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优先用药权
张致一明显愣了愣，显然没有料到她把这个难题抛了出来。
他稍微迟疑，最后才回了句，“你就说碰巧遇上我，我邀你到公司上班，但没给你留下任何联系方式，所以你才找到了他……”
李心桥明知道他这是下定了决心要瞒住张逸朗，她心中虽觉不妥，但还是神推鬼使地把这件事答应下来，“我可以依着你的话说，但事先说明，我不擅长说谎，要是他不相信，进而质问起来，我也只好如实告知。”
张致一回道，“好，李小姐愿意一试已经很好。今天的事实在狼狈，多亏你愿意出手解围，等回s市后，我会找机会好好报答李小姐的。”
李心桥冷淡地回了句，“报答就不必了，我看你跟那个男人不像第一次见面，你不打算报警就算了，可别连累家人为你担惊受怕就好。”
此时她看到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旅客，拿着大包小包的行李，一窝蜂似的涌向了售票处，她担心回s市的车票会售完，连忙对电话那边说，“我还得给你家宝贝儿子打电话圆谎，就不跟董事长闲聊太多了，先挂线了。”
她一边挂了电话，一边加快脚步，一路小跑着往售票处的方向去。然而等她赶到那里时，前面已经有十多个人在排队。
她不由得急躁起来，掂着脚尖，仰着脖子，数着前面排队的人数。
眼见队伍缓慢地移动，李心桥心中默默祈愿那些人的目的地都不是s市，那么她和李心信还有可能赶上最晚的那一趟汽车。
然而她这个祈愿并没有起效，除了排在最前面的那一家四口以外，剩下的那七八个人看起来是一起的，而且听他们讨论的话题，似乎目的地恰巧就是s市。
相比起李心桥的焦急，李心信则显得淡定许多，他本就料定今晚回到家已经很晚了，第二天也不一定能早早起来，所以提前跟黄医生打好招呼，也让科里的护士为小可爱订好了明天的医院餐，所以他并不急着赶回去给小可爱做饭吃。
于是他对李心桥说，“要是真的赶不上最后那趟长途汽车，那我们就在这附近住上一晚，明天最早的车是06:15，要是搭这班车走，回到s市刚好赶上午饭的时候。”
因为刚才的事，李心桥总觉得此处不太安全，担心附近还有刀疤男的同伙，她倒不是怕自己被刀疤男报复，就怕牵连到李心信，惹他受伤，所以她才会如此迫切地想回s市去。
“哥，这车站附近的旅馆最不干净了，哪怕是上一位客人走了，床单被褥都不换，直接就给下一个客人用了。而且我有些认床，上次住在酒店的时候就一直没睡好，咱们还是看看还有没有去s市的车票再说吧！”李心桥依然心存希望。
就在两人说话的期间，前面的人陆陆续续买到了票，拖着行李匆匆忙忙地离开。
好不容易轮到李心桥时，她连忙把两人的证件递上，“麻烦买两张到s市的车票，越快开车越好。”
那个售票员工作一整天了，早就身心俱疲，又看她一脸焦急，连声催促，难免有些不耐烦起来。只见她睨了李心桥一眼，“要知道自己赶时间，就该及早做好规划，只会一个劲地催有什么用？”
李心桥客客气气地跟她说话，没想到反而遭到了她的讽刺，心中不禁窝着一把火，但看到那里就只有她一个售票窗开放，李心桥不得不赔着笑脸说，“这次临时出门耽搁了些时间，麻烦你帮我们看看，去s市的车票还有不？”
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那个售票的中年妇女见她说话温文尔雅的，明显跟其他说话粗鄙行为鲁莽的旅客不太一样，便抬头看了眼挂在墙上的时钟，只见时针正好指着七点十八分，距离下班的时间还有十二分钟。
她头也不抬，在键盘上敲了几下，这才不紧不慢地问了句，“几个人的？”
李心桥见有戏，马上指了指她手上的证件，一脸殷切地回道，“两个！”
中年妇女拿起李心桥递过来的身份证又问了句，“另一个身份证是他的？”
李心桥连连点头，就像生怕她不肯把票卖出去一样，解释说，“我哥身体不好，这几年来消瘦不少，所以证件上的照片看起来比真人要胖一点，但你看看，轮廓什么的都是一样的。”
中年妇女对比着身份证上面的照片，左看看右看看的，末了才说了句，“算你们幸运，仅存的两张票，七点三十分开出，一共312元，现金还是微信支付？”
“现金！”站在一旁的李心信看时间有些不够了，连忙把早已备好的钱递给了中年妇女。
要是换作平时，李心桥少不了要跟李心信争着付这钱，但这次她却没有，反而眼巴巴地看着中年妇女把钱收下，又慢悠悠地把两张车票递给了她。
“检票口在右手边，你们还有五分钟，得抓紧些！”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李心桥反应过来，中年妇女便已把售票窗口的玻璃给拉了下来，偌然一副“谁也别想耽搁老子下班”的架势，颇让兄妹两人倍感无奈。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跑啊！再不跑就来不及了！”李心信二话不说就来拉她的手。
兄妹两人一路狂奔，好不容易赶在车门关上之前，成功坐上了今天回s市的最后一趟长途汽车。
此时李心桥已然大汗淋漓，狼狈不已。
李心信很少见她如此，不由得有些心疼，他一边抽出纸巾递给她，一边懊恼地说，“刚才经过一家小药店都忘了给你买晕车药，一会儿你又得难受了。”
李心桥接过他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拭擦着额上的汗，苦笑了一声，“刚才都没来得及吃点东西再上车，现在腹中空空，只怕想吐都没东西可以吐出来了……”
“不过，”她话锋一转，似在维系自己所剩无几的面子，“我在国外也经常出差，长途汽车搭得也不少，倒没有出现过晕车的症状，怎么回国后反而‘水土不服’起来了？还真是奇怪了。”
“要是你开始觉得晕眩的时候，不要看窗外的风景，也不要玩手机，马上闭目睡上一觉，那晕车的症状就会减退不少。”李心信把自己的经验分享给李心桥。
“好，等我给张逸朗回了电话，一会儿就试一试你这个法子。”李心桥回了句。
因为惦记着这件事，怕张逸朗等急了，李心桥当即就给张逸朗拨了过去。
几乎是同时地，张逸朗那边迅速接起了电话，“刚才听你的语气那么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心桥故作轻松地把张致一教给她的那套说辞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还不忘笑着问了句，“你说啊，董事长亲自递的橄榄枝，薪酬方面总不会吝啬吧？”
张逸朗向来不会过问张致一的行踪，也不知道他回了老家，但听到电话那头有明显的回音，间中还夹杂着尖锐的喇叭声，他意识到她应该在马路上，当即问了她一句，“你现在在哪个地方？我马上就下班了，要不我来接你？”
李心桥连忙拒绝道，“我现在在长途汽车上呢，今天我和我哥回了一趟老家，有些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现在办完了，车也刚开出没多久，回到s市大概都得深夜了。”
“你这个大忙人，还是争取时间多休息吧，别回头累坏了了，你的同事还得替你值班。”
虽然她的语气半是嗔怪，半是不经意流露出的关切，但张逸朗听着却觉得心头暖暖的，这几天两人各有各忙，一直没有时间联系，这次通上话，又觉得仿佛回到住酒店期间，两人之间的距离只隔着一条走廊。
他并不好奇张致一为何要回老家，因为他觉得父亲是个念旧的人，偶尔想回去看看也是无可厚非的，所以他并没有疑心。
只是听到张致一有意邀请李心桥加入致一药业时，他还是忍不住心中惊喜。
就像生怕被李心桥看出他的雀跃，张逸朗有意装作云淡风轻的说了句，“我爸向来大方，想必薪水方面应该挺不错，要不然每年毕业生招聘就不会有那么多人报考了。”
李心桥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这个我也听说了，不过致一药业的用人标准很高，职工流失率很低，所以每年统共才招三四十人。也不知道你爸为何偏偏看上我。”
张逸朗闻言忍不住笑了出声，“怎么？什么时候对自己这么没信心了？这可不像我一向认识的你。”
李心桥叹了一口气，“以前不知天高地厚，自觉得了个文科状元就是天下无敌，殊不知这世上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现在回过头来看，更觉得那个时候的自己就像井底之蛙一样，现在也一样。”
张逸朗听出她言语中带有颓唐之意，以为她还为小可爱的事而烦恼，便安抚她一句，“凡事只求尽力而为，便能问心无悔，这不是你当初教我的吗？”
李心桥依稀还记得这句话，便笑着说，“我都快忘了，你怎么还记得那么清楚？说句实话，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适合我吗？”
当年她把这句话写在他的同学录中，他还曾经笑她故作深沉。
然而在她悄然离去的这些年来，他时不时翻阅那本同学录，而那句“故作深沉”的留言，却成了他日后的至理名言，每当他遇上瓶颈的时候，他总会想起这句话来，又怎会轻易忘记？
至于李心桥问他的那个问题，撇除他私心希望她留下来来说，致一药业不失为一个好去处。
致一药业之所以成为众多求职者的香饽饽，不仅是因为它丰厚的薪水奖金，还有极具激励性的晋升制度，更为重要的是，作为全职员工，其本人及直系家属可以得到致一药业内部的药物优惠。
这种优惠不仅仅在于价钱比市面上零售价钱要低上许多，还在于职工本人及其直系家属能够优先享用市面上短缺的特殊药物，这对于家中有重疾家人的员工来说，无疑是有特殊的吸引力。
加上由致一药业发起或者牵头的危疾基金多达十多种，在同样附和资助条件的情况下，全职职工享有比普通社会人士更多的机会。
作为一个儿科医生，张逸朗自然知道小可爱的病情发展只会越来越差，要是一直没有合适的骨髓配型，能减少甚至避免发生致死性并发症的方法，只能是按照疗程使用昂贵的标靶药和化疗药。
这当中免不了投入大量金钱，更令人绝望的是，并非所有标靶药都适合小可爱，有时候哪怕是出生富贵的病童，也会因为药物短缺的问题而错失治疗机会，而张逸朗并不希望小可爱成为其中的一员，更不愿看到李心桥失望的眼神。
于是他把这个只有内部员工才知道的“待遇”也给李心桥说了，希望她能够慎重考虑是否加入到致一药业当中去。
“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要是早知道有这等好事，就算你爸没找到我，我也会求着你和你奶奶，削尖脑袋也得挤进去啊！”
电话那边有些嘈杂，张逸朗一时分辨不出她说这话是出于玩笑还是认真。
但他还是十分认真地说出了他的看法，“不过，我一直以为你的梦想是做一名报道民生的新闻记者，而不是在大企业的广告部，写着言不由衷的宣传稿。”
李心桥把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心中升起了一种特殊的感觉。
的确，就像张逸朗说的那样，她的志向的确不在于此。
但为了调查母亲的死，现在还多了为小可爱争取优先用药权，她愿意暂时放下所谓的抱负和理想，潜伏在致一药业。
哪怕未来的路注定要步步为营，她要筹谋的事也会让她寸步难行，但她还是下了决心要把这条路给踏平。
于是她的语气突然变得凝重起来，“对我来说不过是换个地方工作，但对小可爱而言，这是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哪怕这个机会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甚至十万分之一，我都愿意为之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