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用药知情同意书
李心桥闻言十分意外，“我记得当时你跟我说过，她家那孩子是地中海贫血？不是一直输着血、情况还算稳定吗？怎么会突然就走了呢？”
李心信叹了一口气，“那天我去得迟，不知道她家孩子被送去重症监护室了，见病床上没人，还以为他去做检查了。后来见那个大妈来了，开始在床边收拾东西，我还问了一嘴。”
“大妈红着一双眼跟我说，孩子没了，是心脏的问题，据说地中海贫血的孩子长年累月输血，心脏功能早就不好使了，前一天夜里发了病，马上就送去了重症监护室，还是没能救回来。”
“我听了她的话，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了。但我又怕自己不会说话，惹得她更加伤心，也不敢多问下去，只敢说一句节哀。”
“说来她真的是个心善的人，因为担心这件事会影响到我的情绪，临走前还特意跟我说，其实她早就料到了有这样的一天，孩子是睡着离开的，走的时候也没遭罪。”
“她还说了，这种结果无论对死去的孩子，还是对活着的大人来说，都是一种解脱，彼此都能放过对方了。”
李心信说起这件事时，神情充满了忧伤，只见他眼帘低垂，似是触及自身，李心桥见状只好安抚他说，“别想那么多了，她在医院陪护多年，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她都能看开了，咱们就别费心了。”
李心信闻言勉为其难地扯出一丝笑容，“你说的也有道理，好了，不管别人的事了。咱们能够好好的，那就已经足够了。”
李心桥点了点头，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莲藕，“哥，先吃饭吧，别饿坏自己。”
李心信连忙捧起饭碗接了过去，“你也别光着给我夹菜，你也尝尝吧，这季节莲藕清心去火，又嫩又脆的。吃完了咱们一起去医院看小可爱。”
“恩。”李心桥应了一声，小口地吃着白米饭，在李心信的眼神催促下才夹了一筷子藕片放入嘴里。
藕片经过灼水快炒，的确脆生生的，搭配鲜嫩的彩椒，更显得味美可口。可惜饭桌上的两人都显得食欲缺乏，没过多久大家都搁了筷子。
李心桥帮忙着把残羹冷炙处理好，两人便一同步行至儿童医院，到血液科探望小可爱。
小可爱看到两人一同前来，显得十分高兴，一张小嘴说个不停，就像离了笼子的小鸟一样。
虽然李心信没有跟他提过两人闹别扭的事，但小可爱心眼儿清，发现有一段时间两人总是错开了来医院，总不能碰上两人一起来，他也曾提出过疑问，但李心信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并没有给他确切的答复。
那段时间，虽然两人看起来怪怪的，但李心桥对小可爱的疼爱并没有减少半分，每次过来医院探望他时，总是脸上带着笑意，有时候还会给他说上几个故事，哄着他睡着了才离开。
小可爱知道两人都是爱他的，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总是凑不到一起来。
他只知道姑姑从国外回来就住在公寓，却不知道她搬到酒店去了，所以他心中也曾猜想爸爸和姑姑是有意分开探望他，这样他们陪伴他的时间就会长上许多，他的快乐也能增加不少。
“爸爸，你不是说过几天去探望奶奶吗？我可以一起去吗？”小可爱冷不防问了句。
李心信眉头轻皱，“可是小孩子不能去那个地方，而且黄医生也说了，这段时间天气太热，你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要是中暑了，回头难受个几天，你就不怕？”
小可爱仰着头，眼神带着哀求，“但黄医生说我最近很乖，就不能获得奖励？”
李心桥伸手抚了抚他的头发，爱怜地说，“你想要什么玩具，姑姑买给你，就当是咱们小可爱那么乖的奖励，好不好？”
小可爱挣脱了她的手，眼睛一下子红了起来，“姑姑，你们都见过奶奶，就我没有见过！虽然爸爸给我看过奶奶的照片，但照片不会动也不会笑，更不会跟我说话，她为什么不来医院看我？是不是跟妈妈一样，都不要我了？”
听着小可爱的话，李心桥心中只觉得难受，她本以为李心信已经跟他说了奶奶去世的事，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
兴许他还不清楚死亡的定义，又或者是李心信不希望他承担太多，所以刻意没有跟他提及生老病死的规律，在这个即将迎来六岁生日的小人儿看来，奶奶不来医院看他就等同于不爱他，所以他才提了这么一个要求，想知道自己的奶奶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心桥能理解小可爱的心情，但她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李心信，希望他能够给孩子一个妥当的解释，莫要伤了孩子的心。
只见李心信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欺瞒，“奶奶跟你一样，身体不舒服，所以爸爸和姑姑得去那边看她一下。而且爸爸跟奶奶说了，小可爱很乖，什么都听爸爸的，要是她知道你为了见她，从医院跑出来，她定要责怪爸爸撒谎，不是一个诚实的人。”
小可爱听了，眼眶的泪水直打转，望向李心桥的眼神就像在求证某事一样，“奶奶病了吗？那有让黄医生去给奶奶看病吗？”
虽说童言无忌，但李心信却为自己骗了他而感到难过，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还是李心桥打了个圆场说，“黄医生只医治小朋友哦，奶奶那边已经有其他医生去看了，小可爱不用担心的。”
小可爱这才伸出骨瘦如柴的手擦了擦眼泪，“那我不去打扰奶奶治病了，但姑姑你记得跟奶奶说，要是她病好了，别忘了来医院看我。”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要是我比她先好了，我去看她也可以！”
望着孩子真诚的目光，李心信只觉得心如刀割，但他既然选择了瞒住孩子，就得把谎圆下去，于是他望了站在旁边的李心桥一眼，轻轻把小可爱搂住，对他爱怜地说了句，“这才是我的好孩子，等你病好了出院，爸爸和姑姑给你买好多好吃的，还会带你去这附近的主题公园玩！”
哭过的小可爱显得有些疲累，他并没有表现出十分兴奋，反而低低地说了句，“但我想回家。楼下的小妹妹借了我的球去玩儿，要是我再不回去的话，她会不会不记得还我？”
李心信马上说，“不会，她等着你回去一起玩儿呢，所以你一定要快点好起来。”
小可爱无力地点了点头，这才跟李心信说，“爸爸，我有些困了，帮我拉一下被子，我先睡上一觉。”
李心桥见状觉得颇为奇怪，刚刚还生龙活虎的人儿，不过说了几句话而已，竟就疲累至此？
她向李心信投去疑问的眼神时，李心信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先别开口，然后若无其事地帮小可爱掖好了被子，上好了床栏，这才放了心。
小可爱迅速入睡，看着她均匀起伏的胸膛，李心信对李心桥挥了挥手，然后指了指外面，示意她到外面说话。
李心桥也没有耽搁，当即就随他出了病房。
“小可爱怎么会这么累，说睡过去就睡过去了？”刚来到病房走廊，李心桥便迫不及待地向李心信提出疑问。
仿佛生怕病房里的小可爱会突然醒过来，李心信还不忘往内看了看，确认一切安好后，这才压低了声音对李心桥说，“最近黄医生给他换了一个新药，那个药最大的副作用是瞌睡。一开始我还以为不过是经常犯困罢了，没想到他口中的瞌睡，就是随时随地，突然就能睡过去。”
李心桥闻言大感担心，“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换新药？那个药的成分是什么？具体有什么作用的？”
由于两人的母亲就是因为药物反应而死，所以一说起“换新药”的话题，李心桥就像应激反应一样，下意识刨根究底地追问个中详情，就是怕治疗过程之中会出什么差错。
李心信见她如此紧张，只好说，“因为暂时做不了骨髓移植，所以小可爱的化疗还得继续下去。原本他用着的某个化疗药全线缺货，幸好药监局刚好下来一批新药，当中就有这个药的替代品。”
“黄医生也跟我详细聊过了，这个化疗药不能断，所以最后还是决定签了知情同意书，给小可爱用上这个药。”
李心桥见他连那个新药具体叫什么名字都记不住，更是忍不住紧蹙眉头，“你连那药具体有什么效用都没了解清楚，这就签了知情同意书？那是黄医生让你签的吗？”
面对李心桥质问的语气，李心信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想到她不过是关心则乱，所以说话急促了些，便对她说，“黄医生跟我详细解释过的，只是我没记住罢了，这事怎么能怪他？”
“再说了，无论是化疗还是放疗，都是需要事先签订知情同意书的，这是惯例，你不熟悉国内医院的规定，也不怪你，但黄医生是真的为了小可爱好，才提出了这个方案。”
李心信的话让李心桥若有所思，她思索片刻后，这才问了句，“你说的知情同意书，是化疗和放疗都要签的吗？是国内医院的惯例，还是这家儿童医院的惯例？”
李心信突然觉得眼前的李心桥有些不对劲，反问了一句，“你这是怎么了？”
李心桥顾不上解释，只是催促着说，“哥，你快回答我的问题！”
李心信见她确实急坏了，只好说，“国内的医院都这样做啊，不仅仅是儿童医院。说来也是为了规避风险，这些特殊用药还有贵重药，一般都要先跟家属说明情况，然后签订知情同意书，才能用药。”
他回想了一下，“我还记得有一次病房转进来一个小胖子，说是患了很罕有的病，治疗用到一个很贵很贵的药，小小一瓶就得花上三万多块，一次还要用上两瓶！那个时候医生不仅让家属签了同意书，还把那两瓶药给家属再三确认了，家属亲眼看着护士把药输进血管里，这才完事。”
李心桥心中瞬间有了主意，马上问了句，“我还是对这个药不太放心，药单和那份知情同意书能再看看吗？还是说医院那边可以复印给家属，存个底？”
此时李心信还没意识到李心桥这样做纯粹是为了试探当年母亲住院病历复印的事，还当她是真的不放心小可爱换了药，便对她说，“好像说住院期间不能随意翻阅病例吧，我看护士站的姑娘把病例都锁在柜子里，钥匙都是随身带着，随用随开。”
“至于复印病历嘛，我知道出院后一周左右，可以凭借住院号或者身份证去病案室复印，至于住院期间能不能复印，我就不太清楚了，我也没问过。”
李心信见她陷入沉思，又补充了一句，“其实也用不着那么麻烦，你真想了解这个新药，大可以直接跟黄医生说，只要他有空，他会给你详细解释的。”
李心桥正犹豫着要不要直接问他，关于当年母亲住院病历复印一事，但思虑再三后觉得还不是时候，只好点了点头，“我知道了，等我得空去问他一下。”
李心信见她神色缓和过来，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看你也别把配型失败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那个新药换了有几天了，小可爱除了瞌睡了些，暂时也没出现其他的副作用，看他最近的血液报告，大部分指标都是稳定趋好的。”
眼见李心信误会她还没放下配型失败这件事，李心桥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最后只能轻描淡画地说了句，“我不过是多问一句罢了，倒把你紧张成这个样子了，早知道我就不问了。”
没想到李心信反而较真起来，“那我宁愿你问出口，总比把话憋在心里难受。不过说来我独自一人照顾小可爱久了，很多事情都习惯自个儿做决定，忽略了你对小可爱的病情也很关心，连换了药这么大的事也没跟你说，也怪我粗心。”
李心桥担心他把话绕进去便出不来，只好马上终止这个话题，扯到另一边去，“对了，哥，我刚往你账户上打了钱，你收到了吗？”