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照顾病人是件劳心劳力的活
李心桥闻言有些失望，毕竟她已经把医院的配餐交给护士处理了，要是此时再买不到另外的食物作为替代，小可爱就得饿肚子了。
于是她强抑着自己对那个员工的不满，软下语气问了句，“那请问一下，这个时候，附近还有没有餐厅可以买到热食？”
兴许是李心桥的语气足够诚恳，那个围着围裙的餐厅员工终于抬了头，算是正眼看到了李心桥。
“病人餐厅关得早，或许你可以去员工餐厅看看。只不过员工餐厅需要医院职工才能进，你想要进入还得有人带。”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不紧不慢地地说。
李心桥闻言有些犯难，她在这家医院也没认识几个人，而且她哪里好意思让人带她进去职工饭堂？要是被人当场揭露了，只怕她会恨不得挖个洞往下钻吧？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了句，“那除了职工饭堂，还有别的餐馆了吗？”
此时那个餐厅员工已经把炉头擦干净，又见自己已经给了她建议，她却没有接纳，干脆不再理会她，转身就走进了内堂，只留下了在风中凌乱的李心桥。
李心桥深感无语，但也无可奈何。
早就听说过医院的饭堂都是院长家属承包的，因为饭堂一般待遇都不错，管工钱管住还管饱，有时候饭堂盈利了，还能有分红，所以要进医院饭堂还得走后门。
虽然这门槛难进，但一旦进入了就成了铁饭碗，于是久而久之，员工的服务态度也就这样，反正病人轮转得快，就算是因为服务态度而收获病人和家属的投诉，对这些成了老油条的员工来说都无伤大雅，不过是被上面的人提点一下罢了。
空手出来的李心桥正为小可爱的餐饮而发愁，正当她不知该往何处去时，身后突然有人拉住了她。
李心桥愕然地回头，却发现对方有些眼熟，她寻思着在哪里见过这个人，那个高瘦的女人率先开了口。
她见李心桥从病人餐厅走出来，神情又有些懊恼，猜到餐厅大概已经收炉了，便问了句，“刚才你没吃中午饭吧？李哲哲最后还有吐没有？”
因为这句话，李心桥马上认出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刚才推着治疗车进病房的管床护士，她有些惊喜，马上回道，“原来是你啊，你这是下班了吗？实在抱歉啊，因为我这个人有些脸盲，你没穿护士服，一下子也没认出来。”
望着这个披着波浪式卷发，身穿一袭贴身剪裁的红色连衣裙，加上踩着5cm的金色高跟鞋的时髦女子，李心桥有些不敢相认。
想起刚才她一身白色护士服，头发尽数梳到脑后，连刘海都拨了上去，整个人显得干净利落，跟医护人员严谨的形象颇为贴合，然而眼前这个浑身上下散发着独特魅力的女子，看起来比穿护士服的时候要年轻上十岁，也难怪李心桥在第一眼的时候并没有认出她来。
那个女子听了李心桥的话后粲然一笑，很自然地用手轻轻拨弄了一下滑在肩上的卷发，因为消瘦，她的锁骨显得十分精致，加上穿的红色连衣裙是吊带的，举手投足之间更添一份妩媚。
“很多认识我的人也是这样说的，说我下班的模样和上班的时候很不同，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的呢。再说了，下班以后就是自己的时间了，想怎样装扮就怎样装扮，全凭自己心意就好。”她不以为然地回了句。
李心桥对她的话颇为认同，又觉得她是个难得的随心之人，便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看。这红裙子跟你很般配。”
兴许是看多了别人批判和异样的眼光，那个女子对李心桥的赞赏显得有些意外，虽然她一时不能确定李心桥说的是真心话还是违心之言，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的确因为李心桥的话而感到心情愉悦。
只见她眉头轻挑，看向李心桥的时候，目光多了几分羡慕。
虽然李心桥留着一头黑直的短发，没有经过染色，也没有做特别的造型，但她这张年轻的脸看起来十分紧致，虽然谈不上白滑，但也是满满的骨胶原在脸上，搭配那双灵动的双眼，更显得整个人充满了朝气和活力。
不像她自己，虽然用脂粉掩饰松弛的皮肤，衣着打扮也尽量往年轻人的潮流风向上靠，但也不能忽视随着岁月而流失的胶原蛋白，让她的眼尾出现了明显的皱纹，胸部也因地心吸力而变得下垂。
说实话，面对这么一个年轻女子的褒奖，她突然变得有些不自信，便开口问了句，“但你不觉得，像我这种年龄，就应该穿得保守一些？”
保守？
这个词让李心桥不由自主地想起小区楼下聚在一起闲聊的大妈。
她们的年龄也没有比这个管床护士大上许多，就是五十多岁的样子，但在衣着的审美上那叫一个不敢恭维。
一眼望过去，宽大的袍子也难以掩盖身体的臃肿肥胖，凌乱得就像鸟窝一样的头发，加上她们十有八九手上都戴着看起来就不是贵价货的玉镯子，更觉得俗不可耐。
哪怕是她们交流的话题，不在乎是打听哪个超市在打特价，吹嘘儿子如何能耐，孙子女期末考又考了班级多少名，得了什么奖，要不就是吐槽自家儿媳如何浪费，只会网购花钱……
反正就是围绕着生活琐事，说一堆鸡毛蒜皮的事，李心桥听多了，只觉得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加上这群大妈十分“关心”小区里面的年轻女子婚配与否，像李心桥这样长得漂亮又没男朋友的，也难免被“关心”了几次，所以每次李心桥远远看到那群热心的大妈，都躲着她们走。
但眼前这个女子，却一点都没让李心桥把“大妈”这个词跟她联系在一起，对于她这种率性而行的生活态度，李心桥是出自真心的欣赏，也希望自己活到她这种年龄，也能如此洒脱。
只听到李心桥十分认真地回了句，“在我看来，只有你自己才能决定自己的生活态度，你这样穿真的很好看，也很亮眼，我看着你，心情也觉得很愉悦。”
那个不拘于世俗目光的女子看着李心桥，心中升起了一种很特别的感觉，她喃喃地低声说了句，“你跟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她也跟我说过类似的话。”
李心桥笑着说，“那证明他的眼光真不错。”
李心桥真诚的笑容拉近了两人的距离，那女子突然想起对方连中午饭都吃不上，便提了提手上的塑料袋，问了句，“现在职工饭堂大概也收炉了，距离晚饭时间还有好几个小时呢。我刚刚在饭堂打了一份瘦肉粥，要是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拿去吃。”
李心桥早就注意到她手上提着的那个圆盒子，只不过刚才只顾着回话，还没机会开口问，此时听到她说连职工饭堂也打烊了，那就意味着李心桥不可能去职工饭堂碰运气了。
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李心桥为了小可爱可以吃上热粥，她还是硬着头皮问了句，“那……要是这粥给了我，那你岂不是没得吃了？”
那女子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本来我去职工饭堂就不是为了吃东西，只不过约好的人临时有事失约了，职工饭堂负责煮粥的老头平日对我颇为照顾，硬是给我留了一碗粥，盛情难却之下，也不好不拿。”
她怕李心桥有心理负担，又补充了一句，“我一会儿还要去同学聚会，吃了这粥胃都撑起来了，穿这裙子就不好看了，还是你帮帮忙，别让我成为浪费食物的人了。”
她一边说着这话，一边还不忘把这碗微烫的粥塞到李心桥手上。
李心桥连忙伸手接了过去，正想跟她表达感激之意，却只见到她迅速背过身子径直离开了。
因为担心小可爱等得太久了，李心桥也顾不上看时间，马上带着那碗热粥上了病房。
小可爱也没料到李心桥去热个饭会耽搁那么久，但因为他没有可以联系到李心桥的办法，只好在病房焦急地等待。
此时他看到李心桥推门而入，连忙问了句，“姑姑，你这是去哪里了啊？该不会是迷路了吧？”
李心桥把手上的粥放到小可爱面前，一边打开外卖盒的圆盖子，一边解释说，“刚才姑姑觉得肚子饿了，便把那盒饭给吃了，另外给你买了一份瘦肉粥，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就是有些烫，吃的时候需要吹一下。”
其实刚才小可爱有些等不及了，便按铃问过护士，想让她们帮忙到茶水间找一下李心桥，他天真地以为李心桥是因为不会用病房的微波炉，所以才会迟迟不会。
刚好解铃的护士就是刚才李心桥把饭菜交给她处理的那一个，便对小可爱说了他姑姑不在茶水间，好像是下楼了。
所以李心桥跟小可爱说这番话时，他马上就意识到她没有跟自己说实话。
但他也没有揭穿她，只是默默地拿过李心桥递过来的塑料勺子，生疏地搅拌着还冒着热烟的瘦肉粥。
“先勺上层的粥来吃，别搅在一起，那样就没那么烫。”李心桥小声提醒道。
因为刚才睡了一觉，小可爱的精神恢复了许多，手脚也有力了，便试着用手扶住外卖碗边，一勺一勺粥往嘴里送。
果然，用李心桥所说的办法，这粥吃在嘴里的确没那么烫了。
只是因为自从住院以来，李心信都是亲自给小可爱喂食，哪怕小可爱也试过要求自行进食，但由于经历过因为食物呛进气管导致进入重症监护室治疗这件事，李心信说什么也不肯让小可爱动手。
因此小可爱一直不知道吃个粥还有这样的窍门，顿时感到十分新奇。
他感受着自行支配进食速度带来的快感，虽然这碗粥的口味远远比不上李心信熬煮的，但里面的肉片数量却十分惊人，满满的一碗粥里面有一半都是瓦片厚度的肉片，因为都沉在粥底，所以不易觉察。
小可爱把粥吃得差不多后，看着还剩下的许多肉片，不禁有些犯难，“姑姑，这饭堂是怎么回事，竟给你放了那么多肉，吃都吃不完。”
李心桥心中直嘀咕，刚才那个管床护士说的真不错，那个煮粥的老职工果真是十分“关照”她，连给她私下送的粥都用料十足。
望着小可爱充满疑惑的眼睛，李心桥笑着回了句，“兴许是饭堂那边赶着打烊了，想把粥料都买出去，不然留着晚上也不新鲜了，所以多给我下了着吧。”
小可爱并没有生疑，反而天真地回道，“那会亏本吧？”
李心桥怜爱地抚了抚他的头，“那你多吃点，肉长你身上了，就用不着计较他亏本不亏本了，反正都是你情我愿的买卖。”
小可爱勉为其难地把肉片勺出来吃了一片，只觉得有些难以咀嚼，但他又怕吐出来会造成浪费，只好硬着头皮，囫囵吞枣般把那一大片肉片吞下去。
然而因为那肉片没有经过充分咀嚼，卡在喉咙半天也下不去，眼看着小可爱脸色发青，也说不出话来，李心桥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连忙快步走到小可爱背后，一手环抱着他让他呈俯身弯腰的姿势，另一只手则帮他拍着后背。
那块肉片很快被小可爱吐了出来，然而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刚才吃下去的粥。
李心桥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情况，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接住他呕吐出来的东西，却于事无补，污脏的呕吐物迅速倾斜而下，污染了小可爱的床铺。
她马上反应过来这个时候她关心的不应该是这个，便干脆不再去理会那些呕吐物，而是拿手忙脚乱地拿出抽纸给小可爱拭擦唇边的呕吐物。
经过两三次恶心后，小可爱终于把胃内所有的东西都呕出来了，这次呕吐终告结束。
此时小可爱白着一张脸，满额都是汗水，看起来甚为难受。看着他这个样子，李心桥十分愧疚，只觉得自己没能照顾好小可爱，反而让他受这样的苦，心中只觉得自己无用。
“对不起，是姑姑没能照顾好你，早知道还是让你爸留下来陪夜了……”李心桥望着满床的呕吐物，满眼愧疚。
小可爱却摇了摇头，“本来吃过东西就会呕吐的，这件事不怪姑姑，只是一会儿让护士来换床单的时候，姑姑什么都不要说，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