’吗,听起来虽然有些冷漠,但也是事实。”
“马凡综合征这种病,一旦确诊,相当于死神召唤,不过是早晚的问题。哪怕是家财万贯,经得起几次大手术,术后的预后也不理想,顶多是延长几年寿命罢了。看那男孩的家庭经济应该挺差的,患了这种烧钱的病也是够倒霉的了……”
这个护士长已年近五十,平日虽不多说话,但一开口总有过人的见解,这也归功于她丰富的临床经验,让她早早就明白到,工作就是工作,不应该投入过多的个人感情,过分的共情只会影响工作表现,对别的病人并不公平。
所以在察觉到张逸朗满眼落寞时,她不忘提醒了一句,“在其位,谋其政,作为一个专业人士,为病人提供专业意见和治疗方案就已经是尽了责任,至于选择权在于对方。要是咱们过分强求结果只会失去了专业判断,对后面就诊的病人,又谈何公平?”
护士长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张逸朗纷乱的思绪变得清明起来。
既然事已至此,他也无力改变,与其一直为不受自己控制的事而烦扰,不如专心做好当下的工作,起码还能守护其余病人的健康,这才是当医生最基本的职业操守。
对护士长的劝慰,张逸朗表示了由衷的感谢,也终于可以如常投入到工作之中。
其余人见张逸朗终于振作起来,也受到了感染,大家有条不紊地分工合作,终于让死气沉沉的急诊室恢复了一些生气。
至于李心桥那边,由于今天是她第一日入职致一药业,为了让她首日旗开得胜,秦笙不惜放弃睡懒觉的习惯,早早就把李心桥从床上唤起来,在她脸上捣弄了半小时,化了一个比昨天去见徐以明更为精致的妆。
睡眼蒙松的李心桥抗议无效,只能就范。
“这个口红的颜色,会不会太艳了些?”望着镜子里越发不像自己的女子,李心桥小声抱怨道。
“我倒没觉得这个颜色太艳,而且你去的是广告部,说不定那里的同事都是俊男美女,你要是清汤寡水的过去,说不定就被人比下去了……”秦笙解释说。
李心桥努了努嘴,“但入职第一天,作为新人不是应该低调一些吗?你应该把我装成人畜无害的小白兔,让其他人觉得我软弱可欺,把手上的工作都分我一些,这样我才能尽快摸清致一药业的底。”
“你化的妆好看是好看,但太娇艳了些,攻击性太强,更适合原配去辗压小三,我可不想第一天就被人以为我是个不省心的主……”
秦笙闻言忍不住发笑,“你还敢说自己是人畜无害的小白兔?我可听说过急了还会咬人的兔子呢,可别到时候咬人家一脖子的血。”
“秦笙,要是我会化妆,我就自己动手了,这回你就帮我把妆改得淡一些吧!”见秦笙袖手旁观的样子,李心桥开始撒娇。
秦笙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指了指化妆包里另一管唇膏,“这个色系怎么样?”
李心桥还嫌颜色还是鲜艳了些,但见包里没有别的口红了,只好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起码比刚才那个颜色要顺眼一些。”
秦笙知道她还是不满意,只好叹了一口气,“我手提包里还有一支唇蜜,大概你会满意的。”
说罢,她径直走向不远处的立地衣架,从手提包里摸索了一番,终于找到了那管只剩下瓶底的唇蜜。
“只剩这一点点了,原本还想着等买一管新的再扔,没想到最后还能派上用场。”秦笙一边为李心桥卸去唇上的口红,一边喃喃道。
“那算不算物尽其用?”李心桥嘴上卖乖。
“别说话,不然卸坏了还得补,到时候你上班迟到了可别怪我手脚慢,分明就是你要求多。”秦笙警告道。
李心桥知道秦笙口硬心软,她知道自己“奸计”得逞后,只是笑了笑便闭嘴不言。
完事后,秦笙本想亲自把她送到致一药业,但李心桥却说上次热搜的事已经让她和致一药业法务部那边碰过脸,想必对方的人对秦笙也有印象,要是这次秦笙陪着李心桥一同过去,说不定还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想,便婉言拒绝了她的好意。
“今天第一天上班,也不知道工作量如何,要是能在下午六点前下班,我就叫上我哥,带你一起去吃南街的烧烤去。至于中午饭,就得你自个儿解决了。”出门前,李心桥还不忘把秦笙安排好,生怕她落了单。
“走吧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总不会饿着的。”秦笙嫌她啰嗦,拿起手机在她面前晃了晃,“这不还有手机点餐吗?而且这酒店就有餐厅,据说口味也不差。”
秦笙本来只留一天晚上就要离开,特意为了李心桥才多留几晚,但李心桥却因为有正事要做,也不能尽地主之谊陪她四处游玩,心中难免有些惭愧。
但入职的时间早已定下,她也不好随意更改,只好期望今日的工作顺顺利利,能够准时下班陪秦笙吃顿好的,以弥补上次秦笙帮她代为交涉而还没来得及请她吃饭的遗憾。
而且李心信许久没有见过秦笙了,想必他也想看看她的近况,毕竟当年秦笙出现在家里的次数有些频繁,他也是一口一句“妹妹”地叫她,弄得当年的李心桥也有些小吃醋,暗暗把自己和秦笙做过比较。
这也是为什么李心桥提出到酒店“陪”秦笙时,李心信并不疑心当中有什么猫腻,只当两人是太久没有见面,难得碰到了一起,女孩子之间少不了说些心里话,也就没有多问。
想必要是能约上一起出来见面吃顿饭,想必李心信会乐意的。
至于暂时寄住在家里的黄祖荫,李心桥竟一时没有想起他来,自然也就没有把他纳入考虑的范围,直到她快要来到致一药业的楼下,她才反应过来这件事。
她马上给李心信打了个电话,问及他的意见,不出所料,李心信虽然很愿意和秦笙见面,但又不想留下黄祖荫一个人,便提议可不可以把聚会的地点改一下,就约在家里打火锅,反正天气也冷起来,打火锅也能热闹热闹,无论是秦笙还是黄祖荫,双方都能照顾到,岂不是两全其美?
李心桥却犹豫地回了句,“哥,你是不知道啊,秦笙见了黄祖荫,恨不得要掐起来,我可不敢轻易把他们约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